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医生你拿错了诊断报告？”
白大褂医生神情肃穆，很认真地说道“陈先生，抱歉，虽然目前在医学上对于你的状况还没有彻底有效的治疗手段，但我建议你可以尝试先做一段时间的化疗。”
听完眼前这位头发花白老医生的话，陈然呆滞地坐在病床上，手里的诊断报告也随之滑落。
面对这个三十都不到，但已经是肺癌末期的年轻人，老医生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出于职业原因看惯了生生死死的淡然，而另一方面也是因见太多病患被疾病夺去生命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哀。
“如果不做化疗，我大概还能活多久？”
陈然很机械地张了张嘴，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
“三……个月。”
“那如果坚持做化疗呢？”
“超过……三个月。”
“呵呵。”
“陈然，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林总，我决定辞职。”
林总叹了口气，对陈然这样优秀的一个小组负责人他有太多的不舍了。
对于陈然这样一个从来不请假，不迟到，经常加班到深夜，至今没结婚，奋斗在科研工作一线的项目小组负责人，突然跑来辞职，林总很难理解是什么原因导致一位前途似锦的青年做下这么莽撞的决定的。
“陈然，从你硕士毕业就来到我的实验室，我一直都很看好你，很多事情我都很尊重你的想法和意见，而事实证明在一些关键问题上你也表现出了你优秀的能力。你知道现在这个项目意味着什么吗？”看着一脸平静的陈然，林总大为光火，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不在前途当回事呢？
“林总，”陈然苦涩地笑了笑，“谢谢您的栽培，可是，我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无法再进行接下来的工作。”
看着陈然铁了心要辞职，林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陈然，”林总脸色凝重，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或许我该告诉你一些关于这个项目你不知道的情况。”
对于这个立项伊始，就宣称是未来新型药物研究的前沿项目，但参与其中一年以来，陈然却觉得这个项目越发神秘。整个生物研究所，几乎所有的研究员都参与其中，各自分工，却不知道真正的研究方向。
“虽然你的小组只是负责药物分析工作，但却也算得上整个项目中很重要的环节，现在告诉你一些实情，却也不算违规。”
“如果是组织原则的话，陈总还是不要告诉我了。”
陈然看得出这是陈总的挽留之意，可自己快要挂了，实在无法参与下去，还是不要给领导添麻烦了。
“不，你不知道，这个项目意味着什么，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也是一个神秘的领域，同时也是一旦研究成功便会颠覆人类认知的领域。”陈总越说越激动，目光中闪烁着狂热的兴奋。
“难道你对死亡以后会怎样一点都不好奇吗？”
陈然感觉自己的小心肝里有一顿蘑菇云瞬间炸裂开来，他嘴巴变成O型，目光呆滞。
死亡以后会怎样，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问题，在他得知自己癌症末期之后，几乎每晚都会止不住地思考几遍。
这样一个完全属于科学范畴，而更偏于宗教领域的问题，从一个严谨而权威的科研工作者嘴里说出来，怎么听都感觉诡异异常。
“叮铃铃”陈然还没有从震惊之中清醒过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音突然响起。
林总最讨厌别人打断自己的思路，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听别人讲电话并不是一个好习惯。作为一个有质素的科研人员，陈然自觉地退到了一旁。
虽然退到了能够听到林总讲电话的范围之外，但陈然的目光也有意无意地朝林总的方向看去。
很奇怪，林总接起电话来，一开始态度很不好，可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林总的脸色瞬间凝重下来，然后不知怎的似是跟电话那边争吵了起来。
林总脸色很不好地挂断电话，然后朝陈然摆了摆手，示意他过来。
待陈然走到身旁，林总像是下意识躲避一般，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然后用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调说道：“陈然，你的辞职申请我不同意，不过我可以给你放长假三个月，你可以出去放松放松，或许，欧洲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站在公司楼下，陈然抬头看了看周围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看了看来往穿梭车辆，行色匆匆的行人，陈然不知道怎么形容现下的心情。
陈总给自己放三个月假，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还有那个项目，项目与死亡有关？永生？还是灵魂的存在？
陈然摇了摇头，想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呢，毕竟自己都快死了。
被放了长假之后，在家里宅了三天陈然，最大的感觉活着估计比死了还要痛苦。他每天早早睡下，却被病痛折磨一夜，也只能安眠三个多小时。想给自己做点好吃的，但买了很多食材，照着食谱怎么弄都感觉跟图片上的美食一丁点关系没有。尝试多次以后，他只能求助于外卖，可当摆满一桌子的美食呈现在眼前，他却没有任何食欲，病痛的折磨让他几乎吃不下东西。
他尝试着像宅男们一样打打游戏，追追剧，看看网络小说，可没有什么卵用。打游戏的时候越打越愤怒，玩个时下热门的王者荣耀，每局出门怒送一血，然后各种草丛被抓，吊打无数次，也被骂小学生无数次……耐着性子玩了两小时，怒删游戏。
不玩游戏，那就追追剧。可打开电脑，看看现在播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弹幕都要比电视剧有意思，可问题又来了，弹幕都是些什么人呢？陈然感觉自己三观已毁。
那就看看网络小说吧，总是见公司里的网络小说爱好者小头一有时间就追某某大神的更新章节，看起来很有吸引力的样子，于是陈然打开网站，随便点击排行榜上第一的一本玄幻小说看了起来。
一开始看，感觉还挺有意思，可是总有一种废话连篇的感觉……然后看了一百章……嗯，故不错，挺有吸引力，要是废话少一点就好了。
看了两百章……陈然感觉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一方面是因为病痛的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么为何换个时空，换个地点，然后再换个配角名字，他么还是干着跟以前一样装x打脸的事情。看看后面还有几百个章节，陈然愤怒地关掉了网页。
人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被时间支配着做这做哪，而是在不多的时间里无所事事，等待死亡的宠幸。
陈然开始有些怀念工作时候的自己，或许死在工作岗位上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现在，只能呵呵。
在无所事事的这三天里，原本以为不会有任何电话联系自己的陈然，很意外地接到了那位曾经诊断自己的医生，一个跟自己同姓的老头的电话。
“陈先生，你好，我还是建议你能坚持做化疗。”电话刚进线陈然就听到了这有些突兀的建议。
“你是？”他对这个陌生号码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是给你诊断的医生，我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医生。”
“陈医生，你好。”陈然有些诧异这位不怎么熟悉的医生是出于什么心理给自己打电话。
“我打这个电话来，只是希望你能坚持回医院做化疗，或许也可以尝试一下美国的新药。”
“陈医生，那天出院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可是，”对面的医生沉默了两秒钟，“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
陈然心里一怔，他听得出这位陈医生话语里所表达出来的真挚感情，那流露出来的一丝淡淡的关怀，让他有些走神。
“可是，陈医生，那又有多大的作用呢？”
“年轻人，”陈医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是因为看起来毫无作用，就可以不用理会，不用坚持的。”
“谢谢你，陈医生，我会考虑的。”
“哎，”陈医生叹了口气，“如果你暂时不想回医院来，那么我建议你出去走走，去你没有到过的地方，去广阔无垠的世界领略一下，你没有看过的风景，欧洲或许是个好地方。”
是么？陈然挂断电话，茫然地看着窗外灯火辉煌地城市。
自从知道自己只有三个月好活的时候，陈然从来没有认真整理过自己的心情。他没有得知死亡临近的那种恐惧，也没有面对死亡时的那般超脱从容。事实上，他还处于懵逼状态。
或许像那位陈医生说的那样，应该出去走走，而林总也说自己应该有这样一场旅行。
不过奇怪，为什么两个不相干的人，都提到欧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