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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三十三曲 临战

建陵城的南城区度过了一个极不平静的夜晚。一夜间,朗国名声响亮的烟花春潮馆几乎全毁,建陵城的富户名册薄了两成。风liu才子们魂牵梦绕的佳人死伤过半,甚至影响到日后数年朗国诗风的走向。由于当时正值深夜,亲眼目睹惨况的人并不太多,且各执一词,大多听上去鬼鬼神神的,荒诞不经,实在难以采信。十几个巡捕忙得焦头烂额,最后只能按照多年办案的经验整理成符合常理的供词,忐忑不安地向上司呈报:一伙飞贼凶残成性,先抢后杀,临走前又大肆破坏,酿成惨重伤亡。

清辉四人顺利逃出烟花春潮馆,不久便听到数声巨响落在身后,犹如九天惊雷降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添骇人的声势。清辉心忧绿玉生死,欲立即回去查探。方和、青简和杜荃也要同去,但清辉执意独往,三人无奈,只得先回客栈。

直至东方发白,清辉才面带倦色回到如归客栈,手中提着两个人,是演砸了《醉梦》的那两个年少伶人。他们因为演砸了戏被丢在一张紫檀木供桌下等待处置,结果因祸得福。上好紫檀木质地坚逾铁石,挡在头顶便是一道绝好的屏障,才没被倒塌的阁楼砸死。不过二人在被拖下戏台时双臂都脱了臼,不能动弹,又中了“媚蜂”司徒笑的摄魂术,神志不清。饰演韩章的少年被一尊飞来的铜像压住双腿,已经昏死过去,要想保住性命非得医国圣手出马不可。那个演萍儿的少女情况稍好,身上只有几处擦伤,性命无碍。霉运神医齐宪终于派上用场,被打发去为二人治伤。

不相干的人救回两个,要寻的正主儿却没了踪影。绿玉既不在那群惊魂未定的伤者群中,也没被埋在那堆坍塌的废墟里,看起来逃脱的可能性大些。清辉用万相归心诀探查七次后才心有不甘地离开。该尽人事的地方已经尽了,留不留得住性命的只能看绿玉的运气了。

日上三竿,墨石翁身后跟着两个,手中提了两个,一行五人浩浩荡荡地冲进清辉等人住的后院,差点把端着茶盘进出的青简撞个跟头。

“咦,原来在烟花馆里的那两个人果真是费兄和朱兄……老神棍,你怎么把两个小丫头也拐来了?嫖妓嫖到老板娘头上,回来还附送了赠品,前辈就是前辈。”

“哈哈,被空手而去、落荒而逃的青简老弟羡慕,我老人家真该痛饮几杯。”

险些成了炉鼎的双生姐妹被阵内拼斗时的真气震晕,墨石翁将她们带了回来,一并交给齐宪救治。事多人手少,人命又不能等,方和不得不黑着脸与齐宪一起救人。齐宪身在矮檐下吃尽了苦头,这时已如惊弓之鸟,不住地出言讨好。方和只当身边是癞蛤蟆聒噪,哪有什么好脸色。

两个精通医道的人在后堂忙着,插不上手的清辉、杜荃、青简、墨石翁、费九和朱六坐在前厅闲谈。清辉问起费、朱二人怎也凑巧去了烟花春潮馆,二人说是受旧友长耳老怪相邀,同去玩乐。清辉心知那长耳老怪必是为了随行参与天微盛会之事才一心结纳。

这时,杜荃冲墨石翁笑道:“居士跟馆里的老板娘稔熟,此番莫不是特去叙旧?”墨石翁难得老脸一红,连连摆手道:“只是故人之女。”结果招来数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其实,墨石翁此去烟花春潮馆还真是事出有因。“反天微六杰”形单势孤,修为也非顶尖,在修士云集的论道分宝盛会上不但占不到便宜,搞不好还会被昔日的仇家盯上借机诛杀。墨石翁交游颇广,消息灵通,得知南疆一个势力极大的门派在建陵城内设有分舵,多年来潜伏不动,这次终于按耐不住,派了大批好手偷偷赶来,打算在天微分宝盛会上出奇制胜,分一杯羹。恰好墨石翁与这个门派的首领交情不错,便前去商谈拉拢。

