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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再还乡

光阴似箭,在栖霞斋这种仙境般的地方,日子过得更似加倍地快,转眼间,昔日瘦弱矮小的男孩已长成了白皙俊秀的少年,虽然身形依旧单薄,但看似纤弱的身躯下却蕴藏着说不出的精力与力道。

清泉偷眼望去,心道:“陌儿当初刚上得山时那么瘦小,谁想到他今日竟出落得介般俊俏,竟似把我们女子都比下去了。”再看得几眼,不觉脸上飞红,臻首微垂,不敢再看他。

“小心!”耳边听得那少年一声惊呼,清泉便觉自己的身子被横向一拉,脚下不稳,一下子倚在了那人怀中,不由“啊”地一声轻呼,更是羞得抬不起头来。

一匹骏马风驰而过,路上行人无不纷纷闪避、侧目而视,待马奔得远了,口中兀自议个不休,“这高公子,便是仗得自己老爹有几个臭钱便这么嚣张!”“就是,今日还好没伤着人,前几日这般纵马时把一个人给撞得腿骨都折了,这当口还在家中躺着呢!”“唉,可怜老王了,被这种富家子弟害了又该找谁说呢?只能自认倒霉了。”“几位说话须得注意点,小心隔墙有耳……”谈论之人听得这话,想起那高家的手段,不禁均是心中一寒,忙各自噤身,生怕惹下什么麻烦,都自匆匆离去。

“哪家高公子这般霸道?这可是街市,又不是官道!”杨陌看着高头大马远去的方向,不由暗暗摇头,低头一笑道:“清泉姐姐,想什么呢,这般出神?要不是我拉你,你便给马撞了呢!”

清泉红着脸从他怀中挣出,理了理衣衫,口中只道:“要你管……我、我莫有想什么!”

杨陌笑笑不语,望着熙熙攘攘的金陵街头,不觉恍如隔世,上山六年,今番还是第一次下山,乃是奉师父之命陪清泉进金陵采购。栖霞斋中人平素轻易不下山,只每隔一个半月便由一名男弟子陪涧影或清泉进城采购。之前六年都是安越、秦伯阳或是石正瑾轮流下山,到了半年前,这活儿便由俞廉门下四个弟子接过,等得半年,排行第四的杨陌这才等来这趟下山的机会。

眼见如今的金陵风物,只觉繁荣热闹更胜往昔,好一派灯红酒绿之景,六年不见,却不知当年那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如今可好?家中的弟弟应也年有十岁了吧?没有被母亲虐待吧?想到这儿,不禁摇头苦笑,自己一走,弟弟便成为家中长子,母亲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虐待他呢?

脑中纠结如同乱麻,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闪过,不觉开始烦躁起来,只想快快办置完物品便去杨家村好好看看,不过现下着急也没用——杨陌苦笑着问身边的清泉:“清泉姐姐,怎么小倩这么久都不出来?我觉得她都进去一顿饭功夫啦!”

清泉掩嘴一笑道:“才一顿饭功夫就等不及啦?女孩子家挑点胭脂水粉、漂亮衣衫自然得费点时间,你可知以前你师兄们陪闵姑娘、肖姑娘来的时候都得等上一个时辰呢!”

“一个时辰?”杨陌听得咋舌不下,不由暗暗叫苦,心道:“虽说女生爱美,没想到竟这般能磨!我只道小倩冷静文雅,没想到进了布庄竟也是这般流连忘返!”这也难怪,杨陌第一次随女生行街,自然不知道天下女子,无论文静还是活泼、优雅或是浪荡,见了漂亮衣衫、胭脂水粉都是一般的忘我。

想着想着,不由又奇道:“那清泉姐姐你怎么不随她进去?”随即又笑道:“清泉姐姐,你怎的也不购置件漂亮衣裳?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你生得这般美丽,若是再配件漂亮衣衫,只怕整个金陵的未婚公子都得拜到在你的石榴裙下了!”涧影、清泉已到了婚嫁的年龄,凌霄常念叨着要给两人寻个好婆家,时日一长,栖息斋弟子也常拿这个和她们开玩笑,杨陌与两人相熟,谈起这事更是一点也不客气。

清泉脸上一羞,笑道:“你真个是取笑了!人家涧影自是有那江南才俊侯公子,却又有谁看得上我?我和涧影一个半月便有机会下山,可不比你们,等个下山都得等上一年半载的,再说,哪能每次进城都买新衣裳?哪里穿的完哉!”

