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却也说不出是哪里不踏实。
第二天,裴掌柜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的离开了,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被奉为上宾的田姓老人田源师。
不用想,定是要去神市了。
虽然陈有余也很想跟着去看看神市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但店里人手就他一个,根本抽不开身子。不得已,只能老老实实呆着。
这些天在酒楼住着,虽说每天净做些小二的事儿,但终归有个落脚之处。而且和那裴少妇相处的久了,除了觉得她仍然吝啬外,人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也许陈有余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竟然慢慢习惯了小二的生活。
晚上,和那日裴掌柜离开一般,生意又是冷冷清清,才到亥时,酒楼客人已经走了个精光。
无所事事的陈有余给自己倒了一杯春蚁,端了两盘子后厨剩下的菜,津津有味自斟自饮起来。
才刚动了两筷子,裴掌柜的就从屋外走了进来。
陈有余如同当家做主的男人般,淡淡说了句:“回来啦。”
心情雀跃不加掩饰的裴掌柜很顺口地应道:“是啊。”随后又意识到,他一个小二怎么还过问起自己了,于是尽量压下心中的高兴,面无表情道:“今天生意如何?”
陈有余极为小家子气地抿了一口本就极少的春蚁:“还不是和那天一样,没了掌柜的您呐,这生意就只够混日子咯。”
裴掌柜地点了点头:“无所谓,厨师们应该还没走吧?”
“嗯,还没。”
裴掌柜闻言,便说道:“那你别吃了,收拾一下,然后去吩咐厨师们,看看灵鹿肉和玉牛肉还有没有,有的话就做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有客人要来?”
“没啊。”
“那做这些好菜干嘛?”
裴掌柜的眸子挑了挑:“我想吃不行啊?”
陈有余笑道:“哟,难道今儿太阳是打东边落得山?您这铁公鸡,还舍得吃这么好了?”
被嘲笑的裴掌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不出的风情,然后也极为难得地秀了秀自己手上的玉镯芥子,玩笑道:“有钱,任性!”
来酒楼一周有余的陈小二,今儿总算是品尝到了店里的招牌。
这灵鹿与玉牛俱是些奇珍异兽,不但味美绝伦,灵气也是充裕无比。虽然比不得陈有余在青云门时,用电饭煲炖仙鹤,但那个灵气实在太过恐怖,一般修士根本就无法承受。
而这个对身体却是百利而无一害,怪不得一份便要卖上八十八块中品灵石的高价。
裴掌柜的难得心情高兴,好菜自然得配好酒,吩咐陈小二提了一壶镇店的凤馋来。
因为陈有余提前吃过的缘故,所以吃这些美味佳肴时,倒也算规规矩矩,没有做出那下筷不止的丢人吃相。而裴掌柜的也极少动筷,大多时候都在饮酒。
凤馋酒之所以让许多人闻风丧胆,是因为它的酒性,不是修为高就能抵挡的。
裴掌柜的酒量并不行,约摸着五两,就已经面红耳赤。不过,美人终究是美人,自然不会如粗莽汉子般脸一红就如那猴子屁股般难看。反之,裴掌柜模样本就极为风情,脸蛋粉红后,更是添了几分迷人色彩。
也幸亏她观海修为傍身,而对面的陈小二虽然不算君子,但勉强还算是个正人,自然不会做出那色胆包天的勾当。
“陈小子,你猜猜,姐姐今儿赚了多少灵石?”酒劲上头,裴掌柜的眼眸已经有些迷蒙,说话都开始有些糊涂。
陈有余往嘴里丢了口味香肉嫩的灵鹿,笑道:“是三百中品还是五百中品啊?”
裴掌柜地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极为整齐洁净的雪白牙齿,伸出了一双手十个指头。
陈有余瞪眼道:“赚了一千?是下品还是中品啊?”
裴掌柜的笑着摇了摇头,鲜艳欲滴的嘴唇轻轻启开,吐出两个字:“上品。”
“上品!”陈有余当场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一千上品,那可是一万中品,十万下品!
要知道他来酒楼这些日子,最高一天也才做过五百中品灵石,那还是忙得鸡飞狗跳的情况。
可裴少妇这出去才一天,就赚了一万中品,如果按正常营销来算的话,这几乎是酒楼一个月才有的收入,叫他如何不震惊?
“暴利、真是暴利啊……”陈有余发自心底的感叹。
“所以啊,我才能这么开心啊……”裴掌柜神智已经有些迷糊了,只是一个劲地笑。
笑着笑着,她就突然起身,看着陈有余,露出一个极为俏皮的笑容,道:“秦郎,我跳支舞给你看好不好?”
陈有余愣了一下,本想说掌柜你喝多了,可看到她脸上的女儿家期盼神色,还是不忍惊醒她,便点头道:“好啊。”
街上行人萧索,酒楼灯光仍明。
有个痴情少妇醉了心神,为一个早已死去的男人,跳着江南道一支少女向少年表达倾慕之意的舞蹈,哼唱着一首江南道耳熟能详的‘等君来’。
……
一夜无话,裴掌柜来到酒楼,酒意早已退去,整个人神采奕奕。
和陈有余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她又出门了。
毫无疑问,还是去做那暴利的赌源。
陈有余不知是昨夜为了照顾裴掌柜而没睡好,还是得了眼病,从早上起,右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
虽然他知道左眼跳吉右眼跳凶的说法,但如今已是修仙之人,终究没往那方面想去。
作为秀色可餐招牌的掌柜连续两日没来,酒楼生意的锐降可想而知。很多客官进来一看,那美艳动人的掌柜不在,立马离开,没有丝毫留恋。
可见裴掌柜的对于这家酒楼而言,无外乎弓之于箭。
陈有余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一直守到晚上。
又是差不多亥时,裴掌柜回来了。
只是相较于昨日,她脸上的高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心死的魂不守舍。
她抬起眸子,看到小二起身望着自己。
这个比绝大多数女人甚至比绝大多数男人都要坚韧的女人,在这一刻突然控制不住,泪如泉涌地扑到了陈有余怀里。
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