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石柱后方，父亲正在轻手轻脚的穿戴着一副赤红色甲胄，那是赤焰军的铠甲，以火晶石熔炼精铁铸造而成，防御力颇为强悍。
当然，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赤焰城平日里倒也不会有什么战乱，这套威武不凡的装束，更多是被当成礼服，每当有盛大的节日时，才会穿戴上身。
秦战想不明白，在这鬼市之中，僻静的角落，父亲穿戴这玩意儿干什么？
于是他保持着沉默，继续静静看着。
而接下来，父亲的举动，则让他瞳孔一缩。
只见，父亲取出一副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小心戴上，又涂了些药水上去，脸色变得粗犷了一些，赫然换了副模样。
江白帝！
江白帝，是江家有数的高手，赤焰军中第一猛将，杀人如麻，性情暴戾。
有一年，江家掌握的一条灵石矿脉，矿工奴隶因为吃不饱饭，联合起来逃亡，江白帝一人一马，追杀几千里，将上百名奴隶彻底屠戮，人头都带了回来，悬挂城墙之上。
几百个人头，在城墙上挂了一排，迎风招展，血飘十里。
因此获得一个称号，江屠夫。
在赤焰城中，这个名字，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存在。
父亲扮成他的样子……
秦战依旧沉默着。
石柱后方。
秦江流装扮好之后，取出一面铜镜，小心检查着，又在脸上贴了两道疤痕，狰狞的露齿一笑，活脱脱就是一个江屠夫。
平心而论，如果秦战没看到他化妆的全过程，即便是面对面，或许也不敢确认。
像。
实在是太像了。
就连那种凶狠毒辣的气质，都演出了神髓。
下一刻，秦江流拿出个皮囊，咕咚咕咚，灌了一通酒，然后提着把长枪，龙骧虎步，从那石柱后走出，走向鬼市摊位最密集之处。
“你们，好大的狗胆！”
一声暴怒大吼，陡然在鬼市中炸响。
所有买家卖家肃然一惊，不由看向声音的来源，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之人，敢大喊大叫，犯下众怒。
然而，待看到屹立在中间那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瞬间出了满身大汗，难以抑制的颤抖着。
江屠夫！
他们心中都很清楚，鬼市这种东西，万一要被赤焰军查起来，绝对是死罪一条，更别说江屠夫了……
一时间，不少人都是呆住，全身哆嗦，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江白帝威名极盛，众人皆知，谁敢捋他的虎须？
距离“江白帝”最近的一个摊位，那个摊主已经彻底被吓傻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紧张的有些尿急。
忽然，他眼睛一亮。
然后便感觉到彻骨的冰凉。
那是被寒光霍霍的枪尖，照亮了他的眼睛，然后抵在他温热而柔软的脖子上。
“你卖什么？”“江白帝”冷声问道。
“江……江大人，小人，小人，是……卖……一些药材……”这摊主心惊胆战道。
噗！
一道殷红而温热的血高高溅了出来。
锋利的枪尖，直接刺穿了他的喉咙，顺势挑断了他的动脉。
他趴在地上，脖颈血流如注，仿佛一只被割破喉咙的鸡，无力挣扎，发出虚弱的声音，五指虚抓，似乎想要抓住流逝的生命，只是……却再也不可能了。
“贩卖军需，死！”
冷酷无比的声音，让人感觉如坠冰窖，心中紧张恐惧到了极点。
风呼呼刮着，场上死一般的寂静。
此时此刻，即便是秦战，心中也是生出强烈的不可思议。
父亲这是怎么了？
疯了吗？
在秦战印象中，父亲向来是个与人为善的性格，沉稳而忠厚，众人心目中的老好人，而现在，却是这幅冷酷铁血杀伐果断的模样。
这……还是他吗？
“江大人，江大人饶命啊！”
“江大人，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啊，真的是第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大人，您大人大量，我族叔也是赤焰军中的人……”
……
寒风呼啸，腥甜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于是众人更加恐惧，痛哭流涕，纷纷求饶。
“江白帝”沉默着，刀锋一样锐利的视线，扫过每个人。
每个被他眼神扫中的人，都是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谁都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赤焰军的威名，江白帝的凶威，实在是太盛了。
沉默。
沉默如山，压在每个人心头，小心秉着呼吸。
“念在你们初犯，东西、灵石全部没收，任何空间手镯、戒指，哪怕一块灵石，都不许私藏！”
“放下东西，十个呼吸内，都给我滚！”
“以后若敢再犯，格杀无论！”
依旧是冰冷刺骨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却仿佛天籁之音。
他们心中虽然肉痛无比，却也大呼庆幸，破财，总比丢了小命强吧？
一时间，众人飞快丢下身上的财物，战战兢兢的离开，走远几步后，如同鸟兽般迅速逃散，只恨爹妈没多生两条腿。
很快，场上空无一人。
这下，倒是真成了鬼市。
四下张望，已经彻底没人了，秦江流飞快行动，一件件货物，一个个手镯、戒指，都迅速收起来。
……
石柱后，见到这一幕，秦战又是震撼又是欢乐，万万没想到，父亲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是强盗头子啊？
这一晚上，捞得可不少……
平心而论，对于这种事，秦战倒是没什么介意的。
胆大、心黑、脸皮厚，这才是检验一个修行者是否成功的核心标准。
很快，将所有财物都收拾好，秦江流脱下赤焰甲，露出一身适合行动的黑衣便服，蒙上脑袋，满载而归。
犹豫了一下，秦战还是没有出去相见。
自己身上的秘密，暂时还不能和父亲讲，他的秘密，自己也装作视而不见好了。
秦江流飞快朝外跑去。
而就在这时，自那茫茫白雾之中，有五个人，大步走了出来，堵住了他的去路。
赫然，是之前的几个商贩。
此刻，他们脸上带着阴测测的笑容，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为首的一个，满脸富态，揶揄笑道：“江大爷，给您请安了。”
“小的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呢，是江家四少爷手下的账房先生，这位是李家的管事，还有……这位……您不认识他吗？”
“这不是您家的下人吗？”
其它人相互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这位兄弟，演技不错啊，胆子大，手也挺黑的，刚才我都差点信了。”
“行了，别和他废话了……”
“把东西麻利的交出来，老子留你个全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