“那黑衣女子就是掌门之女吗?”杜荃渐渐听出些头绪。

“掌门?哈哈,就算是吧,不过他们那里不这么称呼。”关于那个门派的详情,墨石翁似乎不愿多说。除了费、朱二人外,众人都是玲珑心肝,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便不再问。费九和朱六虽然没听出其中蹊跷,但对墨石翁又敬又怕,不敢多嘴。

墨石翁继续道:“他们看上了几样攻击力强悍的仙器,对那个什么返生丹倒不甚在意。我们本已商量妥当,却遇上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看他们两个呆头呆脑地跟着长耳贼胡混,就知道准没好事。果不其然,被人家先当成进天微山的敲门砖,后又当打手帮人家抢女人。真是出息!真是替我老人家长足了脸面!”

老神棍说得阴阳怪气,费九和朱六听得冷汗涔涔,慌忙跪倒请罪。清辉三人从旁打圆场,杜荃更是拿出佳酿“百草春秋”哄得墨石翁回嗔作喜。

其实那对至阴生辰的孪生姐妹甫一出现在高台上,墨石翁和黑衣女子就知今日必有一番争斗。黑衣女子恨不得将多嘴的老鸨一脚踹死,当机立断,命手下七位好手留下启动七杀迷心大阵,其余迅速撤出城去。墨石翁有求于人,自然不好一走了之,只好留下助阵。

“人没被抢走,老师应该大获全胜了吧?”费九陪笑道。

清辉奇道:“费兄不是在场中吗,怎么对战况不甚了了?”

墨石翁怒道:“他们在阵内晕头转向,连北都找不到,能指望个屁!要不是分心照看这两个废物,褚空侯哪能从七杀迷心阵中全身而退?这厮自己逃也就罢了,临走前还震塌阁楼,闹得满城风雨。烟花春潮馆这个分舵废了。长耳贼被秀丫头刺了一剑后生擒活捉。嘿嘿,司徒笑那厮比狐狸还奸滑,胆子比兔子还小,跟秀丫头的手下对了一掌后就不肯再硬拼,最后趁乱遛了。倒是阮飞那小子根底不错,只是性子太傲,被我老人家踢了个筋斗,回去和他师父再学几年天微派的本事吧。”

墨石翁似乎无意间说走了嘴,叫出黑衣女子的小名。有心者暗自记下了,不过单凭这点线索很难猜出她的来历。反倒那个褚空侯身陷阵中仍有余力与墨石翁周旋,最后从容逃脱,修为当真了得。

“褚空侯……万骨山庄的褚老魔?”杜荃这是头一次离开师门单独闯荡,阅历不深,但平日里听本门师长姐妹闲谈,见识比起清辉和青简要丰富许多。褚老魔人称“万骨魔君”,知道他叫褚空侯的人不多,此人在邪道里算是一流好手,数月前盛青山一役,与玉鼎教紫度真人大战百合才略输一招,如今他也在建陵城中现身,看来此次天微之会已经引得正邪两道修士跃跃欲试,一场明争暗斗在所难免。照此看来,烟花春潮馆一夜成墟这件轰动建陵城的大事,充其量只能算个垫场戏,明日的天微山上才会真正挑开大戏的帘幕。

眼下各家看似偃旗息鼓,风平浪静,实则互相牵制,暗中较力。一出小小的垫场戏意外而至,说不定便如静湖投石,掀起不大不小的涟漪。至于如何把形势引向对自家有利的方向,就看各人的手段了。

※※※

正午刚过,饱食后无所事事的墨石翁大摇大摆地从客栈正门出去,说是为了打探消息。青简笑呵呵地也跟了去。这一老一少,一个高深莫测,一个机敏狡黠,只要不遇到道门四宗主和管书廷那种绝顶高手,相信天下没有谁能困住他们。

