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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英雄大会

顾阳与杜乔二人一路上昼不进食,夜不作歇,星夜疾驰,直奔杭州府而去。路上耽搁的时日太久,顾阳心下焦急,想要尽快赶到杭州去。杜乔送了顾阳一程又一程,却绝口不提回去之事,顾阳虽然颇有疑虑,但也乐得不提。这日,二人来至江苏省徐州府城郊,瞧见一批又一批携带兵刃的武士朝徐州城而去,顾阳心下起疑,拍马过去,拦住一位老者,打了个躬,问道:“这位老伯请了。敢问徐州城是发生了甚么事吗?为何这么一大批武士都往徐州城聚集?”那老者问道:“小兄弟可是刚从外地赶来的吗?”顾阳道:“正是。”老者道:“怨不得你不知道,丐帮帮主薛远图明日在徐州城礼贤庄举行英雄大会,商讨应对新近凤凰派被灭门一事。”乔阳二人听了,心下均是一惊,寻思:“消息果然还是传到了这里。”顾阳接着问道:“敢问老伯,薛帮主都邀请了哪些人与会?”老者道:“凡是武林一道,均在受邀之列,至于届时谁会到场,这个老夫就说不准了。”顾阳听罢,谢过老者,转身与杜乔商讨应对之策。杜乔略一沉思,方道:“明日的英雄大会与凤凰派有关,咱们不能不去。只是与会者极多,鱼龙混杂,难免会有盯上你的人。你不能让人认了去,否则必有危险。”顾阳也是这般考量,遂问道:“那么咱们该怎么办?”杜乔道:“咱们暂且找个客店住下,明日扮作丐帮弟子混进去,看这些人会商讨出个什么对策来,到时咱们再相机行事。”顾阳问道:“干嘛还要扮作丐帮弟子?”杜乔笑道:“你傻呀,咱们没有邀请帖如何进得去?丐帮是东道主,咱们就跟在薛远图后边,假装丐帮弟子,谅那门子必不敢上前盘问。”顾阳一拍脑门,笑道:“我怎么忘了这茬,就是这样。”

当晚,乔阳二人便在徐州城一家客店歇下了。次日早间,杜乔找店家要了些面粉,和水调作糨糊,往顾阳脸上抹了,又要了毛笔和墨汁,呵开冻笔,饱蘸浓墨,在顾阳脸上重重涂了几笔,又从顾阳包袱里取出那件粗布衣衫,给顾阳换上,顾阳立时变成了一个又丑又黑的小叫化子,脸上坑坑洼洼,满是疙瘩,难看至极,叫人瞧上一眼,绝对不愿意再瞧第二眼。顾阳在镜子里细瞧,唬了一大跳,埋怨杜乔给自己化得太丑。杜乔笑道:“这才好呢,咱们又不是选秀去,化成这样,别人一瞧之下,绝对不愿意再看第二眼,决计认你不出。”听杜乔如此说,顾阳觉得颇有道理,随即翻了翻白眼,不再说话。接着杜乔坐在镜子前给自己化装,女孩子终究是爱美的,虽然要扮作村妇,也还要精心打扮一番。只见她先用水擦去嘴唇上的胭脂,然后将墨汁在水里化了,用手捧出少许,在脸上轻轻拍了拍,再拿毛笔在嘴唇上点了一颗黑痣,末后,将满头的黑发弄散,编成两个麻花辫,立时从一个光鲜亮丽的美女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妇,然而依旧难掩身上的高贵气质。出了客店,杜乔在墙角扒了一滩湿泥在衣角上抹了几抹,又与顾阳一道去街上买了两个褡裢,分别负在背上,这才朝礼贤庄走去。

