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同李小凡此时的心情，孤独、伤感、失落，还有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愤怒。
胖少的声音终不可闻，消失在远山中，消失在那个让李小凡怀恨在心的宗门中。
黑夜里，李小凡的眼睛出奇的明亮，那是经历渐多，被红尘往事洗练过的清醒，好像清晨的太阳，只有挣脱出最后的黑暗，才能焕发出黎明的绚烂。
这绚烂就在他的心中，照亮了心田，激发了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信念，那是对过往的承诺，更是对岁月的抗争。
他想到了很多，也想的很远。
父母和爷爷在地域的未知角落等待着与他的重逢。
馨儿在遥远的火凤圣族日日夜夜望穿秋水。
胖少在可恶的云海宗提心吊胆的努力修炼。
焚心殿中的光头壮汉期盼他早日达到天境。
死灵夜哭的冤魂渴望着揭穿黑幕，永得自由。
李小凡的身体站的笔直，夜风呼啸，吹乱了满头长发，却吹不乱内心的执着。
他想到了在地球时读过的一句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认识到，如果把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比喻成一座高山，他目前只是在山脚徘徊。
经历了馨儿爷爷的无视、马护法的蔑视，他的脑海前所未有的清明，想要变强的渴望从来没有过的迫切，他想要登临高山，想要站到高山的最高处，然后俯视整个世界，指点江山。
世间的路千万条，但最重要的一条路就在心间，那条路叫做心路。
如今，在李小凡的心路上，变强成为目前最原始的yuwang，他打算从现在开始，一步一个脚印，把这条心路拓的更宽、展的更远，直达那个让他渴望的山顶。
马护法儒雅的脸上涌现出一抹讽刺，像是一把利剑刺入李小凡的心间，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流血。
无尽的屈辱和不甘在心底徘徊，瞬间壮大并充盈心田，像是在狭小的空间中注入了难以宣泄的力量，憋得李小凡像一颗炸弹，控制不住的想要爆发。
周边的天地能量忽然变得紊乱起来，狂风四起，星月无光。
马护法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后数十丈，凭空悬立在夜空中，目光越来越明亮，看宝物一样看着李小凡。
此时的李小凡好似一个木头人，浑然忘我，沉浸在一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玄妙意境中。
有那么一刻，李小凡感觉自己似乎化作了清风，化作了流云，化作了青山，化作了绿水，化作了天地间的草木虫鱼，天地是如此的亲切，好像母亲的手，在抚慰离乡的游子。
“轰隆隆！”
晴朗的夜空中忽然响起炸雷声，震耳欲聋。
但那声音虽然像是炸雷，却并不是炸雷，而是天地能量疾速汇聚，突破空间响起的音爆声。
李小凡的身体似乎眨眼间变成了一个黑洞，天地能量滚滚而来，气势遮天蔽月，身周飞沙走石，土木山石化作碎屑，然后变成粉尘，无声无息中消失无踪。
马护法的眼睛更加明亮，又退后了数十丈，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和矛盾，似乎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在扰乱他的心神。
这一切都进入了李小凡的眼中，他现在的感觉很奇妙，似乎自己变成了天地，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一丝一毫都如亲眼所见。
但马护法的行止就好像人生中一个小小的插曲，根本不能影响到他的感官和认知，就好像各种剧目中的路人甲、路人乙，能进入眼中，却不能进入心中。
天地能量越发狂躁，疯子一样钻入李小凡的身体，无穷无尽，无休无止。
肉眼可见的，李小凡的气势不断攀升，稳定而快速。
马护法渐渐张大了嘴巴，脸上的挣扎越发强烈。
“轰隆！”
巨响划破夜空，李小凡的身体好像一块巨大的海绵，把天地能量当作了流水，不停吸纳而入，体内仿似雷电轰鸣。
“咔嚓！”
又是一声巨响起自体内，魂念扫视中，李小凡发现自己的气海、神海好像被打碎的玻璃，碎成了千千万万块，然后又在一丈外再次汇聚，形成新的壁垒。
“轰隆……”
“咔嚓……”
心路一开天地宽。
短短时间内，李小凡再次破境，气海、神海竟然同时达到了四丈，肉体愈发坚韧，甚至在夜色中散发出迷蒙的白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地能量渐渐恢复了正常，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平静而安详。
天地更加昏暗，正是黎明前。
李小凡依旧站的笔直，但身上的气势却比不久前磅礴了许多，好像飞跃出深渊的巨龙，浑身流溢着恐怖的气息。
“没想到呀没想到，我马下虚修炼数百年，阅人无数，自以为目光如炬，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是鼠目寸光，错把明珠当沙砾，实在惭愧呀！”