杨陌赔笑道:“那是,那是。”心中暗自侥幸:“还好你不进去,要是连你也进去了,只怕我得一个人站门口等到天黑了!”

杨陌本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又等了一盏茶时间,只觉实在是等得辛苦,便对清泉道:“清泉姐姐,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看看。”说完便转身走入了身后的“萧家布庄”。

江南之地,易种桑树,故也盛产丝绸,金陵的丝绸布料闻名大唐,萧家布庄乃是金陵城中最出名的布庄,而杨倩入得的这家更是全城中最大的一家分铺。

杨陌甫一进门便是一怔,只见这布庄占地极广,兼之高有三层,一眼望去,布架上堆满了各色布料,谈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偌大一个屋子里人头攒动,直叫人看得眼花,杨陌只觉自己不似进了布庄,倒似进了个喧哗嘈杂的菜市场。杨陌暗暗叫苦,眼见女人无数,眼睛里都是一般的狂热兴奋,却要上哪儿去找杨倩呢?

当下便硬着头皮在人潮中挤来挤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借过,请借过”一路上也不知道踩了多少人的脚,遭了多少白眼,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正找得满头大汗之际,终于在二楼的一个角落处看见了正拿着一件碧绿裙装在身上比来比去的杨倩。

见得杨陌,杨倩眼前一亮,笑道:“小陌,你来得正好!来看看,我穿这件裙子可好?”说完便将那件裙装虚摆在身前,得意地晃了晃。

六年时光,杨倩已出落得婷婷玉立,虽还只是少女初长成,但见她眉如远黛、明眸如星,气质恬静优雅,二七年岁,正是花一般的年华,此时她如天底下无数女人一般一脸陶醉地拜倒在中意的衣衫之下,竟也有另一番说不出的美。

杨倩手中的裙装色作青碧,裙摆长垂到地,裙上缀满方片褶皱,自有一般富丽潇洒的风度,和杨倩优雅的气质甚是相配。

“好看!”杨陌这声赞叹却是发自真心的,“小倩你真是越大越漂亮啦,再照这势头这么长下去,只怕以后师公都不放心让你下山了。”

杨倩奇道:“为什么?”

杨陌正色道:“你若是再下山,那岂不是把金陵里所有男人的魂儿都勾没了?”

杨倩脸上一红,啐道:“怎的越大越没个正经?小时候你说话虽也油嘴滑舌,但也没似这般不靠谱!”嘴上虽骂,但听得赞美终究是心中欢喜。

杨陌转头瞥见杨怡下山时带来的布袋,只见袋子鼓鼓,里头也不知道装了多少件衣服,不禁吓了一跳,脱口道:“你怎的买了这么多衣裳?”

杨倩白了他一眼,板起手指算道:“这个自然了!闵师姐下月生日,需得买一件衣衫送她,天气转凉了,肖师姐托我给她带一件厚衣,路师弟去年的那条秋裤已经太小了,穿不下啦,还有师父……”

杨陌连忙制止了她,心中暗暗称奇:“衣衫还真是神奇!没想到像小倩这般平日里文静矜持的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原本心里思量着这趟下山给二师兄赵泰康买一件小棉袄,如今看得这般光景,这念头却是不敢再打了,若是再多添得几件衣物,只怕自己到时候压都能被压死。时已暮秋,天气渐凉,赵泰康天生畏寒,小时候上山前不知怎的落下了风湿的毛病,每到秋冬之时便要犯病,故这番下山杨陌才有此一想。

既然男生到来,那自然便是充当起了拎重物的责任,杨陌拿着比自己身躯还大的布袋,又陪她东看了会儿、西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倩,是不是……是不是差不多可以走了?”