墨石翁离开后,如释重负的费九和朱六被杜荃请到一个雅间继续吃喝,也不知三人到底谈了些什么,总之出来以后费、朱两位“宗师”对杜荃言听计从,瞧那态度简直就是公主手下的忠仆。

清辉无事可做,独自静坐调理内息,脑子里想着没有头绪的乱局。明天就是天微盛会,届时天下修士齐聚羽台峰。按照道法大会的惯例,会上只较量道法高低,不报私仇,尽量不伤性命。就算修为相差悬殊,出手也要留三分情面,性命相搏的场面不多。这等于让弱手有机会取巧,不至于上来就被高手又斩又杀,直接碾死。对于“反天微六杰”这种修为不算顶尖、仇敌却没少结识的小团体而言,成功浑水摸鱼的机会就增加了两成。

正道五派向来以修道界领袖自居,为了显示容人雅量,明面里断不会规定邪道修士不得前来。天下有能之士皆可参加。话是这么说没错,实际上却另有一些限制,否则羽台峰再大也容纳不下,天微山福灵之地、修行道场亦不堪其扰。有幸亲临福地洞天之人须是事前收到请柬,或是得到获邀之人的引荐,方可登上羽台峰,这还仅仅是有资格做个看客。要想上场论道比试,先得经历一番考量,通过了才能登台比试。历年的道法大会多则七日,少则三日,时间有限得紧,要是人人都上场比试,根本摆布不开。

今次天微盛会比以往更有隆重之处,绝非简单的论道法叙交情。过去,一件仙宝出世都是牵动整个修道界的大事。现在几十件仙家宝物一古脑冒出来,千多年来仅此一次。头脑再不灵光的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

一个小门派若是得到一件仙宝,立时便鸡犬升天,有了倚仗,无人再敢小视,百年之内跻身名门大派之列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即便是正道五派家底丰厚,手中的仙宝也屈指可数,被视为立派的根本,如果哪家能在这次天微盛会上多分得一两件仙宝,五派的排名就要重新论定了。

古往今来,利之所指,无不用命,更何况是大利大惠。各门各派精心算计,明里暗里作些布置,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有些关键之处至今仍是云山雾罩,没人说得清。

首先就是数月前盛青山仙宝出世的消息到底是如何走露的。按常理说,这等好事无论谁先得知,都恨不得藏着盖着,哪会那么好心告诉他人分一杯羹。莫非眼下的修道界突然出了仁心高义的贤者,要带领修道界有福同享吗?总之是越想越可疑。正邪两道的修士在盛青山一番争斗,死伤不小,进入古洞的几十位修士更是尽数疯了,得益的到底是谁呢?

其次是出世仙宝的数量,有人说总共二十八件,也有说三十六件的,当然还有什么七七之数,九九之数的,众说纷纭,没有定论。

清辉曾亲入盛青山古洞,而且万幸,至今神志清醒,所以他很快想到冰宫内的三十六根巨大的立柱。以此看来,仙宝的数量应该不多于三十六件。由于当时守在洞外的修士被“飞虹赤练”华彩衣和“雷煞”顾思言杀得七零八落,入洞取宝的修士出来后又六亲不认,喊打喊杀,场面混乱之极,最终有的仙宝不知去向,有的落在埋伏多时的邪道修士手中,大多数则被正道五派共同掌控,将在本次天微盛会上决定归属。

正道手中有十八件仙宝,这点应该没什么疑问,因为当时正道各派都有人在场,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私吞。但邪道素来松散,到底得到了几件仙宝,落在谁手中,根本没人知道。不明真相自古以来就是流言滋生的诱因。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最近邪道经有几个不大不小的门派因为被传得了仙宝,惨遭灭门,事后却什么都没找到,闹得人心惶惶。