礼贤庄坐落在城西一处水泊之畔,三面环山,前有河水淙淙流过,周围尽是奇石怪树,瑶草琼葩,再加蓝天白云,香烟缭绕,真是说不尽的诗情画意。只是一群粗野武人来此聚会,未免有煞风景。礼贤庄本是此间一位富商大贾的私人宅邸,这位富商生平最是敬重英雄好汉,听说丐帮帮主要举办英雄大会,主动将自己的宅邸腾出来,作为大会的举办场地。这时,各路的英雄好汉已经陆陆续续赶到此间,礼贤庄大门口两个门子正在仔仔细细地查看各个与会者的英雄帖。顾阳和杜乔二人躲在远处一株大树下朝这里张望,静待丐帮到来。忽然迎宾朗声报道:“少林派,纯阳派到。”乔阳二人循声望去,只见少林派掌门无相禅师率领着座下弟子集慧,灭慧,道慧三人和一众小弟子自西小路转将上来。无相禅师身材微胖,穿着一身青布直裰,两弯白眉自眉间直垂至双颊,满面慈祥,朝迎宾走将过去,双手合十,缓缓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迎宾也赶忙还了一礼,遂令人带着少林派进了庄。紧随其后的便是纯阳宫宫主太乙道长,太乙道长松形鹤骨,碧发童颜,褐色道袍随风而展,其后跟随着东华五老其余四位,分别是太乙道长的师兄玉柱道长,师弟西锦道长,东锦道长和棋盘道长。顾阳前番下山去纯阳宫递邀请帖时见过几位道长,因此识得。只见太乙道长朝迎宾道了一声:“无量天尊。”迎宾也还了一礼,尔后也令人带领纯阳派诸人朝庄内走去。少林派与纯阳派乃是当今武林中第一第二大门派,门下弟子遍布天下。自佛教传入中国以来,少林派就一直是中原武林中的第一大派,几乎从未易手,少林寺藏经阁里武术经典汗牛充栋,不胜枚数,号称天下武学之源。大纯阳万寿宫与重阳万寿宫同属全真一脉。重阳宫自尹志平掌教后,合教上下皆全身心投入到对道家经典的研究上,于武术一途鲜有贡献,人才也日渐枯竭,以致后来重阳宫在武林中的声望显著下降,沦为二流教派。后来尹志平的师弟宋德方在元朝政府的大力支持下,于河东府永乐镇修起大纯阳万寿宫,创立了纯阳派,接过了复兴全真教武术正统地位的大旗,与重阳宫形成了西重道学,东重武术的局面。经过历代人的努力,全真教终于在太乙道长手里再次大放异彩,重新登上武林巅峰。

接着又有海狮帮,巨鲸帮,沙拳门等一些福建沿海帮派进了庄。顾阳和杜乔在大树下正等得不耐烦,忽迎宾高声叫道:“丐帮到。”二人一听,心下大喜,只见远处丐帮帮主薛远图身材壮硕,高大威猛,穿着一身青布长袍,虽然满是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其身后跟着掌钵长老丁愈,传功长老陆羽,执法长老梁颜以及百十来位丐帮弟子。乔阳二人待薛远图进了庄,才立刻矮身窜出,偷偷尾随在丐帮队末,查帖的门子以为二人是丐帮弟子,竟没有丝毫怀疑,放二人进了庄去。

