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医养堂彭飙求线索
吴霸山则一旁笑道：“嘿嘿，哪范军师便是贼害。”彭飙听着不舒服，气恼的瞪他一眼，吴霸山却是乐呵的说，“不是吗？”
“俺不知道！”彭飙喝了口闷酒。李辞归便一旁笑道，“彭大哥，你可别怪会长口快，他还就说到点子上了。您要不反对，我接着给你说说？”彭飙即刻乐意道，“唔，你说。”
在中戏台打斗时麻五六给李辞归指认过范军师，当时他就觉得此人极为奸诈、阴毒，后又从他俩的对骂中知道是范有才出卖山神帮，因见吴霸山说起，自己也想给彭飙提个醒，因而也愿拿他作比。但为了便于说事，他先概要提了提自己曾在山神帮的遭遇，其实那时他是不曾和范有才照过面的。
李辞归先看了眼爹爹，然后说道：“其实，从三花堡的角度看，那范军师也只是个内应，尚不能称为贼害，确切的说是一个邪。惟有他这个邪和彭大哥你这个…这个毒合到一起时，便生作了贼害。嗯，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彭飙赶忙表示，“不会，你往下说。”
李辞归便有所的说道：“所以啊，邪之可怕在于体小、难防、危害可是极大的呀！”彭飙像听明白是的笑道，“嗯，好！贤弟，来，咱喝一杯。”李时深则意味深长地进一步说，“所以呀，国之病如人之病。国有病，不可免，亦不可怕；怕就怕邪与毒合，生成贼害。即使如此，亦不足怕，怕就怕不能用猛药除之，用利刃剜之。若论敢不敢用猛药利刃，关键在勇气二字！自古以来，治国之邪病，贤达圣人，不乏良方。简单说来即为‘礼义廉耻、忠孝仁勇’，可往往缺失的就是这勇气二字。”然而，李辞归却忽然不解地问，“爹！可咱中华历来就不缺勇武之士。就拿这义和团来说，他们不畏洋枪洋炮，忠勇可嘉，一个个的舍身取义，何等壮哉！要不是清廷内邪，与洋毒贼害，满清还不一定输呢。”吴霸山、马忠、彭飙等人听着也都认同的点头，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身上从不缺勇气二字。
李时深叹了口气，摆着手说：“非民众不勇，实在是清廷已病入膏肓，其灭亡是必然。可你等对勇气的理解，也只是知其一，不知有二啊。真正能称之为勇，不能只是民勇，还要官勇；不能只靠义，还要善技。所谓技，不应再是刀枪剑戟、火炮滚雷之类的东西，还应有洋人造的那种极其厉害的玩意，如舰炮利器。唯有如此，方可称得上具备了十足的勇气！”
“对，确实如此！”吴霸山大声表示，其他人也都齐声认同。李时深即站起身来，举起杯环视着大家说：“来吧，哪咱们就为这‘义勇’二字干杯！”
朋友，阅读至此，哪首耳熟能详的《义勇军进行曲》的旋律是否已在您的耳边响起？或许您已想象到了，多年后的这些为“义勇”干杯的男人，无不英勇地“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一杯酒下肚后，众人回味的不是酒的甘冽与香醇而是“义勇”二字。李时深示意大家坐了。
沉默了一会，李时深突然冲儿子问道：“辞归，《道德经》有‘专气致柔，能婴儿乎？’《孙子兵法》也说，‘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先前说致病之理时我也以小儿作比喻，你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李辞归见问，忙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答道：“爹，在人生的各阶段中，唯有婴儿天真无邪。故能致柔，故能赴之深渊，故能真实地感知药、针、灸等医养之功效。”说完，李辞归看着爹爹。
李时深满意地颔首示意道：“嗯，说的是！”吴霸山则是羡慕的说道，“啊！啥叫‘言传身教’，望公，这回俺是明白了。”彭飙也羡慕的道，“老弟，俺好羡慕你呀！”李时深便安慰他们说，“诸位不必泄气。你们大都爱听书，爱看大戏。只要有心便能长学问。来，喝酒！”大家一口饮尽。吴霸山抹了把嘴，快活的说道，“望公，在你这儿喝酒就是痛快啊！”李时深便示意他说，“那你就放开喝！”