杨倩道:“你再多等片刻,待我给小怡挑一件衣衫我们便走!”听得她提起杨怡,杨陌心里突的一跳,当下便乖乖地跟在杨倩后头陪她挑拣衣衫。

杨倩随手取过一件丝绸小袄,自言自语道:“算来小怡也十岁了,却不知长得多高了?该穿多大的衣裳?”又是这般犹豫了半晌,拿起这件、放下那件的挑试了许久,这才选中一件红色复襦。

两人拿着满满的一袋子东西去前门柜台结账,这番采购竟花去了二两多银子。

“这衣衫怎的这么贵?”听得价格,杨陌不由咋舌不下,毕竟二两银子足够一家三口的普通百姓吃喝三、四个月了。

“是啊,这金陵头号布庄便是这么贵的了。”杨倩也有些心疼,摇了摇钱袋道:“不过师父疼我,下山前给够了我银子,说是让我随便用。”

杨陌苦笑道:“没想到石师叔这么大方呢,我下山时师父可什么都没给我。”

杨倩笑道:“似你这般闲不住的性子,要是拿了钱,进了这金陵的花花世界定然花个没完,收不住脚!你若要用钱向我取便是了。”

杨陌心道:“我就算再会花钱,定然也使不了二两银子这么多。”想是这么想,却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只自觉地拎起装满衣服的布袋出了布庄。

出得门来,清泉与杨倩相互取笑了一番,这才由清泉带路,到杂铺店买齐了柴米油盐等物。

知道杨陌与杨倩想去杨家村,清泉道:“你们要回杨家村便回吧,不着急,我先把东西拿回山。”

杨陌道:“这怎么行呢,这么多货物你哪里拎得动?师公派我们来就是要帮你拎东西的。”

杨倩也道:“清泉姐姐,你先到对街的那家茶馆吃点茶吧,劳烦你等上一个时辰,我和小陌去看看便回。”

清泉笑道:“那好哉!我自在茶馆慢慢吃茶,你们勿用着急!”

杨陌往对街茶馆望去,只见那茶馆门口悬一黑底金漆的招牌,上书“品茗居”三个字,铺里装潢甚是精致,里头歇脚喝茶的人却是寥寥无几。昔年杨陌和王二宝进城卖柴禾时,中午常在这茶馆喝两文钱一大碗的***茶,就着自带的大烧饼,那时这铺子客至如云,不想过得几年,竟是这般冷冷清清的光景。

把清泉送进茶馆,将东西安置好,杨倩将那件准备给杨怡的红色复襦单独用小袋包了,便和杨陌出城往杨家村去。两人思绪万千,一路上都是默然无语。

甫一进村,杨陌便眼前一亮,高声喊道:“崔先生!崔先生!”

哪知村头那正坐在小木椅上晒太阳的老先生听得有人叫唤,竟头也不回地慌忙起身逃走,未想走得急了,被座下木椅绊倒,登时一个大跤摔在地上,匆忙间起不得身,不禁颤如筛糠,不迭求饶道:“两位饶命啊!两位饶命啊!”

杨陌看得大奇,走到他身边道:“崔先生是我啊,我是小陌,以前老听你说书的,你可记得我?”

听他这么一说,崔先生愣了愣,仔细看了看他,终于认出了杨陌,一把抓住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才惊喜道:“小陌!小陌!真的是你!这么多年没见了,你已经长得这样大了!”

杨陌幼时无朋无伴,常常便一个人跑来村头听崔先生说书,崔先生也不嫌弃他什么,待他甚是和善,故杨陌和他的感情很深,此番回村相见之下,不由感觉更是亲切。

杨陌拉着崔先生的手,笑嘻嘻道:“崔先生,这可奇了,这么多年不见,你怎的越长越精神了?想来你书也是说得越来越好了吧?”

崔先生苦笑道:“小陌你可莫要说笑了,你才是越长越俊俏,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呢!我这一把老骨头了,都快被逼得没路走了,哪里谈还有什么精神!书也早就没说啦,村里人人民不聊生,哪里有闲工夫听我说书呢!”

杨陌听他说得严重,想起方一见面时的怪异场景,不由皱眉问道:“崔先生,这些年我不在家,村里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崔先生欲言又止,看了看一旁的杨倩,迟疑道:“这位是……”杨陌笑道:“崔先生你不认得她了吗?她是小倩啊!全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小神童!”杨倩叫了一声“崔先生”,随即白了杨陌一眼,显是对“小神童”这个头衔心有不满。

“啊哟,原来是小倩啊!”崔先生有些没想到,“哎哎哎,你当年不过才到我腰这么高,天天躲家里不出门,说两句咳一声的,没想到也出落成大姑娘啦!你们怎么……哦,我明白了。”才问出一半的话立刻收口,崔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连连点头。

杨倩脸上一红,饶是杨陌这般厚脸皮的人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忙岔开话题道:“崔先生,你快先说说村里头究竟发生什么变故?”