马护法闪电一般来到李小凡的面前，围着他不停转圈，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既有懊悔，又有喜悦，总之看起来很怪异。
李小凡心底怒火难息，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冷声道：“马护法，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出发？你要去哪？”
马护法毫不在意的回答了一句，似乎忘记了他之前的安排。
“去哪？当然是三火宗了，马护法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李小凡恨的牙痒痒，觉得对方在故意羞辱他。
杀人不过头点地，像这样肆无忌惮的羞辱，让李小凡很难接受，觉得比杀了他还要可恶。
哪怕此时人在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
但他已经低了头，而且说起来，基本相当于额头贴在了地面，头低的不能再低。
“明知故问？本护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少年，你私自闯入我云海宗区域，意欲何为？”马护法似乎得了失忆症，把初见李小凡和胖少时的言辞再次摆了出来。
“你……”李小凡紧握着拳头，喘息粗重，鼻孔冒白烟，好像整个人都快燃烧了。
如果对方不是地风境，如果不是考虑到胖子的未来，如果不是自知出手只是自取其辱，李小凡肯定会和他拼命。
“少年人，闯入我宗也就罢了，脾气倒是不小，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马护法眼睛一瞪，微微释放出一丝威压。
“我能有什么目的？马护法，你到底什么意思？”李小凡非常辛苦的按捺下心中的怒火，面对马护法的威压，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咦？果然不一般！小子，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进入我宗地域，起初的目的是什么？”马护法也不着恼，语气甚至有些和善，有点循循善诱的味道。
李小凡欲哭无泪，恨恨的道：“我们此前已经说过，我和胖子想找一个宗门加入，却又不知道什么宗门合适。于是我们两人定下了一个规则，遇到的第一个宗门就是我们要加入的。然后我们一路向北，然后就闯到了这里，然后就遇到了你，然后就被你一手决定了未来。”
“我宗是不是你们遇到的第一个宗门？”马护法好像第一次听到李小凡的回答，目光中满是期待。
“对我们而言，很不幸，云海宗确实是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宗门。”李小凡都快气死了，却又不得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心中的憋屈实在是没法说。
“那按照你们定下的规则，岂不是要加入我宗？”马护法嘴角微翘，笑的很猥琐。
“按照我们起初定下的规则，确实是要加入贵宗。承你大恩，我们确实加入了，而且还是听起来相当拉风的阴阳堂。”李小凡回答的阴阳怪气，腹中的怨气展露无疑。
“阴阳堂？什么意思？”马护法笑得越发灿烂。
“你……”李小凡拳头握的更紧，咬牙道：“我和胖子一明一暗，一个留在宗门当人质，另一个加入其他宗门当卧底，这就是与众不同的阴阳堂。怎么样？你是不是对你的安排很满意？”
马护法大笑道：“我满不满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满不满意？”
李小凡不知道马护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气愤道：“你觉得我会满意吗？”
马护法道：“听你的语气似乎不太满意。”
李小凡道：“我当然不满意！”
马护法道：“如何才能让你满意？说说你的想法。”
李小凡道：“放我和胖子安全离开。”
马护法眼睛眯成一条缝，并没有接李小凡的话茬，满面春风，似乎很开心。
李小凡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很扯淡，之所以会这样说，也是心中气愤不过，发泄发泄而已。
等了好一会没有得到回应，再看到对方脸上欠揍的微笑，李小凡觉得很悲哀，在心底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好吧，我服从您老的安排，当卧底就当卧底，但请记得你答应过的，一定不能亏待我的兄弟。”
马护法嘴巴紧闭，只是紧紧盯着他，依旧是一言不发。
李小凡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破境时对方脸上的表情变化，试探着道：“不要把我和胖子分开，让我也加入云海宗，而不是去当什么卧底。”
马护法突然哈哈大笑道：“好，一言为定，准你加入云海宗，享受内门前十的待遇。”
“啊？”李小凡傻子一样呆愣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