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恙呆呆地坐着,看树伯的叶子一片一片地落光,一根根粗细不等的枝失去光泽,变得干枯。一片又一片的叶子擦着她的身子轻轻落下,还是同往日一般的温柔。只是此时,花无恙的心中感受的却不是同往日一般的慰藉了,而是深深的伤悲。
昨日树伯还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今天就零落萧瑟了无生机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一个陪了他三百年而已的小狐狸。而且,还是一只丑狐。花无恙心想,也许树伯和她本质上都很孤独,所以他懂她的孤独也怜她的孤独,因此不惜以命救她,以死来成全她。但她却不能为树伯做些什么,只能注视着他,陪他最后一程。
之后,花无恙慢慢走回洞穴中。回到洞中后,她想起树伯临终时所说的话,摇身一变,果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花无恙临水仔细端详,那脸,圆润光滑玲珑精致,一点都不丑了。
她花无恙,再也不用脸遮纱巾了。她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去接近她所爱慕的人了。
有句话如是说,世上最美的地方,就是你所爱之人生活的地方。
是的。以前,花无恙常常坐在洞穴外遥望那个地方,而今她要去那个地方,她要和他在同一个地方生活。花无恙当即决定下山,然后寻一个邻着林宅的住处。这样一来,虽然未必近水楼台先得月,但她想她偶尔也能多看上静远几眼,稍慰相思。打定了主意,她便把洞穴收拾干净,然后走下山去。走出几步之外,她又回望树伯。只见树伯干枯地耸立在那儿,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和温柔。一阵风吹来,细小的枝梢随风摇动,像往日树伯的微笑招呼。那一刻,花无恙不禁热泪涌出了眼眶。她拭了拭眼中的泪,然后回头向山下走去。
生活就是这样,一面是悲伤,一面又是向往。
悲伤或许不止,然而向往也是不息。
树伯的离去固然让花无恙很是悲伤,但林静远又让她对生活充满了向往。生命苦短,花无恙没有办法一直沉浸在悲伤,她只有动身去追逐她的向往。
到了桃源镇,已经是下午时分了,市集上的人明显少了,三三两两。花无恙径直走向林宅附近,看看有没有要出租或出售的宅院。她走到林宅前面的时候,不禁触景生情徘徊了一下,正好碰到寻“她”归来的李若虚。刚看到李若虚时,花无恙不禁有些紧张,怕他认出自己来,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就低下了头来,想要假装擦身而过。可偏偏李若虚却开口同她说话了,但一听李若虚所问之话,花无恙就轻松了下来。
“姑娘,请问你找谁?”
李若虚把她当作想去林府寻亲的人了。抑或,李若虚只是把她当作了一个漂亮的路人,然后找个了借口来搭讪她而已。
李若虚并不识得她。是的,昨日花无恙本来是蒙着脸纱的,何况今她日的服饰又不同昨日。李若虚怎么可能会把今日的她同昨日的她想成是同一个人呢?
花无恙低眉柔声回道:“我在看附近有没有出租或出售的宅院,想找一处落脚安生。”
“姑娘,就你一个人吗?”
“嗯。”
“那姑娘为何一人流离于此呢?”李若虚又轻声问道。
是的,为何一人流离呢?这个问题,花无恙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我--。”花无恙一边沉吟,一边思索着应该如何回答。她想起了树伯以前给她讲的那些传奇故事,于是胡乱搪塞道:“朝政混乱,我家里发生了变故,所以就--。”
女人圆不了谎,就用支吾遮掩。
“噢,那不幸得很。”李若虚叹道。“你一个弱女子,在外要分外小心,如需什么帮助,你尽管开口。我暂时寄居在这家府上,你有事可以来找我。我叫李若虚,李白的李,张若虚的若虚。”李若虚一点也不怀疑。
男人就是这样,一碰见楚楚可怜的女子,智商就会变低。一腔心思都在怜爱上,哪里还有时间去怀疑呢?
“多谢公子。”花无恙道过谢后,向前方走去。
李若虚看着花无恙的身影好一会儿,方才敲响林宅的大门。
林静远听闻李若虚回来了,忙迎了过来,笑问道:“若虚兄,有没有找到昨日那个姑娘啊?”
若虚听后苦苦一笑,道:“没有。是不是你地址听错了?城西十里附近我找遍了,根本没有一个叫张家村的。”
林静远听后很是诧异,说:“不应该啊!那姑娘的姐姐亲口对我说的,还说要我送她回去,她不应该告诉我一个假地址啊!”
李若虚听后一笑道:“真的也罢,假的也罢,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有缘再见,无缘不念。”
林静远听后哈哈一笑道:“这才是李兄应该有的侠义胸怀啊!剑胆琴心,潇洒不拘,来迎去不留。”
李若虚听后微微一笑,转而说道:“刚才我在你们的府第外面见到一个女子,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来你家省亲的呢,谁知问过之后才知道是一个流落于此的孤身女子。你不知道,这个女子可真是漂亮呢。”
林静远听后,了然一笑,说:“若虚兄,你前面说的都是铺垫,漂亮才是重点吧!”
李若虚听后会心一笑,说:“果然知我如你,被你看穿了。”
“那如何个漂亮法呢?比起昨日的那个姑娘呢?”林静远笑问道。
“如何漂亮法?说羞花闭花沉鱼落雁都不为过,但是显得太俗气。虽然她粗衣布服,未施粉黛,还一身的风尘,可一点都不掩她的天姿国色。若和昨日的那个姑娘相比,一个是惊艳,一个是神秘。神秘虽然诱人,但终究未知啊!而她已然惊艳,所以,在我看来,还是这个姑娘更胜一筹。”李若虚不掩心底的想法,一一道来。
林静远听后笑道:“听若虚兄这般说,莫非对这姑娘又有了什么想法不成?”
若虚听后坦然一笑道:“也没什么想法,不过是想多看几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