提起伤心事,崔先生不禁重重一叹气,道:“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便跟你们明说了吧。原本我们杨家村虽然说不上富饶,但怎么也算是丰衣足食、能足温饱吧?哪知四年前金陵来了个高财主,这高财主目无法纪、横行金陵,端的是地方一霸!就是连我们杨家村的百姓也不放过,四年来每月便差手下来强征‘保护费’,我们稍有反抗便拳打脚踢——上月我实在是交不出钱来,生生被他们打了一顿,直卧床休养了一个月,近日才能下得床来。唉,我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几次挨打了,算来这几日也差不多该是交钱的日子了,真是愁煞个人!”

杨陌听得怒不可遏,道:“有这等事?那太守怎的也不管管?”

崔先生叹道:“太守?太守顶个屁用!这高财主勾结官府,官差对这等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出不了人命,那是任他们爱怎么闹便怎么闹——就是真出了人命,只怕也是白搭啊!”

杨陌把拳头握得“咯咯”直响,虽是修习清净之道多年,终究还是个热血男儿,蓦然听得家乡遭此大变,杨陌只觉得心中一口气起伏不定,难以平息。

杨倩将手轻轻搭上他激动得颤抖不止的手臂,杨陌回头一看,正迎上她冷静淡然的目光,看着她明如秋泓、洁净澄澈的双眸,杨陌只觉得仿佛冬日里被一盆冰水兜头淋透,登时冷静下来,心中的怨愤之气立时消减。

杨倩叹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可莫要逞一时之勇、意气用事,还是待调查清楚再行事吧。”杨陌低“嗯”了一声,算是应承。

两人别过崔先生,往村子东北面的杨倩家行去,一路上也见得不少故人,但人人温饱难顾、行色匆匆,也没人去留意这两位离村多年的归来人,两人听得崔先生说话,自也没心情去搭讪。

来到杨倩家外,两人站在门前相互看了一眼,杨倩伸手敲了敲门,等了许久却没听到回应,不觉微觉诧异,又敲了数下,依然没有人来开门。

杨陌忍不住用力拍了拍门,高声道:“刘姨!刘姨!快开开门!我是小陌!”又等得片刻,木门才“咿呀”一声颤巍巍地打开了,门后出现的是刘氏警惕的双眼。

才看得一眼,门便猛然打开,刘氏掩着嘴,颤声道:“小倩、小倩……还有小陌……真的是你们吗?”

“娘!”杨倩如归巢小燕般投入母亲怀中,眼里热泪再也藏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刘氏也早已眼泪纵横,不住***着杨倩的脸,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一般。

杨陌看得她们母女团聚,心中也自感动,悄悄抹了抹湿润的眼眶,想到自己狠心的母亲,不禁喟然叹气。

三人在门口诉得几句,刘氏才道:“早知道是你们两人,我一早就出来开门哉!我还道是那些个歹人,吓得不敢出门哩!”杨陌问道:“杨叔叔呢?怎么我们说了这么久了也不见他出来?”听得他问起,刘氏眼眶一红,凄声道:“侬杨叔叔病倒啦!家里莫钱买药,伊的病一直好不了啊!”

听说父亲病倒,杨倩急急进家,直奔内屋,只见父亲杨汉昏睡在床,已然病得脱了形了。听得脚步杂沓,守候在一旁的女孩抬起头来,浑身一震,喊道:“姊姊……姊姊!”

杨倩心中一酸,将杨怡搂在怀中,杨怡死死地抱着姐姐,哭得快要晕过去一般,只听得哭腔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诉苦:“爹爹……病了一个月啦……歹人来了……呜呜……姊姊,我饿!”

杨陌静静地走进房间,看着趴在姐姐肩上痛哭的杨怡,不禁心中一恸:这便是印象中那个粉嫩可爱的怡妹妹吗?如今的她衣衫破旧,面有菜色,年纪轻轻身上便已有了浓浓的忧郁之感,而不是十岁孩子应有的天真烂漫。

哭得好一会儿,杨怡的啜泣之声才渐渐微弱,好容易止住哭声,抬起头来,这才看着站在门口的杨陌,早已哭得红肿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欣喜的神色,脱口喊道:“陌哥哥!”