并不是没有胆大妄为之辈冒着发疯的危险再入盛青山古洞察探,才走百步就到了尽头,使开山斧猛劈了数十丈后,除了石头,就没看到别的,最后只得放弃,感叹一句福薄无缘。

不管怎么说,明日是会无好会,正道各派、偷偷潜入的邪道修士、隐居多年的散修居士将齐集天微山羽台峰,瓜分十八件出世仙宝。身为正道公敌的“反天微六杰”妄想火中取栗,夺得起死回生的灵药“返生丹”,实在是难言乐观。天微掌门管书廷虽然答应相助救人,却不会帮忙抢药,说到底是好事做半截。不过考虑到人家与自己既不沾亲,又不带故,肯开金口帮忙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哪能贪心不足还要人家堂堂一派掌门充作打手?……

“你不会又在想管书廷为何无缘无故出手相助吧?”方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前,清秀的脸孔略显苍白,语调倒是前所未有的轻松。看起来昨天带他出去逛夜市还有点效果。

清辉自觉心情稍好,笑道:“怎么一猜便中?阵学数术连这个也能推算吗?可比明境五通中的通心境还厉害。“

“两天来你与那只猴子说了四次,又和杜丫头谈了两次,自言自语十七八次,都是这件事,傻子也猜得到了。”

“咦?有这么多次吗?无功受禄,寝食难安,屡屡念及,说明我是君子。”

“厚颜君子?”说笑归说笑,当清辉询问方和的想法时,方和思索良久才郑重答道:“以管书廷的身份,若有图谋,也是大图谋,断不会止于算计你我这样的后生小辈。我虽想不出他到底要做什么,但他是要历天劫入仙籍的人,不会信口胡诌,平白添上一份因果。他说要救人,就是要救的,看似多揽了个麻烦,最后却多半会因此得益,说不定还能让对头倒霉。”

“但愿如此。我身在其中,牵扯太多,你看得或许比我清楚。”清辉叹了口气,右手三指搭在方和的寸关尺上,太素理脉诀运转三周天,面上露出喜色,又用玄络境心法察看,片刻后大笑道:“和子,你身上的蠪侄血毒总算根除,从此不能为害。前些天无常老鬼的三尸元神似也被太焕阵法炼化大半,化为灵气。现在单以体内真元而论,你比两甲子苦修的修士还丰厚了。”

方和在医道上的见识不逊当世名医,最近清辉又传了他太素理脉诀的心法,只是尚不纯熟,现在听清辉一说,立即内察周身经脉,果真经脉中滞塞燥热的邪气已去,神气清爽,体内真元流转随心所欲。纵是他自幼苦难,心志坚韧,一想到今后不必再忍受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也泪流满面,不能言语,良久才平复下来。清辉心知其苦,从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个小自己两岁的弟子,任他痛哭发泄。

“衰运神医”齐宪在门口探头缩脑,似乎有事。他近日吃了不少苦头,知道此时进来打搅无异于触两位凶神的霉头,干脆老老实实候在外面。等到方和哭过後,见清辉招手叫他过来,这才进屋战战兢兢地回禀救治伤者的情况。那对孪生姐妹并无大伤,只是被激斗时迸发的道力波及,加之连月担惊受怕,精神萎顿,目前已经转醒,问了姓名,姐姐名为沈瑶,妹妹唤作沈璎。

“只需那个……只需调养半月,相信当、当可康复。”见清辉没有责怪之意,齐宪压力顿减,话也说得流利起来。“公子救回来的两个就比较麻烦了。双臂脱臼是小事,些许擦伤也容易料理。但两人都中了邪法,应了那句话‘魂不附体’,在下却没什么法子。那少年情况还要更糟,怕是……”

清辉此时心情甚好,笑着斥道:“怕是怎样?你是天下敬仰的八正堂医仙,支吾什么?那个司徒笑的三流摄魂术我自有破解之法,不需你费心。”