然而，李时话音刚落，管家吴佑找了来。他拱手见过各位后，径直走近吴霸山，小声的说道：“老爷，麻二爷又醉了！这会正吵着要来找您呐，俺和六爷拦他不住。六爷担心他闹出事来，叫俺赶来接您回去。”吴霸山立时不高兴骂道，“这混蛋！总不让俺消停。”并无奈地站起身，抱拳环顾左右说，“诸位，俺要先行告辞了。”又盯着那未启封的酒坛笑道，“望公，这酒可否给俺一坛？”李时深爽快的应道，“拿去就是了，改日我再让人送几坛过去。”吴霸山忙抱起酒坛，欢喜的说道，“好好好！谢谢，俺去了。”
李时深再次招呼大家入座，彭飙却是走到李时深跟前，突然跪下，怆然地喊道：“李伯伯！小侄伤心郁闷哪。”关林和齐猛见着，吓得呆立一旁。李时深和马忠则猜到定与彭老堡主的离世有关。李时深平静的说，“有啥事？起来说话。”彭飙仍伏在地上，身子微微的颤动，李时深便示意关林和齐猛将他扶起。
李时深示意他挨旁坐了，并让他慢慢说来，可彭飙不及开口先自大哭起来。李时深轻抚其背，等其心绪平复。彭飙忍泣喊道，“俺爹…俺爹爹过世了呀！”言毕大哭起来。李时深轻声说道，“令尊的事，我已听马忠师父说了。是何病，如此突然？”彭飙用衣袖拭去泪水说，“郎中说，俺爹是死于卒中，也有说是胸痹；可俺觉得都不是。”李时深好奇道，“你觉得？”
“嗯，”彭飙点头应道，“俺觉得！”
李时深有过“父子情深，灵意相通”的体验，因而他不置可否的冲仍站着的关林和齐猛示意说：“你俩也坐下吧。”然后，他才回忆着说，“三年前，我跑郎中去了趟大、小张庄。碰巧，有一天我在大张庄一患者家遇到了彭老堡主。”彭飙忙插话说，“哦，那是俺舅佬爷家。俺舅佬爷已瘫了三年了。”李时深嗯了一声，继续说道，“看过你舅佬爷后，你爹也让我替他把把下脉。当时我还笑他说，彭堡主也怕死么？他小声的说道，‘俺是怕和他一样。’为此，我认真的替他诊视了一番。把过脉后，我还开玩笑地说‘堡主可活一百岁！’所以马忠说你爹已去世了，我感到意外。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过中年，这猝死的情况也是有的。你爹去世前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他老人家的生活一向都很规律。加上有老药师的指点，身体可好了。”彭飙肯定的说道，李时深即想起了曾经见过那位老药师，便有些怀疑的问道，“哦，应该是那位皇甫老药师吧！”彭飙不想李时深对老药师有任何怀疑，特意介绍说，“是的！他跟在俺爹爹身边三十多年了。俺爹敬他如大哥一般！其实，扬飞高和扬飞云兄弟俩最为可疑！”过于激动的彭飙发现话说的过于唐突，忙又解释说，“噢，他俩是皇甫药师的学徒。”
李时深的心思仍在彭老堡主去世前的身体状况，便打断他说：“还是先说说你爹去世前的情形吧，重点是头三天。”
彭飙平复了一下心绪，回忆说：“俺记得，三天前俺爹是一身湿漉漉回来的。快到家门口时，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是猛子把俺爹背进屋的。”齐猛一直低着头，见说起忙抬头说，“俺也不知为啥？遇着刮风下雨，老堡主也不让停。”
“猛子，等问你再说。”彭飙阻止了齐猛继续说道，“俺爹双目紧闭，面色特别苍白，俺都吓哭了。幸亏皇甫老药师及时救治，俺爹总算醒了过来。可醒来后啥也不说，只是无神地望着俺娘房子。他呆呆的望着，突然一口血喷出又晕了。俺这才发现他身子也烫得厉害。皇甫老药师再次为爹爹施针推拿，又一会，他才又醒来。也多亏是皇甫老药师啊！”
彭飙充满感激说道：“他亲自为俺爹捡药，又亲手煎熬、喂服，爹爹吃了二天后，渐渐好了起来。那日，也就爹爹去世的当日，老药师又端来了他亲自煎好的药。爹爹刚用过早饭，便对皇甫药师说，‘俺没事了，这药就不喝了吧？’皇甫药师劝道，‘治病就得除根！这是最后一剂，您赶紧服了。’爹爹一向都听皇甫药师的。他接过药碗，却叹气说，‘唉，皇甫师父！俺这病是……’说着，他突然却冲俺吼道，‘飙子，去！把扬飞高那小子叫来。’可俺才走开了一会！俺爹他…他他就断气了呀！”
彭飙认为爹爹死得太冤而失声痛哭，马忠欲要劝他，李时深示意不用。见彭飙哭了一会，李时深才轻声问道：“贤侄啊，哪皇甫老药师是咋说的呢？”
彭飙抹去眼泪水说：“俺一见爹爹没了，便不问青红皂白的把个怨气撒在了皇甫老药师的身上。多亏大家拦着，不然伤他可就重了。入殓前，俺找了好些个有经验的郎中查验。他们仔细的检查了药渣，问了整个煎煮药的过程，自然也听了皇甫药老师的介绍，最后都认为俺爹的症状极似胸痹，因而都倾向认定爹爹极可能是死于胸痹或是卒中。最初俺也认了，可从那时起俺就总觉得心里堵堵的，而且越来越怀疑是杨飞高和杨飞云哥俩做了手脚！”
