【031】乘风御龙(下)
虽然水面上波澜不兴，但是水底下却另有玄机。
高适一路潜下，直往瀑布那头而去。这池中清水，分外冰凉，连他这般强横的体质不禁感觉如有万千冰针刺入骨中，机伶伶打了个冷颤。
本以为水下世界之下，必定漆黑一片，可是刚一沉下脑袋，却发现水底却是别有洞天。
只见缓缓流动的池水中，光芒闪耀，似是从池底传来，照得水下世界光亮无比，竟不比水平面上的大殿逊色多少。
高适耐不住好奇，游了过去，竟是满地珍珠，珠光柔和，交相辉映。每个珍珠的都是大拇指头，当真少见。需知珍珠分有九品，其中，直径五分至一寸左右称之“大品”。“大品”之珠，百中无一，极是难得，可没想到这水底世界却遍地都是。
高适略略一看，骂了句败家，便又向前游去。
越近瀑布，越觉声音如雷，只震得几欲聋去。若在平时，高适自然可以踏波而行，凭借强悍的身体，生生穿过瀑布。可如今这副死鱼德性，若要强行闯关，非得被瀑布流泻而下的万钧之力，打得一命呜呼不可。是以，他才想出了从水下穿过的应对之法。
十丈的距离，须臾便到。甫一靠近瀑布，便觉地下水流速度，陡然加快，直往水池左下角倾斜而去。瞪眼一看，却是一个直径达五米左右的出水口。只是这出水口，不知怎么设计的，竟是巧妙不比。按说，如果水底有出水口，水面之上必有漩涡形成，可是此刻这里却一反常态，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高适摇了摇头，见怪不怪。一路行来，莫名其妙的事情委实太多，见了太多，也就不感奇怪了。
此刻胸中憋得一口气，已经将尽。高适叹了口气，心道，没想到苍狼真气陡降两重，连这闭气的功力，也跟着倒退了。正要钻出水面，蓦地感觉有股气机锁定了自己。
转眼一看，只见，不知何时，池底竟出现了一只黑色怪物。那怪物人面豺身，背生双翼，长约两丈有余，此刻正张在血盆大口，看着他，绕是高适素来胆大，也不由吓了一跳。
怪物瞪了他一眼看，便急速地冲了过来，满头红发在水中向后飘舞，那对血红色巨眼，忽闪忽闪的，甚是吓人。
高适暗叫一声不妙，急忙提起剩余真气，跃出水面。可是刚跃出水面，怪物便如影随形跟来，追出了水面，张口咬来。
高适毕竟重伤在身，身法已不如平日，眨眼只见便被水怪追了，危机之中，不及细想，只得闪电出脚，重重踹在它的上颚处。
这一脚，若在平时，怕是足有千斤之力，足可裂石，此番虽然打了折扣，却也数百斤。可是水怪受此一脚，不但没有应声下沉，反倒向上一顶，把高适顶到了半空，可见力量之大。
高适暗叫，多谢。借在一顶之力，陡然拔高了十米，堪堪避过水怪大嘴。
“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水怪追到半空，终于力竭，跌落水面，毕竟就算它背上双翼，终究还是不能飞翔。
一人一兽这第一次交手，不过须臾之间的事情。
本来水面还波澜不兴，可陡然之间便见一人一兽，先后跃出来，顿时苍月吓得目瞪口呆，冷汗直下，直到高适将水怪踹入水中，方才合上嘴来，抹去香汗。
拔到高处，上升势头已止，高适开始向下快速回跌。若在平时，他自然可以施展身法，变线横移出去，然后逃出水池，可如今却有心无力了。
一道白色的细线，划过水面。高适知道水怪正在回游，正在张嘴恭候自己跌入它的口中。他脑子飞速运转，已有应对之法，身子一个翻腾，头下脚上，笔直向下扎去。
五米……四米……三米。
“哗啦……”一声大响，水面蓦地分开，也许很久未曾饱食，水怪竟迫不及待，冲出水面，直往半空中的高适咬来。
高适一声断喝，咬在口中的狼吻顿时到了右手，如闪电般向水怪两只巨大红眼中央刺去。这一刺极有讲究，因为双眼之间的距离，是生物眼球转动极限，一但有物体接近此处，往往容易让生物精神紧张，眼压升高，头部晕眩。
狼吼声起。
这等生死关头，高适再也不留余力，余下两层灌入狼吻之中。黯淡无光的狼吻，骤然又恢复光亮。
“噗！”的沉闷一声，狼吻直没入水怪的左眼之中。这水怪也算机灵，高适一剑刺来时，已知不妙，只得壮士断腕，扭头向右略移，牺牲了眼睛，来保护头颅的安全。是以，才让高适必杀的一剑稍稍刺偏。
