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山鬼这一生的坎坷命运,似乎从他娘亲和那酒鬼在山沟里干柴烈火那一刻就注定了。
从他艰难的呱呱坠地,到他那个整日酗酒的父亲和不守妇道的娘亲同归于尽后,这个在大山里像蟑螂一样活下来的家伙,总算是没了束缚,没了牵挂。
大概是血浓于水,大概是人非草木。这个被山里人骂做杂种骂做白眼狼的家伙,还是大发慈悲给两个毫无感情的家伙卷了一张草席,往大山里的番薯洞一丢,就算给了个死后长眠的去处。
贾山鬼受够了每日为吃穿着急的日子,将两个老家伙留下的唯一一个破旧茅屋,便宜卖给了收购地皮的殷实人家。
兜里揣着几串铜钱的贾山鬼,没有像村里人背后议论的那样跑去镇里赌上一把,而是带着一包干粮和一把自己用刀削成的粗糙木剑,离开了大山,去寻找能够让他改变命运的仙家洞府。
可惜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被一个又一个宗门拒绝后,贾山鬼明白了一个最可悲可叹的道理,世间最不愿与人言却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是梦想和天赋,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但贾山鬼是那种撞了南墙都不回头,甚至要将这南墙狠狠撞穿的性子。
所以,他不死心的来到了凤阳帝国奇州境内赫赫有名的青城山。
不过是几吊铜钱的盘缠早就花的一干二净,之所以能走三千里遥遥路程,还是靠着他从小到大双亲不管不问磨练出的生存手段,这才没有让自己夭折在追逐梦想的道路上。
一路行来虽说依旧身无分文,但极会自我安慰的他,告诉自己这叫两袖清风,是清官做法。
可终究是靠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混些吃喝,虽说没到风餐露宿的凄惨地步,却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
好不容易到了青城山下不远的临云镇,想着或许这外界评价不错的青云门,或许会猪油蒙了心真就将他收入宗门,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出临云镇,就因为腹中饥饿偷入了一个极为气派的宅院,结果不小心就瞧见了一对男女光天化日做那羞人之事。
从身体某些机构发育完全后就梦想着有一天能去镇里的销金窟,和那些个胸挺屁股翘的小娘子讨教一下云雨之事的贾山鬼,看见这令人面红心跳的一幕,哪里还挪得开脚步。
结果,看得入迷的贾山鬼就不可避免的被那两个快活似神仙的男女给发现了。
然后,这对似乎有些做贼心虚的男女立刻就惨白了脸色。
而同样做贼心虚的贾山鬼,二话不说掉头就跑了出去。
直到跑出很远,走三千里路见人无数的贾山鬼,才恍然意识到,那二人看到自己时的表情,和被捉奸在床又有何异?
贾山鬼只后悔当时跑得太急,不然的话,凭那宅院的恢宏气势,怎么也要宰他个十几二十两银子吧?
当然,他不知道十几二十两银子对那个有着临云镇土皇帝之称的唐家,是多么微不足道。
他也更不会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跑出临云镇,官府捕快便策马追来。
倒霉!
贾山鬼恨不得将那玩弄他多年的老天骂个狗血淋头!可他知道这样没鸟用。
正在他亡命逃跑时,一个面貌极为俊俏的同龄人出现了。
大概那人和自己一样,也是被官府捉拿的要犯,所以那十几骑的捕快停在了那人身前,接着就看见他们叽里呱啦说了一堆他听不到的话语。
然后,躲得很远偷偷观望的贾山鬼,就瞧见那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家伙,将那伙有马有刀威风凛凛的捕快,杀了个片甲不留。
真他娘潇洒!
贾山鬼打心底里羡慕啊!
这不,见到那年轻人如仙人附体般的神勇模样,贾山鬼二话不说出了临云镇,直奔名震一地的千年宗门。
虽说青云门不复千年前盛况,但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乎半座青城山都被云遮雾绕,若是有幸在山下瞧见山顶云层仙鹤齐飞的壮丽景象,那是市井酒肆谈论三月也不会腻歪的话题。
贾山鬼没啥功夫,但常年生活在社会底层,与下九流人士打交道多了,也会不少被人鄙夷的无耻把式。这当然不是什么拿的出手的谈资,但贾山鬼若真说有什么优点,那还真有一条,是大山村里那些背后戳他脊梁骨的龟孙们不得不承认的,那就是毅力!
没有远超常人的毅力,他不会在一个整日酗酒打骂他和出没于风尘之地极少回家的双亲带领下长大,也不会凭借着几吊铜钱爬山涉水走了三千里来到这里。
所以,当那如同天梯般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白玉台阶出现在面前时,他几乎是一口气,中途没有停留过一次,径直上了山顶。
可修仙问道,又岂是光有毅力就能成的?
而且不说他的根骨资质,青云门此时也没有到开山收徒的日子,所以结果毫无疑外,在他死缠烂打半天终于惹恼守山弟子或后,被一个看似身子单薄实则力大无穷的仙家弟子半推半揍的赶下了山。
接连碰壁,老实说,真的挺伤人的。
垂头丧气的贾山鬼离开了青城山顶,走到半山腰时,看到青云门负责收香火的外门青云观,他本着对那个揍了自己的守山弟子的怨气,极为小人地跑进去冲那神像吐了一口口水。
然后,就被人撵兔子一般撵下了山。
倒霉至此也就算了,他习惯了。可谁能想到,当他准备返回寻找其它宗门的时候,临云镇内外已经贴上了他的画像。
老实说,画的真不怎么样,应该是全凭记忆的抽象派画法。
贾山鬼不知从哪弄来一个草帽,压了压帽檐,凑了上去。
他不识字,只能问身旁人画像中人犯了何事。
一个颇显秀气大概读过几年书的秀才说道:“你是外地来的吧?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
贾山鬼道:“在下是个行脚商人,路经此地,确实不知发生了何事。”
这些都是见样学样学来的说辞,否则以他那没读过书还成天厮混在下九流的文化水平,开口绝对是‘老子就是外地来的,你给说说这是生了啥子事!’
秀才打量了他一下,也没多想,就将这两日临云镇发生的事说给了他听。
临云镇应该是遭遇了除战乱和天灾以外最大的变故,一日之间,先是十几名捕快惨死镇内,后又传出十里山养殖场血流成河。
死的人除了衙役和家丁外,临云县令也没能躲过,更有人惊恐发现,临云镇的土皇帝唐家家主唐湛山的尸体居然也在其中。
凶手是谁自然无人得知,但此事刚传出不久后,唐府少夫人和管家就提供了凶手信息,也就是这城内城外都贴满的画像。
贾山鬼真他娘的冤枉,就因为发现了唐府少夫人和管家偷情,这杀人杀官杀权贵的天大黑锅,就背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