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凶巴巴的老大爷从纸壳箱子里拿出一串串丸子递给学生,伸手接过一张张毛票,嘴里嘟囔着:“好吃的炸丸子啦!一毛钱一串!一毛钱一串!”
马二蛋的肚子唱起了“空城计”,这闻上去香喷喷的羊肉丸子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
可是口袋里没钱啊!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闪出一个念头——偷。
买丸子的学生围了一大圈,一串串羊肉丸子被买走了,老大爷有点应接不暇,这时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马二蛋壮着胆子,挤了上去,趁着老大爷不注意,伸手摸了一串丸子,然后就跑开了。
老大爷的眼睛忙不过来,根本没注意丢了一串丸子。
一连偷了两天,每天都能偷到一串羊肉丸子,老头儿愣是没发觉。
这一天放学,马二蛋照旧从学校里出来,背着一个小书包,贼眉鼠眼地盯着卖丸子的老头,寻找下手的机会。
“看见没?这小孩又来了!”
“这小孩可鬼了,手可黏了。防着点。”
“对,盯着点,盯着点。”
两个小贩在窃窃私语,眼睛死死地盯着马二蛋。
今天买丸子的学生又不少,马二蛋像每天一样,挤了进去,手拿起一串丸子,刚想开溜。突听一声叫喊:“喂,那小孩又偷丸子了!”
原来是一个卖芝麻糖的老太太喊的。
马二蛋吓得一激灵,不知如何是好,只见卖丸子的老头儿恶狠狠地盯着他,大叫一声:“喂,你干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马二蛋,心里面说:这孩子是个小偷,是个小偷。
当时如果有个地缝儿,马二蛋都会马上钻进去,他满脸通红,十分羞愧。
“这孩子偷了好几天了,可鬼了!”
“不能便宜了他,找他们老师去!”
“对,找他的老师去。”
一听说要找老师,马二蛋怕得不行,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哗哗而下,认错说:“老爷爷,我错了,下回我再也不敢了。”
“你这个小偷,我饶不了你,一会儿让老师好好收拾你!”
不由分说,像拽鸡崽子似的把马二蛋拽到一年组的老师办公室。正在备课的老师见老头儿拽着马二蛋,一脸怒气,连忙寻问详由。老头儿气呼呼地说:“老师,你怎么管教的学生?他偷我丸子。”
“马二蛋,你真的偷丸子了吗?”
马二蛋一个劲地抽搭,手里还拿着那串偷来的丸子。
老师顿时明白了,马上向老头赔礼道歉,说道:“大爷,你的丸子多少钱,我买了。”
“哼,你少护着他。”
“大爷,你不知道,他叫马二蛋,家里特别困难。他偷的丸子,算我的!”
“好,你也是个爽快人。”
“您说吧,多少钱一串?”
“一毛。”
老师从口袋里摸出一毛钱,递给他,笑道:“大爷,这样行了吧?别生气了啊?”
“这样的学生,你应该好好管管,小时候就小偷小摸,长大了非得进监狱不可。”
“知道了,大爷,我一定好好地批评他。”
老大爷脸上露出笑容,满意地走了。老师望着满脸泪痕的马二蛋,心里不是个滋味,现在这都什么年代了,咋还有这么穷的人呢?但,不管咋说,偷东西就是不对。
批评了几句,老师说:“记住,以后不许再偷东西了,你先回家吧!”
马二蛋抹着眼泪灰溜溜地回家了。老师决定要做个家访。看看马二蛋的家庭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老师下班后没有回家,骑着自行车到了老平房一带。打听到马二蛋家的住处,到了他家大门口,还没进院子,就听见了马爸爸的在屋子里一声声地咳嗽,“这是马二蛋家吗?”迈步走进院子,这时候马妈妈从屋子里出来泼水,差点没撞上。
“哎呦,你是?”王淑琴楞了一下。
“我是马二蛋的班主任李老师,来做一下家访!”老师笑眯眯的,看上去平易近人。
“什么玩意?家访?那个,李老师,我家二蛋是不是犯什么错了,这个倒霉孩子,他就不是上学的那块料。”
“大姐,咱们能不能进去谈?”
“好好好,快进屋,快进屋。”
老师走进屋子,打量着这个低矮破旧的屋子,三间房,又黑又破,一铺大炕,一家四口正围着桌子吃晚饭。
高粱米稀饭,大葱叶子,半碗大酱,偶尔还招过来几只苍蝇,落在大酱碗上。四口人吃得很香,咔咔嚼着大葱,蘸着大酱。
“李老师,吃点不?”王淑琴快人快语地说。
“不必了。”
老师想告诉他们,马二蛋偷丸子犯错误了,可是望着这四口人,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家庭太困难了,太穷了,怎么好意思再打击他们。
“那个,老师,我家二蛋是不是惹事了?”马大国吃完饭,卷了一袋老旱烟,一边抽一边问。
马二蛋做了亏心事,心神不宁,呆呆地吃着饭,一副可怜样。
“啊,大哥,咱家的条件是不是不太好,那个,有什么须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老师啊,您真是一个好人啊,谢谢,谢谢了,有您这句话就中了。那啥,我家困难,他妈是农村户口,我一个人赚工资,前两年下矿腰受伤了,就不上班了,每个月开不到八十块钱,我天天吃药,还得供俩孩子上学,所以家里的情况有点困难。”
“哦!”
“那个,我家二蛋要是不听话,调皮捣蛋的,你就好好管他,打他骂他都行,这孩子皮实,没事。”
“马二蛋其实一点也不笨,表现的还可以吧,呵呵。”
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马大牛吃了两大碗稀饭,抹了抹嘴,说道:“妈,我告诉你一件事!”说着把嘴凑到王淑琴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王淑琴听完,脸色巨变,大叫道:“马二蛋你这混球,你哥说你刚才偷丸子叫人家逮住了,是不是真的?”
“我没有!”马二蛋极力反驳。
“拉倒吧,我都看见了,你偷人家丸子,那老爷子都气坏了,差点没揍你。”马大牛咧着大嘴说。
“哥。。。。。”马二蛋见自己的亲哥出卖自己,真是欲哭无泪。
王淑琴破口大骂着,从炕上捡起一个笤帚,不顾天不顾地的往马二蛋身上招呼,马二蛋被打得一声声惨叫。
“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今天我非得打死你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
“二蛋,还不快跑!”马大国急得直拍大腿。马二蛋连忙从炕上跳下来,撒腿便跑,王淑琴拿着笤帚要追,这时候马大国连忙拉住她。两口子又拉又扯,一时家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老师见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出屋,离开了马家。
老实巴交的马大国,没文化的王淑琴,可怜的大牛、二蛋,老师回想着他们四口人的样子,心里真是又同情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