“那少年双腿为重物所压,筋骨已断,血脉俱废,唯有截去双腿才……”齐宪说到一半,忽见清辉脸色转阴,立时吓得没了后文。

清辉回头看看方和,方和也道:“伤势沉重,别无他法。便是截去双腿,也要精心调理才能保命。”齐宪、方和已臻当今医道巅峰造诣,既然二人见解相同,那就是再无他途了。清辉让方和先回房歇息,以备明日天微山之会,自己跟齐宪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

两个少年伶人的躺在床上,面色灰败,眉心有三道暗红细纹,身上伤处涂了药膏,之前在台上饰演韩章的少年双腿肿胀,自膝盖往下扭成不自然的角度。清辉暗叹,右掌探出,冰蓝色的寒光罩住少年的双腿,眨眼间敷上一层厚霜,暂时镇住疼痛,随后手作法诀,两道精芒没入二人眉心,红纹消褪,半盏茶的工夫便醒了过来。

清辉先问了姓名,腿伤沉重的少年叫许玚,年龄稍小的女孩叫许琇。二人都是被戏班的班主收养的孤儿,本来无名无姓,只因戏班的班主姓许,戏班子被称为许家班,所以两人都取了许姓,倒并非有什么亲缘关系。不过二人在戏班子里年纪相仿,结为义兄妹,与亲兄妹也差不许多。清辉对二人大略讲了烟花春潮馆发生之事,又示意齐宪将许玚的腿伤如实说了。

许琇听后垂泪不语。许玚只是呆愣少顷,便勉强欠身施礼道:“公子从瓦砾废墟中救我性命,更延医救治,在下无以为报,只能终生铭记大恩,以图后报。在下双腿已废,不能再登台糊口,好在还识得几个字,如公子府中缺个帐房……”

清辉摇头道:“我既无府邸,也不缺帐房。我亦非此地人士,不日将外出远游。你无需担心,临别前我当会为你觅一生计度日。”

许玚、许琇自幼流落坊间,见惯了世态冷暖,只当对方借故推脱,但救命大恩在前,哪能再说不知进退的话。二人依旧谢了,神色难免黯淡下来。如今虽非乱世,谋生也非易事,一个弱小女子带着个身残的义兄过活,无出身,无积蓄,往后的日子想也知道,必是一片惨淡。

说起来许玚的双腿并不是真的全无保全方法。至少以清辉的见识,若是管书廷肯用无上道法施救,又或是有华彩衣的“玉皇盏”在手,区区腿伤算得什么?可惜万事不能奢求。换个角度看,要不是遇到齐宪和方和这等医国圣手,换作其他庸医治疗,别说保全双腿,连性命恐怕都丢了。总而言之,喜欢作弄人的老天突然良心发现,为二人留了一线生机,运气没差到极点。

有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动手了。在齐宪的金针止痛和清辉的玄阴灵力施为下,许玚没受太大痛苦。在伤者自己的坚持下,截腿过程中他一直神智清醒,眼见着骨肉断离居然面色不变,还不忘安慰一旁低声啜泣的女孩,显出与外表不相称的豪勇胆色,不逊于上古传说中刮骨疗毒的名将。清辉暗暗称奇。连齐宪这个有仁术没仁心的霉运神医也由衷赞叹。

医治还算顺利,两个时辰后,累到手抽筋的齐宪宣布大功告成,满头大汗地坐在椅子上喘粗气。清辉取了两枚薛蓉赠送的灵丹叫许玚服下,看样子保命应该不成问题了。

※※※

“明天我们全要上天微山,搞不好有去没回,老神棍,清辉贤弟,你们两个当义士当得兴高采烈,现在打算怎么善始善终呢?”

