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吃完午饭之后,静远坐在书房,手握着一卷书,闷闷不乐,愣怔出神,双眼空洞地望向窗外。林员外在门外驻足了许久,他都没有察觉到。只待林员外故意咳嗽一声,静远方才察觉到。看到父亲站在门外,他忙立起身来,恭敬地说道:“父亲,您来了。”
林员外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进去,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孩儿在读书呢。”
“噢。读的什么书啊?”
静远听后红了脸,轻轻地回道:“刚才孩儿读四书读得累了,便读了会唐诗。”
“噢。”林员外听后一改往常的严厉模样,慈祥地笑道,“读的谁的?什么诗啊?”
“李白的,月下独酌。”静远恭敬地回道。
“噢。月下独酌,是首好诗。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看似烂漫,实则心酸。独酌实在无味得很,不如出去找朋友去聚聚吧。”林员外看着静远,温和地说道。
静远听后有些惊讶,不置信地看向林员外。
“你在家太久了,出去走走吧。”林员外看向静远,又说了一次。
静远看向林员外,然后垂头应道:“嗯。”
林员外又看向那幅“赵粉”图,笑着说道:“男人在世,三妻四妾平常得很。娶不成妻的,可以纳之为妾,何必整日为此烦恼呢。”
林员外在静远错愕的眼神中走了出去。
静远走出林府,向镇上走去,经过无恙的门院的时候,他踌躇了一下,然后又向前走去。可走过去没多远之后,他又停了下来,犹豫了会,又折了回来。他走到无恙的院门前,举手轻轻地敲响了门。
他敲响无恙门的时候,若彤刚跑出去一会儿,无恙还以为是她了回来。于是,她边开门这说道:“你不是要出去玩吗?怎么这么快就又回来了呢?”
无恙打开门见是静远,又惊又喜,怔了下,然后问他道:“你,怎么来了?”
林静远微微笑了下,说:“我也知道我没有脸面来见你,可我就是忍不住来了。”一句相思的话没说,可字字都是相思。
就这一句话,无恙就原谅他了。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坐坐吧!”无恙低低地说道。
林静远进来之后,随手掩了一下门,然后坐在了庭院。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说些什么好。心里藏着一肚子的话,却不知说些什么,从何说起。他看向无恙时,无恙转睛看向远方;无恙看向他时,他又低下了头去。因为多日没有相见了,彼此变得更加情怯了,互相躲避着。
“你看,这花儿都要凋了。”静远看着地上凋落的花瓣,轻轻说道。
“是啊!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无恙幽幽地说。“只是花凋了还会再开,人分了却未必会再相见。”
“你要走了吗?”静远敏感地问道。“你真地要走了吗?”
听他如此发问,无恙想不如就顺势而为,也好探听下他的心意。于是,她苦涩一笑,说:“是啊!不走留在这干嘛呢?我不过是山间野花,终难登大雅之堂。与其到后来被人再二再三地逼着走,我还不如现在就走呢?”
无恙话虽这样说,可她何尝有一日一刻想过要走呢?
静远听完之后,羞赧地说道:“你何必说这种气话呢?我何尝说过半句嫌弃你的话呢?”
“你虽然没说过半句这样的话,但你也没说过半句那样的话。”无恙幽幽地说。
静远听后嗫嚅了半天,方才开口说道:“父母虽然不同意我娶一个贫女为妻,但他们应该会允许我纳一个贫女为妾。”
“妾。”无恙听后喃喃道,不禁冷笑了一下。她爱的男人终于比之前勇敢了,但也只是勇敢到纳她为妾。
妻,明媒正娶,十里红妆,着大红嫁衣,到男方家,男方需中门大开,高搭喜棚,所有门庭披红挂彩,遍请亲朋好友,拜天地父母,之后告祖宗,入宗谱。婚后三日回门,妻子着仍着红衣。此外妻子为家庭内务之主,统领妻妾,管理家务,拥有对妾的惩罚和管理权。妾就简单多了,只需一乘小轿,由侧门入男方家,不会迎亲,少许聘礼,或无嫁妆,男方一般只请族内亲朋,只有内院才简单的挂几幅红绸,外面看不出此家在办喜事。婚后回门,女子只能穿蓝色衣服。妾在家庭中虽然也是主子,但也仅比下人强些,甚至不如管家或老家人混得开。说到底,还不过是个下人。
于他作妾,无恙心意终是难平。
“妾?难道我这种人生来只配与人为妾吗?”无恙愤愤地问道。
静远听后沉默了下,然后不解地问:“你就这么在乎名分吗?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不是在乎名分,我是计较情意。如果你真地有心于我,为何只是想纳我为妾?”无恙问向他道。
“可我已有婚约,难道你想让我做一个不守信义的人吗?”静远问向无恙,义正辞严。
“你怎么能让一个爱你的女子背负这么多呢?”若虚站在门外突然说道。
无恙和静远听后皆是一惊,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静远起身去开了门。
“你怎么能让一个爱你的女子背负这么多呢?”若虚走了进来,看向静远又说了一次。“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就应该让她无所背负,轻松去爱就好了。宁可自己负天下人,背上全部骂名,只要能不负她一人就好了。可你现在,却把那些所谓的道德责任都往无恙身上去推,这是何道理呢?”
静远听后羞赧地低着头。
“如果我今日能够负别人,难道我他日不会负无恙吗?”稍后,静远轻轻地说。
是的,静远说的不无道理。
“做人真是复杂,还真不如做一只简单的狐呢?”无恙心中暗想。
“可我俨然已是一只动了情的狐,比做人还难啊!”想到这,无恙心头不由得悲怆,泪盈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