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和二蛋聊了几句,又进去看录像了。黑咕咙冬的录像厅里有几排长椅子,上面坐着七八个男人,抽着烟,出神地盯着电视的大屏幕。屏幕上一闪一闪的,音响嗡嗡作响,传出独特的港台味儿对白和一阵阵的打斗声。
93年,正是港台的武打片,警匪片,恐怖片,赌片,最流行的年代。这些片子都是稀缺资源,所以开录像厅很赚钱。那时候,VCD还没有问世,播片用的是录像机,盒带。
顾名思义,盒带是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上面有片子的名称,例如赌神,江湖情,喋血双雄,等等。把盒带往录像机里一推就进去了,按一下播放,就可以看片了。
进过录像厅的人都知道,录像厅里播放的都是打打杀杀,乱七八糟的片子。那个年代的人深受其害,乐此不疲。
小马从早上一直看到太阳落山才出来,头都看大了,对二蛋说了一声再见,就出了录像厅,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过了几天,到了除夕的晚上,城里变得更加喧哗,热闹,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喜气。
老板买了一个大红灯笼,叫二蛋挂在外面的门上。
地上的积雪未化,叫灯笼映得红通通的。二蛋叼着烟,放了一挂“大地红”。
大地红在雪地里迅速爆炸,发着噼噼啪啪的脆响。二蛋捂着耳朵,眯着眼睛,躲在门后。
爆炸声消失了,雪地上留下一片鞭炮爆炸后的碎纸片,那片雪地被崩开了,露出了土地的本色。
二蛋的手里还拿着几根“魔术弹”、“闪光雷”,也一一放了。
随着一声声“突突”的声响,烟花升上高空,在空中绽放着五颜六色的“花朵”。
二蛋呼吸着隆冬的冷空气,鼻子里冒着一股股白气,在录像厅门口站了一会,就走了进去。
今天是除夕,没人看片。到了11点多,老板要回家过年去了,就把录像厅的钥匙交给二蛋,说:“我回家了。你一会上街去买点吃的,过个年。吃完东西把门锁好。我就不陪你过年了。”说着,扔给二蛋三十块钱,穿上军大衣,带上皮帽子,哼着歌就走了。
二蛋一个人,有点无聊,锁上门就上街了。
到街边的一个商店买了点吃的,一盒烟,一瓶啤酒,他就回来了。打开门,把东西放在放映厅里。随手从一摞子盒带里选了一个片子,推进录像机,坐在长椅子上撕开食品袋,吃了一个薯条,喝了一口啤酒。
片子开始播放,片名为《英雄本色》。
在这寒冷的除夕夜里,一个人流浪异乡,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喝酒,二蛋心里酸酸的,,眼泪慢慢地流下来。
他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流泪,在外人面前总是那么坚强,看上去很有个性。
看了一会,大约到了12点钟,只听外面有人砸门,出去一看,原来是小马。
小马缩着脖子,两手插在袖子里,猫着腰,看上去在外面走了很久,冻得脸都僵了。他手里拎着一个食品袋。
“二蛋,我一个人过年没意思,找你来了。”小马一边说,一边打开食品袋。
原来他买了一只烧鸡,还有几瓶啤酒。
“大年三十,所有的饭店都关门了,我去24小时营业的皇冠买了点吃的。”小马撕下一个鸡腿说。
二蛋有点感激小马,没想到大年夜,他能跑过来和他一起过年。
二人吃着鸡,喝着酒,把录像机关了,静静地聊天。
“二蛋,你是不是在Y城惹事了,跑路了?”小马开始打听二蛋的情况。
“不是。”
“那为什么?”
“为了女人,我今年,失去了两个女人。”
“女人如衣服,我从来不把女人当回事。以后你跟着我吧,我带着你潇洒。”
“你在J城干什么?”
“混呗!”
一聊二蛋才知道,小马初中毕业后就来到J城,他认识了几个社会大哥,跟着他们混了二年了。
“二蛋,你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你要是有个几十万,那些女人都得上赶着。女人是什么?古人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小马喝了半瓶啤酒,不喝了,说道:“你喝你的。我不喝了。”
“小马哥,女子与小人为什么难养是什么意思?”二蛋不明白。
“呵呵,就是说女人如衣服,走了披红的有挂绿的。我身边从来不缺女人。”
“行。”
“我爸常教育我,男人要先征服世界,再征服女人。我身边女人多,也不缺钱。”
“是吗?”
“以后,哥带你潇洒。”
“那就请小马哥多多关照,呵呵。”
俩人聊了一个通宵。
第二天,二蛋就和录像厅老板说了“再见”,跟着小马走了。
这一个月,二蛋的衣服都脏得不像样了,脸上也灰土土的。小马带着二蛋进了一个洗浴的地方——美乐洗浴中心。
二蛋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披上白色的浴巾,和小马半躺在沙发上休息。
“这个地方怎么样?是不是很享受?”小马问道。
二蛋点了根烟,没说话,只点点头。
“你跟着我,以后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玩好的,睡软的。哥就是土皇上。你就是王爷。”
小马给了服务生20块钱小费,二人出了洗浴中心,打了一个“的”,去了小马住的地方。
小马是在一个叫“海岛”的小区里租的房子,离房子不远就是大海。
一进屋,小马从冰箱里取出一罐可乐,扔给二蛋。又打开一盒大中华,抽出一根给二蛋。
二蛋抽着烟,喝着可乐,看着窗外。窗外就是蔚蓝色的大海,很壮观。
二蛋觉得小马的生活就像个少爷。
小马说:“你的衣服太土了,出来混的,最讲究面子,我有几套衣服,你先换上。等有时间,我叫几个妹妹,陪你上街去买几件新衣服。”说着,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服琳琅满目,都有型有款。小马笑道:“你选几件吧?”
二蛋穿衣服很有个性,心想:“既然出来混,当然不能穿的太斯文。”
于是,挑了一件很有风度的风衣穿上了,看上去很酷的样子,像个混子。
小马问:“你为什么喜欢穿风衣?”
二蛋说,他看电影里面的那些大哥穿的都是风衣。小马说:“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