顾阳和杜乔随着丐帮诸人一道进了庄子。走过三道门,向西是一处花园,庄前的溪水被引至这里,绕着花园缓缓流淌,在溪水之上架着一条抄手游廊,游廊尽头是一角门,进了角门,眼前豁然明朗,一处宽阔的空地上,铺满了碧油油的草坪,脚下一道红地毯,直延至尽头一处高台。红毯两侧,已坐满了各路的英雄。顾阳环顾四周,恒山派掌门柯仪,绵山派掌门沈寒山,归宗派掌门叶士信悉数到场,彼此都在寒暄,互诉别来之谊。八大派中唯独少了凤凰派与东灵派。是时凤凰派被灭门一事尽人皆知,这次的英雄大会就是要商讨应对之策,而东灵派掌门张拾得却缘何未到,没人知晓。顾阳和杜乔跟随着丐帮诸人走到台前落座。只见丐帮帮主薛远图独自步至高台之侧,拾级而上,到了高台,居中而立,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薛远图略抱一拳,朗声说道:“感谢诸位武林同道能在百忙之中赶来此间出席本次英雄大会,老夫倍觉荣幸,同时也感谢为本次英雄大会提供场地的路越先生,老夫在这里一并谢过。”说罢,薛远图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台下人均鼓掌称赞。薛远图直起身子,待掌声暂歇,遂接着道:“这次英雄大会与以往或者大为不同。相信诸位并非单只卖给老夫这个薄面,想必也都为着接下来要商讨的大事而来。”薛远图略顿了顿,接着道:“诸位或许都听说了,两个月前,山西省河东府遇着一桩惨事,凤凰派陡遭灭门,山上一干人等尽数被杀,场面之惨烈,令人脊冷。顾步封先生向与武林中人交好,历年来为武林中所做的贡献,大家皆有目共睹。今日凤凰派惹上这等祸事,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管。”言犹未了,台下一人高声叫道:“咱们一定要为凤凰派报仇。”众人寻思,是谁如此讲义气,这么肯为凤凰派伸张正义。顾阳心下也颇为感动,循声望去,原来是杨家寨寨主杨童。杨童向来在晋北一带活动,先时由于不是本地人,武功又不甚强,因此常遭当地人排挤,因着与顾步封有一面之缘,遂特去凤凰山求援,在凤凰派的庇佑下,这才在晋北立稳脚跟。薛远图道:“这位杨兄弟说的话半点也不错,咱们就是要一管到底。否则任由这伙强人为非作歹而坐视不理,他日遭灭门的就是你我了。”绵山派掌门沈寒山冷冷道:“不见得吧。”薛远图道:“哦,不知沈掌门有何高论?”沈寒山嘿嘿笑道:“高论不敢当,只是有些粗浅想法。”薛远图道:“老夫邀请大家伙聚在一处,就是要商量出个应对之策,沈掌门但说不妨。”沈寒山道:“既如此,那么在下便告罪了。窃以为设若这伙强人只是逞强凌弱而别无他想,那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拿凤凰派第一个开刀。众所周知,凤凰派位居河东,此乃中央之位,其周围帮派林立,犹如众星拱极般将凤凰派层层围起,为何别的帮派都安然无恙,独他凤凰派被灭了门,莫不是顾步封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沈寒山这番阴阳怪论一出,台上台下均是大惊,不知沈寒山是何道理。薛远图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杨童是个火爆脾气,听沈寒山如此污蔑自己的恩人,不禁破口大骂:“放你妈的巴子罗圈屁,姓沈的,你是来搅局的还是怎地?”沈寒山冷冷道:“在下只是就事论事。”杨童道:“姥姥,你甭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贼厮鸟把杭州府当作了绵山派的后院,因着顾大哥在杭州府创办了凤凰分派,触碰了你的利益,你便怀恨在心,裹谬论以泄私愤。”沈寒山阴沉着脸道:“杨童,你的嘴巴最好给我放干净点儿。”杨童道:“不放干净又怎地?讲打么?来呀来呀。”说着,杨童摆开架势,就要接招。太乙道长眼见争端既起,忙站起身拉住杨童道:“杨兄切莫动怒。”随即转身对沈寒山道:“沈兄也请先坐,且听老道一言。”

沈杨二人见是纯阳派掌门出面调解,遂不再言语,二人均知纯阳派掌门人说的话在武林中的分量。只听太乙道长缓缓道:“老道以为,杨兄确然是一心想为顾掌门讨个公道,单就这番义气,在座的武林同道均既感且佩,只是脾气稍微暴躁了点。沈兄适才所言也的确是为着事情真伪考虑,这无可厚非。只是沈兄的这套说辞,老道颇不敢苟同。没的说居于外就首当其冲,居于内便高枕无忧。即如无相禅师常言,凡事要讲究个因果缘由。据老道与顾掌门多年打交道的经验来看,顾掌门的人品无可指摘。顾掌门向来是为人着想,急人所急,在河东一带,名声颇佳。再者说,顾掌门的先师尊闫正亭老前辈在武林中的声望地位,诸位恐怕都还没忘记吧,名师之下,不出逆徒。”此言一出,台下众人均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沈寒山还待争执,碍于太乙道长的身份地位,只索作罢。

