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看着白泽,收起了笑容,正色轻声说:“小白,你长大了。这些年虽然我不在这边,但还是知道一些消息。你,做得很好。”
白泽低下了头,没有回答。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喉咙里有什么堵着,他开不了口,说不出话,他甚至无法再继续和面前的男子对视。
有往事来袭,他年少时的心结被埋藏多年之后终于破土而出,一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根系扎在他心里,枝桠繁茂,将他的呼吸都要壅塞。
半响,他终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
苏辰面色一暗,沉吟片刻轻声说:“过去的事情,我知道你过不去。我会给你个解释,但是现在,姓君的小子被困在梦魇之月里,你救还是不救?再晚了,他可能都再也醒不了了。”
白泽盯着苏辰,眼神里有星辰明灭,半响,点了点头:“怎么救?”
“我进去。”
白泽的眼睛眯了一下:“你?你能进去?怎么进去?“
苏辰望着他笑,不说话。
白泽的眼睛瞪大了:”等等,另一个法器是你的?”
苏辰点点头:“那个女人,从我手里拿走了那只镯子。”
白泽愣住了:“那个镯子?灵珑?不是子期拿的吗?”
苏辰笑了笑,摇头说:“看来那小子没有对你说实话。镯子是在他那,可不是他拿到的。他跟胡三来过一次,灵珑不肯出世。后来他带那个女孩来,灵珑选的本来是那个女人,但她把镯子给了姓君的那小子。呵呵,多少人愿意拼命要的东西啊,她看到没看转手就那么随手送人了,如果以后她知道了灵珑是什么,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白泽重重地喘了口气:“所以你在她神识里做了手脚?”
苏辰点点头:“可以穿过我的法阵,可以让灵珑认主,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女人,是你,会怎么做?”
白泽长出了一口气:“她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女人?”
苏辰的眉皱了起来:“灵珑认主之后,我一直在观察她,看不出什么特别的。但奇怪的是,她跟天罗阵灵特别有缘,她带姓君的小子出入天罗阵,那大阵没有任何的反应。而且,是她从你的阵里放走了天罗的阵灵。”
白泽又开始啃指甲。
苏辰看着他的小动作,眼神一滞,舒了口气说:“说说吧,下面现在什么情况?”
白泽也不瞒他,细细讲了。
苏辰揉了揉鼻子:“你是说,他们俩个人的身体现在也在里面?”
白泽点点头:“那女人进来的时候,穿过法阵受了伤,现在两天了,不知道怎么样了?人族的身体,啧啧,就是麻烦。”
苏辰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是那个传送阵,你做的?她穿过来确实是得费点劲。对了,我进来的时候嫌麻烦,毁了那个阵的一角,回头你找人去修修。”
白泽点头应了。
苏辰接着说:“这山谷的大阵我看已经开了,要破开梦魇之月得会有点动静,撑得住吗?”
白泽想了想说:“我亲自守着,应该问题不大。”
苏辰点头说:“你的阵法,我还是信得过。”
白泽看了苏辰一眼,把头扭向山谷,他阵法的启蒙老师,正是苏辰。
苏辰看着白泽,现在时黄昏时分,山谷中除了梦魇之月笼罩之地,都笼在薄薄的一层金沙之下,白泽的侧脸,突然有了几分肃穆。
眼镜投下一片阴影,将他的眼睛隐在暗色中,嘴唇抿得很紧,沿着嘴角在脸颊上划出一道刻痕。
他思索片刻,转回头看着苏辰:“准备怎么进去?”
苏辰笑了笑:“当然是走进去啊。”看到白泽皱起了眉头,苏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有办法进去。”
白泽的肩膀一僵,下意识点了点头。
苏辰的手很快收了回来,转身和白泽并排而立,看着山谷说:“进去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说清楚。”
白泽头也不回:“是关于那个女人?”
苏辰微笑,声音有些严肃:“她是灵珑之主,破了梦魇之月之后,我要带她走。”
白泽低下头:“那灵珑?”
苏辰笑了起来,笑声清越短促:“那是她的东西了,她爱送人是她的事。”
白泽转头看向苏辰:“好。我帮你。”
苏辰眼风一划,揉着鼻子笑了起来:“小师弟啊,是我在帮你。”
白泽的眼睛眯了起来:“君少的身体比那人强太多,最多再等几天,她肉身死了,这梦魇之月自然也就破了。”
苏辰盯着他的眼睛,笑容丝毫不减:“她死了,灵珑无主,你家山君,还留得住?”
白泽正要开口,苏辰挥了挥手接着说:“我只是好奇,她一个人人族,怎么能有这本事,这么多年都没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了。但是如果小师弟你不乐意我帮呢,也没关系,死了一个,再给灵珑找个新主就行了,反正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在多等几年。据说梦魇之月在召唤者肉身死后7日就能散,白虎一族,胜在肉身强横,我倒是很好奇,你家君少的神识是不是和肉身一样强横,他能不能撑过这十几天。不过看小师弟的样子,似乎很有把握。那我就等等看。”
苏辰说完,转身坐回沙发里,手撑着腮,笑眯眯的望着白泽。
白泽哼了一声:“你不用拿话压我,这人是君少招惹上的,事也该我们担着。你若能救他出来,这个情,君少和山君自然是领的。”
苏辰只是笑:“那你呢,你领不领?”
白泽呼吸一窒,有火从心底慢慢向上蔓延:“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苏辰仍然在笑:“你大概不想认我这个师兄,但你这个小师弟我却是认的。当年我做的事,是有些过了。师傅死了,师兄弟散了,我也落得有家回不得。”说到这里,苏辰脸上的笑慢慢淡了,就像水墨画里的一抹墨色,一点一点的晕进他略显苍白的肌肤里,消失不见。
他声音微微一顿,眼神复杂地望着白泽:“这么多年了,当年我教你的那些师兄弟情分也都淡了,我不求你记得。但不管怎样,这一次之后,我希望你能让我回师傅墓前看一看。”
白泽觉得胸腹之间的火随着苏辰的几句话又慢慢熄了,最终只剩小小的一堆灰烬,惨惨白白的堆在回忆的路上,风一吹,就卷得不见了踪迹。
他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只能长长的叹一口气,轻轻的说:”这件事一了,我带你去。“
苏辰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眼神闪了闪,慢慢站起身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