青简和墨石翁打探消息回来后做在前厅边喝茶边闲聊,见清辉进来,立刻把麻烦挑明。听上去是琐碎小事,但没办法不仔细考虑。

沈家姐妹的麻烦在于她们被修炼邪法的修士盯上,只怕这辈子都得忍受那些意欲将她们掠取作炉鼎的贪婪魔爪,实实在在的永无宁日。

许玚、许琇日后生计问题也不是那么容易办妥的。在山林幽谷里修道和在市井俗世中过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存方式,清辉等人恰恰比较缺乏关于后者的常识。

墨石翁笑道:“我救回来的那对姐妹不用你们操心,让杜丫头带去虹映谷,已经说好了。杜丫头的师父对她宠得不行,由她引荐,十拿九稳。傻小子,你自己救的人自己想办法,我老人家却懒得管。”

“老神棍,你也不要推得一干二净。要不是你和你结识的那个故人之女闹得乌烟瘴气,惹来麻烦,人家两个戏班子的小孩哪能被搞到断手断脚、遍体鳞伤?”

青简的诘问多少有些牵强,不过墨石翁似乎被青简抓到了什么痛脚,不但不气,反而摆出一副求教的样子:“青简小兄弟有何高见?”

“两个法子。其一,清辉贤弟出些银子,让二人开个小店铺,日后维持生计虽有不易,但平静度日也没什么不好。”

“我原有此意。不过我们明日就要上天微山,只能给他们一笔银子,让他们自行张罗。建陵城繁华热闹,银子给的少了恐怕不够,给的多了我们又没有。”清辉摇头叹道,“以往在朗西雪原打猎为生,也没觉得钱袋干瘪。现在……”

“钱和书一样,都是用时方恨少。我们现在白用你的银子,心下着实不安。”青简嘴里说着“我们”,眼睛却盯着墨石翁。如归客栈是建陵有名的大客栈,花费不菲,这几日住店吃喝的费用都是清辉负担,墨石翁被青简瞧得发毛,难得老脸一红。说起来,青简自己分文不出,却能够面无愧色地直视别人,清辉不觉莞尔。

墨石翁不知内情,见清辉、青简笑意古怪,忙道:“天道酬勤,给他们些本钱也就够了,日后能不能发大财还在他们自己,我们哪管得了许多?”

“话是没错。但人各有所长,一行的状元到了另一行里可能就成了白痴。那许玚、许琇在戏台上是一流名角,可做生意未必擅长。人家原本唱上几年后说不定就接了班主的位子,生活无忧,现在却要肢体伤残,被迫改行,怎么看都是有人造孽。”

青简步步进逼,说得好像墨石翁就是罪魁祸首一般。墨石翁张口欲辨,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看样子是作定冤大头了。

“这第二个法子就是,墨老前辈,您的那两个挂名徒弟似乎也不怎么得您老的欢心。我瞧那许玚、许琇脑筋灵活得多,不如前辈收二人为徒,也好传个衣钵。”

这下墨石翁倒是突然站稳了立场,说什么也不肯松口,最后竟找了“我与二人没有师徒之缘”、“他们日后得遇名师,前途不可限量”这种似是而非的老套借口,招来青简的冷嘲热讽。清辉在心中也颇不以为然。

不过收徒弟拜师父素是道法传承的头等大事,师徒二人须得你情我愿,勉强不来。别看青简和墨石翁这一老一小平时嘻笑无拘,但心中都有分寸,因此当青简察觉到墨石翁拒意坚决后,便不再多说。总而言之,最后商量的结果仍是清辉出钱了事。

清辉又问二人出去打探消息有何收获,墨石翁和青简对视一眼,嘿嘿贼笑,大概把自己的幸福感建立在某些倒霉家伙的不幸上。

建陵城闹出乱子后,这半日里,天微山已经先后向城内派出六批人马,拔掉了三十一处暗桩,看样子早就探查得一清二楚,一直隐忍不发,现在出手便是根除。建陵城是天微派鼻子底下的地盘,那些吃亏的邪道门派只能忍气吞声。

不过眼下的天微山百里之内各家势力盘根错节,活像个热油锅。天微派这一出手,如同在油锅里浇了一瓢凉水。不敢向天微派公然挑衅的邪道修士们,一怒之下便寻上了昔日瞧不对眼的家伙出气。如今天微山周围聚集的正邪两道修士之多堪称千年之最,比数月前盛青山之战要多上几倍,仇人见面的机会根本不用刻意寻找就自己上门。你争我斗,死伤不轻。仇恨如同滚雪球一样,牵连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小门派经此一番折腾,也用不着上天微山了,派中好手死伤得七七八八,灰溜溜地回山办丧事去了。