薛远图见状,接茬道:“依老夫看来,此事似可缓议,咱们在这里争论顾掌门的为人长短没有任何意义,目下首要做的是查明事件的真凶,然后再徐图善策。”归宗派掌门叶士信尖声道:“这还用查么,此事必然是魔教所为。”薛远图道:“何以见得?”叶士信道:“历年来魔教在中原各地杀人越货,**掳掠,臭名昭著,极其令人痛恨。再者能在一夜之间,将凤凰全派尽数杀死,除了魔教有此实力外,试问在坐的诸位,还有谁有这般能耐?”闻听此言,众人均觉有理。顾阳见叶士信将罪责算到了魔教头上,心觉不妥,那晚他明明听见敌人称自己是颜色组织的使者,虽然他并不知道颜色组织是什么来头。顾阳正要起身向众人解释个明白,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顾阳转身细瞧,却是杜乔,只听杜乔低声道:“不可。”顾阳奇道:“为何不可?”杜乔用手敲了一下顾阳的头道:“傻瓜,咱们现在的身份可是丐帮弟子。”顾阳忽然醒了转来,朝杜乔嘿嘿一笑。这时,坐在一旁一言未发的无相禅师开口道:“老衲以为此刻下结论为时尚早。人人都说星辉教坏事做尽,可试问,有哪个瞧见过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当然,老衲也并非是说星辉教就是名门正派。不错,星辉教确实有这个实力,可当时咱们谁也不在现场,也没瞧见是谁下的狠手,将这盆脏水妄泼到星辉教头上,是否略微欠妥?”无相禅师此话一出,台下诸人默不作声,然而在众人心里,已然是激起了惊涛骇浪。一直以来,大家都认为星辉教是一个坏事做尽的恶魔,以至于大家在提起星辉教的时候,无不咬牙切齿,蔑称其为魔教而不屑与之为伍。此刻无相禅师这番话似是为星辉教洗白,大家均觉不可思议,然而碍于无相禅师的声望地位,未敢妄加指摘,倘若别换做旁人,早就引起诸人的一致口诛笔伐了。

顾阳正待看诸人作何反应,突然左臂一阵吃痛,原来是杜乔右手紧紧攥着自己的左臂上的一块肉,顾阳奇道:“姐姐,你怎么了?”杜乔并未答话,依旧紧紧攥着顾阳的左臂,顾阳痛之已极,轻轻推了推杜乔,杜乔好似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顾阳道:“姐姐怎么了?刚刚一直攥着我的左臂。”杜乔忙道:“哦,对不起。”顾阳关切道:“姐姐没事儿么?”杜乔道:“没事儿,快瞧大家说些什么?”顾阳眼见杜乔的确没什么事,或许是走神了,也就不再追问。这时薛远图朝一旁闭目静坐的恒山派掌门柯仪问道:“柯掌门自始至终未发一言,不知柯掌门有何要说的吗?”柯仪睁开双眼,缓缓道:“贫尼向居恒山潜心侍佛,于江湖之事早已抛疏了。一切全凭各位掌门人主持,贫尼只管跟随便了。”众人各执一词,薛远图不知如何是好,正思忖间,只听叶士信哈哈笑道:“少林寺家大业大,便要颠倒黑白吗?”听闻这般无理言语,无相禅师怒道:“阁下是何意思?”叶士信道:“哼,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家因着尊敬少林寺源远流长的历史,是以凡事不好驳了大师的面子,大师难道当在坐的都是傻子么?”无相禅师道:“怎么讲?”叶士信道:“星辉教坏事做尽,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苦慧禅师是如何死的,大师难道忘了吗?丐帮掌棒长老邓海沉死湖底可还没几年,大理石柱上留的纸条写的什么?'杀人者,魔教也。'如此确凿的证据,大师还要为魔教开脱,是何用意?”无相禅师道:“苦慧圆寂,疑团重重,我少林寺正在调查当中,一定会给武林同道一个交代。至于邓海,有哪个杀人凶手在杀死人后还会傻到在现场留下杀人的证据,再蠢之人也没这般蠢法,栽赃嫁祸的事儿,自古以来的例子可太多了。”叶士信道:“直到此刻,大师还在为魔教极力开脱,哼哼,莫非大师与魔教有何勾结?”众人听罢大惊,均觉叶士信今日言论,真是一反常态,须知以往对于无相禅师的观点,叶士信总是第一个应和,今日却是怎么了?无相禅师怒极,将禅杖在地上重重一顿,似乎立时就要发作。众人都吓了一跳,素日里,无相禅师总是宽和待人,从没有大派掌门的傲气,也很少对人发怒,今日大师一定是气着了。而反观归宗派掌门叶士信,往日里总是跟随在少林派背后行事,对无相大师的观点从来是无条件支持,今日却一反常态,与无相大师针锋相对,颇有一较雄长之势。无相大师怒极反笑,冷冷道:“看来叶掌门一定是成竹在胸了,老衲这里先祝叶掌门马到功成。”言毕,大手一挥,拂袖而去。太乙道长见状,也站起身来,连连摇头,离席而去。丐帮帮主薛远图见此情形,长叹一口气,此次英雄大会,少了少林和纯阳两派,也就宣告失败。台下诸位英雄见状,都起身向薛远图遥抱一拳,陆陆续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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