古往今来用药物杀人的事例记载很多，可从彭飙的叙述中却找不出一点线索。李时深摆了下手说：“嗯，先别忙着怀疑。你确定，老堡主服用的药完全是皇甫药师亲手操办的？也就是说不论是抓药、配药、入锅、放水、乃至煎好端出？”彭飙即肯定的说道，“这是皇甫老药师的习惯，几十年了，从不例外。”为了表明自己所说的话不假，尤其是在抓药、煎药、服药等过程中的几个节点上，更为了让李时深重视起自己对杨飞高和杨飞云哥俩的怀疑，因而彭飙特别的说道，“可以说，在捡药、配药、煎药和服药的整个过程中，就连他的两个弟子——扬飞高和扬飞云也不得靠近药房，可俺就是怀疑他俩做了手脚！”果然，李时深见彭飙一再提及扬飞高和扬飞云，便问道，“你怀疑他俩，有啥凭据吗？而且他俩为啥要害死彭老堡主呀？”彭飙却是愤愤不平应道，“要是有证据，俺早就宰了他俩了！”
彭飙的这种态度令李时深极为不满，便不客气的批评他说：“你可是一堡之主啊，岂能感情用事！”又若有所思的说道，“当年，我能救回你二娘和你妹子的性命，说来还多亏了皇甫药师的一旁相助。应该说，他对老堡主的忠诚是不容怀疑的！嗯，老药师现在咋样了？”
因皇甫药老师已自杀，彭飙痛惜的叹道：“唉，俺爹出殡后的第三天，他就跑到‘云佛岭’跳了崖。”
“跳了崖！唉，可惜了可惜了。”李时深直为之叹息，并看了下天色说道，“已经很晚了，这事容我好好再想想。今晚你们就住在这吧？”彭飙胡想住下，可不放心自己的那些弟兄，便起身表示说，“李伯伯，俺还是回客栈住，这样俺也放心。”
李时深也觉得镇子上一下子来了两拨山匪，若没个人管束还真不行，便对他说，“那好，明早记得过来用早膳。”
“嗯，俺们告辞啦！”彭飙抱拳应道，马忠也跟着拱手说，“恩公，俺也回去了。”
“好吧。归儿，替我送送他们。”李时深注视着他们离去，
一行人来到了牌门，管家已牵来马匹候着，彭飙几个接过缰绳，冲李辞归和马忠告辞后便打马去了。马忠也与李时归别过，独自回药园圃了。
见他们都去远后，李辞归轻快的往自己的屋子跑去，却猛然发现爹爹正自独站在廊檐下，仰望着星空。他忙放慢脚步，走过去轻声问道：“爹，您咋还没睡呢？”
“唉，睡不着啊！”李时深心事重重地收回视线，李辞归料他是为彭飙父亲的死因才呆在这儿的，便好奇的问道，“爹，您是不是也觉得彭老堡主死得有些可疑？”李时深瞅了儿子一眼说，“这也只是其一啊！老实说，我更担心那三味真火图哇。”
李辞归便想起饭桌上大家说起藏宝图的情景。当时他就想跟着议论一下了，可爹爹告诫过他，故而没敢吱声，现见爹爹为此担心，便小声的建议：“爹，不如让我把它取回来？”李时深忧虑地摆了摆手说，“图既然已埋在了那儿就由它吧。其实，我是担心依崖观的‘法眉道长’啊！唉！晚了，回去睡吧。”
自从与爹爹说起走山路的遭遇后，李辞归便觉得爹爹心中一定藏一个与真火图有关的大的秘密。好奇心趋使他走近爹爹说：“爹，哪法眉道长是啥样的人？您干吗为他担心！我听说，去依崖观的路可不好走嘞。若没个人带路，是很难找到那地方的。且不说那附近有一个顶利害的匪窝——九龙寨，单是这一路上匪窝也不少。所以，若不是有啥天大的秘密，没人会往那儿跑的。”李时深却是闷闷不乐的长叹一声道：“唉，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啊！我是担心早已有人盯上那儿啦。”
李辞归听出爹爹话中的意思，便顺势说道：“爹，您既然这么担心法眉道长，那不如派人去一趟。听人说，依崖观离花溪村不是很远。我想石头一定知道依崖观山道。不如就让我去找上石头，一块过去看看？”
因想到儿子上次出行差点出事，李时深瞪了儿子一眼说：“你那也不用去！”又望向夜空叹道，“唉，想来你彭大哥的事也很让人担心哪。如不能及时查出那邪毒之人，只怕三花堡不保啊！”又颇感惋惜的说，“唉，要是那皇甫药师还活着或许还有条线索。可他一死，哎——，这就难查啦。”
李辞归了解爹爹，但凡有了一定眉目的事情他才会如此表示，因而李辞归故意说道：“如此说来，这事没法查啦。”
“没法查？”李时深突然看着儿子说，“我看未必。这么着吧？我就点拨你一下，你回去好好想想，希望明早给我个答案？”说着他伸出俩指头，“就俩字——药锅！”说完背起手去了。
李辞归也一边念叨着，一边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