有些胆大艺不高的家伙偷偷遛上天微山盗宝惹事,结果有去无回。正道五派中,虹映坊和玉鼎教与天微派一向交好,早早派人过来相助,把天微山防卫得滴水不透。仓元山虽然与天微派关系一般,这次竟也遣了十位弟子过来,示好之意昭然若揭。

而道门四宗里,玄宗因为四位二代弟子死在天微派的虎落峰上,已经派人兴师问罪,据说信使态度倨傲,险些和管书廷的四弟子秦戈当场动起手来,闹得双方不欢而散。

道宗的宗主严阳真人在今晨传来玉简,表明不会亲自出席。身为道宗二号人物的云阳子由于在盛青山一战后下落不明,亦不能参加盛会。因此这次道宗由新任的首席长老金阳子率门下弟子赴会。

法宗和术宗倒是一切正常,都将由宗主亲率弟子参加。

总之,明日的天微山上应该会是一派群贤会极、万宝齐光的盛大景象吧。当然,如果届时变成群煞汇集、刀剑齐光,也不是很出乎意料的事。

“天微派突然间树了那么多敌人,是不是急躁了点?”

“谈不上树敌,充其量只是挑明立场而已,天微派精明得很,没有一处是乱动手、增加新敌的。那些背地里动刀子、表面笑脸的家伙,反正就差撕破脸了,索性先下手为强,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把局面搅浑,才能自保渔利,这点倒与我们不谋而合。说到底,我们几个也是管书廷埋下的棋子。被人抓来当枪使,感觉实在差劲透了。”

……

月明星稀,昨夜热闹的夜市,今夜依旧热闹。吆喝、叫喊、嬉闹的人声从外面遥遥传来,提示着屋内的人们此刻身处何地。烟花春潮馆的废墟旁,未受波及的人们笑容不改,仿佛是一直刻在脸上的。身边的死伤,对平头百姓而言,就跟说书人讲的故事没什么不同。不论伤痕是深是浅,没有割在自己身上,便是没有了。

“乱局已成,苍山茫茫,利来利往,凄凄殇殇。雄心万丈,遍野尸横,心冷如灰,黎庶欢腾。”

墨石翁哼着古怪刺耳的调子,啃咬着面前的肥鸡美鸭,胃口好得出奇。

除了齐宪喋喋不休地哀求杜荃施舍解药外,今晚屋内有兴致说话的人实在不多。

(第四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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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鸣,超越贸易有限公司老板,因被骗走巨款,公司经营举步维艰,面临破产。王子鸣心灰意冷,但女友小薇对他不离不弃。在王子鸣走投无路时,一场车祸让他离奇获得了超能力。但经过手术后王子鸣面目全非,他改名汪归来,重新回到超越公司。公司此时经过小薇的打理成功转型,逐步走上正轨。汪归来成功应聘公司的职员,他想法设法接近小薇。原来自他失踪后,小薇一直苦苦寻找,现在依然单身。小薇遭到王子鸣所欠高利贷公司的追杀,汪归来运用超能力保护,使小薇一次次化险为夷。汪归来对小薇表达爱意,但小薇不为所动,其实她爱的还是王子鸣。但此时的汪归来能量即将耗尽,生命再一次受到挑战。
  • 上清太玄集

    上清太玄集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真魔

    真魔

    有人称他为神,因他拯救众生于疾苦之中,善念永存!有人称他为仙,因他实力已然是通天彻地,无人能敌!有人称他为魔,因他曾一怒血洗广袤神州,谁也不从!对与错,不过一念之间。正与邪,只是七情使然。且看沈尘如何在这神州浩土之上,成为一个真正的魔!
  • 白狐情史