“怡妹妹!”杨陌颤声应了一句,两人四目相对,已是无语,六年光阴过,谁也没想到再见面时竟已是这般光景。

刘氏也进得屋来,四人又哭又笑地诉了别情,听得杨怡身体早已康复,刘氏不禁欣然。当下又各自谈了这些年的情况,杨倩拿出买给杨怡的红色复襦,笑道:“妹妹,这是姊姊送你的,喜欢不?”

杨怡看得眼前一亮,道:“哎呀,这衣衫真漂亮!”拿过复襦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显是爱不释手。

杨陌笑道:“你别光看啊,穿上试试合不合身?”

杨怡拿衣服的手微微一颤,却是将衣服还给杨陌,低声道:“陌哥哥,侬还是替我把介衣服退还给布庄哉,换得些个银钱好给爹爹买药。”

这话说的周围三人一阵沉默,刘氏侧过身子悄悄抹去泪水,杨倩揽过妹妹肩头,还想开口安慰,却已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杨陌只觉胸中一口气息难平,硬生生按下心头酸楚,强装笑颜道:“你莫要担心这些,杨叔叔的药费便包在我身上!你先把衣服试试,看看合不合身再说。”

杨怡犹豫片刻,终究是敌不过新衣裳的诱惑,怯生生地把那件红色复襦穿在身上,没料到竟是大小刚好,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杨倩和杨陌自然是赞不绝口,杨怡也喜滋滋地看了又看,穿上身便舍不得脱下来了。

正自欢喜间,杨怡忽地小脸一沉,一声不响地把身上新衣衫除下,杨陌见她如此,慌忙问道:“怎么了?这衣裳不好么?”杨怡道:“勿好。”

杨陌愕然问道:“我看你刚才穿得挺开心啊,这衣裳哪里不好了?”杨怡低声道:“介衣裳不合身。”

杨陌道:“怎么会不合身呢?这衣裳穿在你身上便似为你量身定做的一般,还是你姊姊眼光到位,估你身材分毫不差!”杨怡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这衣裳勿好看!”

杨陌一愣,但看她神色,已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和杨倩对望一眼后,便向刘氏说道:“刘姨你莫要着急,钱不是问题,来的时候师父师公已经吩咐过了的。”杨倩跟他一望便知他心中所想,接话道:“对啊,娘亲,这些银钱是师父托我带来的。”说完从怀中取出钱袋,将里头的银两尽数倒在刘氏手中。

这一袋子约莫有六、七两钱,刘氏看得一愣,颤声道:“介……介真的是侬师父给我们的?介怎么受的起!”

杨倩将母亲的手掌合上,让她紧紧握着银两,只淡淡道:“娘,你收了便是了,莫要理什么受不受得起,过不了多时,我们栖霞斋定要那些作恶的人不得好报!”

杨倩这话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杨陌心中明白,那帮高财主什么的算是惹上杨倩了,自己认识她十多年来从未听她说过如此狠话,此时定然已经是动了真怒。

刘氏叹道:“那便真是好哉!唉,也是闹的村里不得安生啊。”便自板起指头算起来:“上回来便把说书的崔先生给打伤了,邻居老江年前被逼得上吊自杀了,前些日子砍柴的老王被撞得折了一条腿,现在还在床上下不来呢……”

“什么?”听得王大叔也伤了,杨陌不禁失声喊道。一问之下才知,前几日王二宝进城卖柴时正逢高公子在街市纵马而行,王二宝一个闪避不及被撞得飞出了好几丈,所幸性命无虞,但腿却是给折断了,那高公子不仅没有赔偿,反怪王二宝拦了他的路,将他狠狠骂了一顿这才离去。

杨陌心头火起,再也按捺不住,狠狠一锤桌子道:“小倩,我没法子忍了!这次你莫要再拦我!”

杨倩淡淡道:“何须你说,便是你不出手,我也自要找他麻烦!”

刘氏担心两人出事,不禁絮絮叨叨交代甚多,杨陌只是略略安慰她,即一刻也不能等般出门而去。杨倩怕他冲动,忙扔下一句“娘,待我们事情办妥再回来看您”便也匆匆出门了。

刘氏依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杨怡拉了拉母亲的衣角,迟疑道:“娘,姊姊和陌哥哥真能帮我们赶走坏人么?”刘氏安慰道:“一定能的,一定能的。”话虽这么说,心中却是一点底也没有,当下只盼那栖霞斋中真有大神通,能保佑两人平平安安、保佑村里人不用再受那些歹人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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