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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猴子醒来时,已是日在当空了。

猴子感到腹中饥饿,随手摘下一个松塔,竟也有那人的手掌大小,才知所栖的是一棵松树。

吃下几颗松子,好香,好甜,真是好生欢喜,猴子在枝上跳跳,才发现那一树的松鼠都在瞧他。那些松鼠,多像一簇簇的花朵,或者——

“你们好,”猴子向松鼠们拱拱手,“亲爱的蘑菇!”

“你才是魔鬼,你们全家都是蘑菇!”松鼠说。

只是没有猴子。

耳边喧嚣,猴子抬头观望,只见无数的鸟儿落在枝头,或鸣叫或雀跃,或者在猴子的头顶绕着那山一样的巨树在空中飞舞。

那是一个鸟的世界。

猴子甚至忘了跟松鼠告别,一忽儿落下地,向那鸟的世界奔去。

鸟声熙攘,猴子侧耳倾听,有鸟歌唱。

你听鸟儿唱的什么?歌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猴子连忙向那鸟儿寻去。

鸟声之外,日下风中,又满世界弥漫着香气,有的来自于花朵,有的来自于青草,有的甚至来自于泥土,然而猴子辨的明白,分明有一种是那树的芬芳。

清淡却又无处不在,在又缥缈无方。

香气弥漫,猴子轻嗅,其间也有花儿的歌唱。

你听花儿又唱的什么?歌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猴子又向那花儿寻去。

除了芬芳,那树还生有两种叶子,皆不是扁的叶片,其中一种细长而尖锐的,便如针刺一般。

又一簇簇的,分明是一座剑的丛林,示人以不可亲近,怎么那些鸟儿却一直绕着他呢?

甚而还那么亲昵,就去啄他,吻她,甚而还张开了羽翼去拥抱他。

甚而还在他的身上建筑了无数的巢穴,因此建成一座鸟的城市,鸟的王国。

另有一种则是鳞片状的叶子,不像剑,倒似一些绿色的小爪子。

风中日下,两种叶子在枝上摇晃,无数的星星点点汇成星海的鳞光。

这里不是人间,然而分明有一种繁华,胜过人世间的一切辉煌。

猴子看见,在鳞光之中,也有树的歌唱。

你听树又唱的什么?猴子一路追随那光亮,可惜还未看清,脚下惊起了一只兔子,那兔子慌忙逃窜,又惊起了一只雄鹿。

那鹿见了猴子,却是一副从容模样,低下鹿角峥嵘的头颅,引着脖子沉声歌唱。

你听鹿又唱的什么?歌曰: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猴子又向鹿追去,那鹿转身便走,不多时,猴子又见了一座庙宇。

还未看清那庙宇可有名目,先见了一个少女,红衣胜火。

少女坐在庙下阶上,那鹿停在少女膝前,垂下头,似在跟她低语。

“这惫赖,”那少女笑道,“又来作怪!”

说笑时,竟伸出一根玉琢也似的指头在那鹿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猴子心下奇怪,那少女怎么有些熟悉,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呢?

“你好!”猴子走上前去,向少女拱拱手说。

“你好!”见是猴子到了,少女喜悦,“你总算来啦!”

猴子一怔,那少女又问:“你怎么追他?”

“我听他歌声,难道不是邀请我么?”猴子问道。

“便是刚才的歌么?”少女惊讶,“你原来不仅晓得人言,还懂鹿的说话么?”

猴子说:“不过也是一门外语。”

“你不会也是一只鹿吧?”

猴子尚未回答,那鹿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少女问道。

那鹿口吐人言:“不会,他是猴子。”

少女嗔道:“让你去请他,你怎么不好好说话?”

又在那鹿的头上敲了一下。

那鹿愤然:“怎么都来敲我?”

“谁让你最笨呢?”

“那便走吧!”少女又对猴子说道。随之站起来,从阶上跳下时,身姿那么轻盈,多像一只蝴蝶。

猴子问:“去哪儿?”

“还去哪儿?”少女反问,“不是约好了?”

猴子又是一怔,何尝约过呢?

“你不是说要学仙么?”少女指着那山一样的树说,“须菩提就在那里。”

又何尝说过呢?

少女却未看出他的疑惑,当先走了,留给猴子一个红色的背影。

“若见须菩提,还不快些跟上?”

那鹿见猴子发呆,出声提醒。

“不三,你怎么也不跟上?”少女又回过头来,对那鹿说。

“不二在那边呢。”鹿说。

“那又怎么?”

“我于修道虽笨,感觉却更灵敏呢。”

“那又怎么?”

那鹿遂面露惊疑说:“你不知道,不二最近有些变化,我不敢见他。”

“又是什么变化呢?”

那鹿踌躇说:“我也不太确定,然而总是有些怪异。”

少女就不再理他,转身又走。

遂跟着那红色的影子在林中绕着,直把猴子绕的头晕,才见了一丛竹子葱翠,间有一根直插天际的,便如一根接天的柱子。

日光下竹影招摇,竹影下两个道人,一个白衣,一个青衣,正在弈棋。

少女停下来看了一眼那棋盘,叹口气问:“都下了一早上啦,你两个还不分胜负么?”

白衣便一笑说:“总是要分的。”

青衣则笑而不语。

白衣又道:“你又来看我么?”