    白狐情史

    我,一只懵懂的小白狐,玩弄宫廷朝野,权臣名士,终在女娲的翻手云雨中,从商朝末年穿越到夏朝晚期的风云争斗中。重返故地,旧情难续。从此,我带上了一个娇艳的面具,生杀予夺。
  • 男孩女孩都爱看的王子公主故事(王子卷)

    男孩女孩都爱看的王子公主故事(王子卷)

    男孩小时候都会有个王子梦,希望自己像王子一样正义勇敢智慧。本书收集了若干篇王子童话故事,大部分是中外名家名作,也包括部分民间童话。这些动听的王子故事,内涵丰富,意味深长,它告诉我们小读者,要想获得自己的幸福,不仅需要渊博的书本知识,更要拥有善良诚实、勤劳朴素、仁爱宽容、聪明能干、自立自强的美好心灵与性格。
  • 貂蝉传奇之爱情冒险

    貂蝉传奇之爱情冒险

    月光女神落凡人间,出落为美女貂蝉。乱世英雄辈出,吕布、曹操、秦明、关羽、刘备这些貂蝉遇到的男人各具情怀,但他们在爱情与江山的掂量中又各有侧重,阴暗不明。在这乱糟糟的东汉末年,貂蝉先是莫名其妙、后是无怨无悔地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爱情冒险!没有经历过,又怎能明白哪些人值得用生命去珍惜,哪些人只适合绕道而行。更何况,丁妡、王嫣、董婉、董卓等性格迥异的奇男女各种乱入,阴谋与爱情交织,为爱痴狂与孽海情深纠葛,更有废帝、夺宝、合纵连横等险象环生、波澜迭起。
  • 局痂

    局痂

    想写一个完整的故事,类似童话,可谁的生活里有童话的影子,就算忽略很多很多的不完美,终究平凡的人生能写成的,也不过是一本无人问津的蒙尘故事。大幕拉开,一切就回不去了。在你的故事里你就是主角?可笑,你的故事里你也不过是一个区区配角。光芒这种东西需要太多的努力,也或许与生俱来,太多太多后来是不会拥有的。蒲公英命中注定要随风迁徙,没人会在温室里孕育。它就算倾尽一生也不过是在纷飞的一刻会有人驻足,没人过问它到底想不想,它没有抗拒风的能力,没有表达的能力,或许在有些东西看来它是幸运的,可以随风去看看更远的地方。可它世代沿袭了这么久,大概更想要安定的生活。总是得不到的才会是最想要的,习惯了的总是会麻木厌烦。
  • 把人生折叠51次

    把人生折叠51次

    人生需要折叠,不仅只是需要折叠而已,还需要踏踏实实地把它折叠51次,成功的人生来自每一天的踏实工作。本书讲述了获得成功的人生哲学。
  • 你是我的心上刺青

    你是我的心上刺青

    再遇上江修哲的时候,他依旧英俊潇洒,身边挽着美女,还不忘勾搭她的下属,勾搭她的朋友。她愤愤的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江修哲,你就是空有一副臭皮囊。”他亦反唇相讥,“你也不过是一个心毒嘴贱,虚伪透顶的女人。”后来他说,我本以为你是石头,我终有一天能把你捂热了,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你是死人,死人是捂不热的,所以我要离开你。她本以为他们永远不会再有交集,可有一天她失去了所有,快濒临崩溃的时候,他开始象个鬼一样缠着她。不是所有人都勇气都象陈默一样走完完美前的荆棘路,因为每走一步都是伤,也不是所有的人能象江修哲一样耗尽六年的力气去爱这样一个顽固颓废的人,所幸的是他们等到了对方。
  • 愚昧

    愚昧

    不变态,却够阴暗。不暴力,却够热血。不真实,但很现实。不深沉,但很沉重。故事很长,世间百态尽在其中。投票者,得永生!因为很多原因,本书不得不暂停更新,喜欢的朋友请去百度贴吧:不要叫我孙子吧等候具体更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