剑没三寸，再也无法推进。水怪一声尖锐刺耳的狂嘶，扭头一挥，把高适甩了出去。高适顺势拔出狼吻，只见一股红色血液冲天喷出，腥臭难闻，把水面染成通红，而高适手中的狼吻上面仍然挂着那一只巨大的眼球。
水怪骤失一眼，狂性大发，在水面翻滚起来，怒吼连连，把一池清水，弄得翻江倒海，如同沸腾一般。
翻滚一会，静静平复下来，复又扭头向还在空中的高适扑去。
苍月在旁观望，心中一紧。原来刚才水怪扭头甩动，正好高适把甩向了自己方向，此刻他却是背对水怪，并且处于半空无从借力的状态。
“小心……”她惊呼了出来。
高适心中苦笑，其实不用她提醒，单单凭借身后的风声，他就知道水怪已经追来。可知道了这些，又能如何，眼看自己就可以借着它一甩之力逃出水池，可偏偏又功亏一篑了。
危急之中，顿时心中明亮起来。他就是这样，越是危险境地，越是冷静，若非如此怎能以二十三岁年纪，博得“苍狼”美誉。
在怪物触及身体刹那，高适陡然运气下沉，变横移为下降，电光火石间，如直线急速坠落，避过水怪之吻。
只闻噗通两声巨响，便见高适和水怪，一起没入水面，尽皆消失不见。
苍月黛眉紧锁，双手紧紧握拳，担心地看着水面。
只见水面渐渐恢复平静，可不到数息却又翻腾起来了。如此反反复复数次，竟不知发生何事。
她期盼着，水面能够马上裂开，然后看见高适从中跃出，可是又怕水面裂开时，跃出的是水怪。这一刻，她不禁恼怒自己为何当初不学得一招半式，否则高适现在也不至于孤军奋战。
一股胭红的血液，从水底冲出，不知是高适的，还是水怪的。
她心中紧绷，双手愈发用力握紧，指甲已然将手掌刮破，流出鲜血，却兀自不知。
鲜血冲出后，水面竟不恢复了平静。只闻瀑布飞泄的声音，轰然作响，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高适！高适……”
她忍不住大叫起来，泪流满面，可是已然没有得到回复。一咬银牙，步到水池旁边，便要踏入水中。
然而，就在此时，水面突然爆炸开来。爆炸声之大，连瀑布的轰鸣声音，也不能将其掩盖。
水珠溅得她满身都是，白色裙子，顿时湿了大半。她下意识拿手挡住脸上，可拿开手时候，却看见水面陡然裂开，率先钻着水面的是，高适那盖满乱发的头。
“高适……”她高兴地惊呼了出来。
“退后！”
高适大喝一声，她下意识地往后一后倒退了数步。而这时，又见高适突然飞上半空。往下一看，却见他骑在水怪的大头上，两腿紧挟它的颈部，左手紧握它头顶的独角，右手的狼吻直贯入它的头顶，犹如战神一般。
“啊……”她又是一惊。
虽然被狼吻贯穿了头颅，水怪却兀自没有失去威风。它的狂嘶着，在水池里翻腾着，时而跃出水面，时而又沉入水底，弄得整个水池天翻地覆。但高适依旧不为所动，拼着脱力死去，也不肯撒手，右手的狼吻更是进进出出，来回地水怪的头顶穿刺，带出一蓬蓬的鲜血，喷了他满脸都是。
也不知翻滚了多久。正当高适感觉手脚麻木，吃不消的时候。水怪，突然一跃而去，带着他直往瀑布冲去。
高适骇然，以他现在身体状况，若非瀑布下坠的力量砸到，是非死不可。
然而，就在他将要松手的时候，水怪竟没有选择穿过瀑布，而是选择逆流而上，直冲瀑布顶端。
“它这是要干什么？”
水怪濒死举动，让高适匪夷所思。可水怪既然没有选择冲过瀑布，他也就没有理由松手。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随着慢慢攀高，高适直觉自己如同乘风御龙于飘渺云端之间。
到了三十米处，水怪终于哀鸣了一声，力竭死去。可身在半空的高适，却赫然发现，瀑布之上，竟别有建筑。
那玉石雕刻的人像，和通道浮雕上的宓妃，竟是一模一样。
把酒临风，罗袜尘生，凌波微步，卓立水面，几欲飞去。
高适脑子轰然，一片空白。
他大叫一声，从半空之中跌落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