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在她的嘶喊之下,静远会停下那只去摘果子的手。但,没有。
她很恍惚,不明白为何静远没有听到自己的嘶喊。后来她才明白,在长久的孤独生活和修行中,她已经有些失语了,说不出来话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静远将夺魂果吃下。但她又怕他吃得太多,会难以救治。于是,她情急之下便在草丛中来回奔走,制造出声响来以吓退他们。
这下,他们三人都看到了。这次,是恩修先说的。“你们看,那边草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文成和静远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草丛在微微摇动。文成笑道:“我看可能是野**!”两人听后,也随之轻轻一笑。是的,若是大兽怎么可能只那么一点动静。
她看他们不拿她当回事,依旧我行我素。再这样耽搁下去,他们可能会病发走不到山下去。于是,她顾不得多想,便从草丛中慢慢向他们走去。当她向他们走过去时,他们也好奇地注视着她的动向。当她从草丛中露出她的面容后,他们异口同声地惊呼了下,大声喊道:“怪兽。”然后,各自便慌不择路地向山下逃去。
我不是怪兽。我只是一只长得丑的狐狸罢了。她在心中暗暗埋怨道。
没办法,如果你长得丑,就没有什么人会真正愿意去了解你。要不就是你吓退了他,要不就是他屏蔽了你。若是真有几个靠近你的,大多也都是想要恶意地戏耍你、嘲讽你。在过去的这三百多年的生活里,她深有体会。
他们走了之后,她就开始在那棵树的周围给静远寻找解药。万物莫不相生相克。那棵树是夺魂果,而在那棵树的周围就有这果子的解药——续命草。这续命草长得小小的,藏在高大的草丛中,很难发现。她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三株。等她找好那株续命草时,天色已晚。她看着满天云霞,想着静远,但却不敢往山下走。她那副尊容,实在是——。她坐在山坡,望着山下,只待夜色来临,她方才往山下走去。
走到山下,进入桃源镇中,她才想起她不知道静远身住何处。无奈,她只有走街串巷挨家挨户地查,竖耳细听谁家有生病的人。当她走到林家大院门外的时候,她只听到里面有一妇人哭嚎道:“静远,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啊!你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沉睡不醒了呢?你就睁开眼,看看为娘吧。”妇人哀嚎通常都是响亮乏味的,但也是真挚的。
这时,林家的大门缓缓打开了,一个大夫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身着锦衣的男子在后面相送。走出门口后,那大夫又回头向那男子说:“林员外,还恕老夫实在无能,看不出令郎的病因,还是另请高明吧!”说完,那大夫转头走了。那林员外黯然地叹了口气,也向院内走去。
“老爷,还要请大夫吗?”一个家僮哽咽着嗓子问道。
“这镇上的大夫都请一遍了,还去哪里请啊!”林员外叹道。“文成家和恩修家怎么样了?”他又问向那家僮。
“听说也是束手无策。”家僮答道。
林员外再深叹一口气,向房内走去。
她衔着那几株续命草,躲在暗处,心想怎么才能告诉他这就是解药呢?她的道行尚浅,还不足够完全幻化成人形。如果变个半人半狐,她想可能不会成事。别人一看就会把她当成妖怪,怎么可能相信她的话呢。于是,她待林宅关上大门之后,捡颗石子在门前的空地上写下了这样几个大字:救命草。其后,她把这几株草放在这字上。然后,用前爪狠狠地拍了拍林宅大门。林家的家仆听到敲门声,提着灯笼走来拉开了大门,四顾无人,却看到了地上的那几个字。他们惊喜地喊道:“老爷,你看!老爷,你快过来看。”
林老爷听到后,急忙从房内走出来,边走边说:“这个时节,大喊大叫什么?到底什么事?”
“老爷,你看,地上的字。”
林老爷走近一看,很是惊讶。“这,这是,——?”他想不出来,为何会突然凭空冒出几株救命草来。
“老爷,你看这行吗?”家仆疑惑地问道。
“就试一下吧!说不定是哪位上仙见赐的呢。”林老爷接过那几株续命草,向室内走去。“夫人,你就别再哭了,你看远儿的救命草来了。”林老爷走进静远的房内,向守在床前的夫人说道。林夫人听后,止住了哭泣,抬头问道:“老爷,真的吧?这几株草真地能救我们的远儿吗?”看来,她心中还是半信半疑。
“真的。”林员外坚定地回道。人在孤注一掷时,都是这般的坚定。其实,在他的心中,他也是半信半疑的。但,他要给自己信心,使自己坚定这个信念。仿佛只要坚定,就真地都成真,就真地能够救静远一样。
“那这株草怎么用呢?”林夫人问道。
“捣碎成汁,灌下去吧!”林老爷说道。
夫人接过续命草,亲自捣成了汁,然后小心地给静远喂了下去。事关她心头肉的性命,这样的事她不放心让下人去做。约摸半个时辰之后,本来沉睡如死的静远,慢慢有了知觉,手脚开始动了起来。
“老爷,你看远儿他手动了。”林夫人欣喜地喊道。
林老爷从瞌睡中醒来,看到慢慢睁开眼的静远,对着天空作揖道:“谢谢大悲大慈的上仙,谢谢大悲大慈的上仙。”
哪里关一点大慈大悲上仙的事啊?不过是我这个多情的丑狐罢了。她心中酸酸地想。
“爹、娘,你们怎么都在这儿啊?发生什么事了吗?”睁开眼的静远,茫然地问道。他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只记得自己回来之后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可他不知道自己睡得像死了一般,任是谁喊任是谁摇都不醒。
林老爷和林夫人此刻已激动得无法言语,欣然泪下。
她听到静远醒了过来,放下了一颗不安的心,也便乘着天色将明前的暗夜,向子虚山上她的洞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