“才不看你!我带了客人过来。”少女吐一下舌头。

青衣问:“什么人?”

“其实不是人,”少女笑言,“是一只猴子。”

两个道人抬起头来,果然见了一只毛茸茸的猴子,正在那里抓耳挠腮。

“这就是猴子么?”青衣问。

少女问:“怎么不是?”

“我还以为是一只兔子呢。”

你才是兔子,你们全家都是兔子。

白衣感慨:“你是有多瞎呢?”

猴子连忙拱手问道:“请问,你便是须菩提么?”

青衣道:“我却不是。你找他做什么?”

少女说:“还做什么?自然是学仙啦。”

又在白衣的身旁坐下,少女歪着头看那棋局,叹口气,一副兴味索然的模样。

棋盘上竹影来回,轻轻擦拭着黑白二子。

猴子又问:“请问,你是须菩提么?”

白衣却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我入岭时遇见一个樵夫,是他告诉我的。”猴子不敢隐瞒。

“原来是他。”白衣又问:“是他叫你来的?”

“正是。”

“那却怪哉,怪哉!”

猴子不知道有什么奇怪。

“除了须菩提,他就没有说点别的?”

猴子想了想,答道:“说是说了,只是我不太明白。”

白衣问:“还说了什么?”

樵夫还说:“其实心安乐处,便是长生了。”

猴子叹道:“那我一定不得长生啦。”

“为何?”

猴子以手指心:“我这里实不安乐。”

“若心不能安乐,则长生又如何?”樵夫又说,“也不过是大觉长眠不复醒,到头来总是一场空罢了。”

白衣大笑:“果然,这才是他的说话。”

猴子问:“你原来认识他?”

“怎么不识?”白衣回答。“我欲教他些本领,他还不肯,偏跟须菩提学曲子去啦。”

青衣笑而不语。

又指着青衣说:“只唱歌也罢了,偏还听信了他的鬼话,不是自欺欺人么?”

青衣笑而不语。

白衣又问:“这么说,你是来求长生的?”

猴子又问:“请问你是须菩提么?”

白衣这才答道:“我也不是他。”

猴子道:“若不是,可以引见一二么?”

“虽不是,”白衣笑道,“也不必见一二。”

“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须菩提能教你的,我也教得。”

“那又是什么意思?”

白衣问:“何不拜我为师呢?”

红玫嗤笑一声。

“这惫赖,怎么也敢笑我?”白衣佯怒说,同时伸出一根指头,在红枚的额上敲了一下。

“你又敲我!”

青衣也笑出声来。

“你怎么也来笑我?”白衣怒道。

青衣落下一枚黑子,欢喜道:“是你输啦。”

白衣大惊:“何曾输了?”

青衣却道:“偏你惹人耻笑!”

“何也?”

“须菩提的长生,岂是你能揣测的?”

“我不能的,你也不能。”

“嘿嘿,”青衣讥笑说,“长生,长生,若教你皆得长生,哪里还有众生?”

“我虽不知他的长生,却知道一条捷径。”

青衣叹息:“长生,长生,我教你皆得长生,却教我自己两手空空。”

“可是,”白衣笑道,“我即丰盛,如何可以吝啬呢?”

青衣不语。

“可是,”白衣又说,“我自光热,如何又会减损呢?”

青衣还是不语。

身后一个人声随之应道:“然而,没有谁是真的太阳。”

“如何没有?”

那人又道:“你看,大地上没有太阳,有的只是光。”

白衣问:“那又怎样?”

那人又道:“被夜晚淹没,总是光的下场。”

白衣又问:“又有什么关系呢?”

“永恒的总是夜晚,比光还要壮大,比光还要刺眼。”

“那也不算什么。”

那人又道:“然而,没有什么比夜晚还要可怕,除了光的绝望和光的死亡。”

“那又如何呢?”

“然而,只要是光,你总会绝望。”

白衣看一眼那棋局,一时竟有些失神:“我好像真的输了。”

那人又道:“不二,你也不是太阳。”

那人青丝白袍,峨冠博带,腰间悬一柄黑色的长剑,面上神采飞扬。

猴子心里一阵雀跃,又问:“怎么,你便是须菩提么?”

“我也不是他,”那人微微一笑,“我是三。”

猴子很有一些失望。

“怎么?”三问,“你便是那个来求道的?”

“你怎么知道?”

“须菩提说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须菩提还在讲道,说见你来了,让我来迎呢。”

“他在哪里?”猴子连忙向四处张望,又问,“又是如何看见我的?”

“还能如何?”三噗嗤一笑,“也许须菩提才是太阳。”

日光照在那猴子的身上,他那一身金色的皮毛闪闪发亮。

“然而,”心不二冷笑一声,“没有谁是真的太阳。”

少女却歪着头说:“不对!”

心不二问:“怎么不对?”

“输的不是你,是不一。”

不一问:“我何尝输了?”

少女随之落下一枚白子,笑道:“如此,你便输了。”

果然输了。

不二气恼:“红枚,谁又让你帮我?不是跟你说了观棋不语真君子么?”

“本来就不是!”

三问:“那猴子,怎么还不跟上?”转身便走了。日光下,他的背影那么辉煌。

“然而,”吴余庆哭道:“当此生死存亡,谁又能置身事外呢?”

心不二冷笑一声:“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

“末日到啦,”那人自语,“我的末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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