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范闲飞剑贯胸而过,齐云的肉身虽然已经死绝,但是命魂还未来得及崩溃,神智尚存。
在欢自在扑向齐云的那一刻,齐云突然自爆命魂,企图与欢自在同归于尽。但是欢自在的魂宝之气竟然生生将生死血禁暂时压制住,几乎让齐云的自爆徒做了无用功。
林巽的急智再度发挥了作用,在范闲惨死的惊愕之中,见到欢自在慌不迭地冲向杨仪,蓦地清醒过来,几乎是同一时间内从怀中掏出一片宽大的竹简,正是范闲给他的那枚竹符,一次性的威力丝毫不弱于范闲的那柄灵剑。
心念一动,握住竹符的左掌顿时窜出灵芒闪烁。林巽狠狠地一使力,竹符‘嘭’地一声巨响便被捏碎,瞬间一股黄芒从竹符中攒射而出,盈满山洞。下意识的五指握紧,一股强横的金黄气流在掌心处疯狂的流窜着,将五指撑了起来,弓成了鹰爪的模样。林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的恐怖力量似乎透着经脉连通着命魂一般,只要心念所至之处,这股力量就会全力冲去!
“把你的命交出来!”林巽这句话夹杂着满腔的愤怒以及心头无比沉重的自责。
若不是为了自己,范闲不会死。
只是,若自己不来救杨仪,杨仪必然被夺舍,死得彻彻底底。有时候,对与错真的很难抉择。林巽要是能够预知这个结果,一定不会来救杨仪。毕竟范闲对他有恩,而和杨仪不过是泛泛之交。
此刻,范闲已死,自责已经失去了作用!而这一切只能宣泄在欢自在这个化魂修士的身上。
五指一松,掌心处那一股恐怖的气流顿时迸射而出。不用多说一句,这股气流似乎也感受到了林巽对欢自在的怒意,在空中翻腾一周,眨了眨眼,竟然化为一道凌厉飓风,仿佛将整个山洞的碎石都要卷到空中似地。
欢自在彻底绝望了,林巽手上的竹符似乎是禁锢着一个‘刀卷风’类似的法术。本以孱弱的魂魄又受了齐云命魂自爆的影响,根本抵抗不了。
绝望之际,似乎是一个将死之人都会做的事。欢自在开始慢慢回忆踏入修仙界来的一个个日日夜夜,一时间,竟然也不禁唏嘘感慨着。
在暴虐旋转的金黄飓风下,欢自在的魂魄一点点被吸入飓风中,犹如一块块血肉被切割了下来。
但是没有禁受住飓风的最后一丝吞噬,那残余的魂魄躯体无声的爆裂开来,一股股淡薄的黑烟涌向四周,在飓风的吸力下,眨眼又消失不见了。
待到所有沙石落地,金黄飓风缩小到手掌大小的程度,在地面上最后翻腾了一下,便也彻底失去了威能。
“范师兄,林巽对不起你!”欢自在的覆灭,没有带给林巽一点喜色,相反的,在他的眼角,两道晶莹泪流静静滑落,咬着嘴唇,他憋住心头的悲恸,喃喃道。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林巽痴痴地盯着在火把微黄光芒的一切,久久不肯动弹。
睁开了眼睛,杨仪晃了晃了头疼欲裂的头颅,似乎反映了过来似地,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之色,心道:“我没有被夺舍…咦?这红色…”
杨仪突然瞥见衣裳上的一丝血红色,目光延伸过去,顿时骇了一跳。齐云瞪大着一对眼珠子,怨毒的盯着自己!
在齐云胸膛处,一个巨大血洞赫然跃入眼帘!
压下心中的震惊,不禁狐疑起来,齐云死的样子很凄惨,应该是被别人斩杀了。而这个人只能是答应相救的林巽,可林巽呢,石洞内,再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火把微弱的黄芒似乎快要熄灭,齐云煞白的脸色尤为恐怖。杨仪一个骨碌从石床上跳了下来,脚下一顿,却看到一滴滴巨大的血花绽放在地上,连成一条线,从洞中一直延伸到洞口的黑暗。皱了皱眉,杨仪立即弯腰走向洞口。
出了山洞,杨仪越走越心惊,那些血花似乎无止无尽的样子,几乎出了洞口数十丈的样子。很难想象,究竟从一个人身上漏出了多少血,才有这么震撼的一幕!
小心呼吸着,目光探寻的走向终点,杨仪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从背影看去,林巽跪在地上,挺直着身子,似乎没有受什么伤的样子。只不过林巽满身的血色却着实刺目。
让杨仪真正怔住的,在林巽的双膝前一尺远处,一个微凸的坟包似乎是熟睡了一般,静静地躺在无垠的大地上。
冬日的阳光,微弱无力,空气中仍旧透着一丝寒意。
杨仪寂悄的走到林巽的身后,林巽没有一丝反应。意识到了事情远非所想的那样简单,禁不住大为疑惑,眼前的坟包中究竟埋着什么人,林巽为何屈膝下跪?好男儿只跪天地父母,岂能轻易给陌生人下跪!还有,林巽究竟是怎么救下自己的?
不知该如何出口询问,站在林巽背后的杨仪突然注意到林巽右臂无力的耷拉着,似乎是失去了知觉。在右臂的中央,一大片从内渗出的血渍早已凝固,明显是一个巨大的伤口。
虽然确定这一路来的血花不可能是从林巽的身上掉落的,但是见到这一幕,杨仪顿时大惊,原来林巽也受了重伤!
转身走到林巽面前,杨仪一下子又怔住了,在林巽那张干净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血丝密布的双目透着一股冰凉之意,在看向远处,极远处,没有尽头。
愣了愣,杨仪莫名叹了一口气,轻声唤了一声林巽的名字,道:“林巽…”
本以为林巽不会有动静,但是在杨仪双目的错愕之下,林巽猛的站起身,竟然不看杨仪一眼,转身沿着血花铺洒的道路,像一个孤独的老人落寞的前行。
杨仪站在坟包前,怔了许久,直到林巽的身影消失在树木的遮挡下,才缓缓转过头,盯着坟包前的那一个木质墓碑,目光一下子深邃了起来。新鲜的木色,分明是刚刚从一棵树上砍了下来。在墓碑上面,赫然印着‘范闲兄长之墓—林巽立’九个用鲜血写成的刺目大字。
“范闲?范队长…?”杨仪喃喃道,一时间身子仿佛僵住了一般,“难道是林巽和范师兄一同救了我?”
杨仪的思绪翻飞,回到了那一天从灵阳山上被范闲领下山时,对于没有飞天法宝的抱怨。范闲威胁的语言依旧清晰地藏在脑海中:“哼!你们最好老老实实的跟着我走。不然,山中的恶兽便足以将你们一口吞下。”
范闲冷峻的神色,恫吓的言语,不断的浮现。杨仪目光探到那个孤零零的坟包上,新翻的泥土透着一股新鲜之气,冲入鼻中竟是如此的清晰!
山洞内,齐云僵死的双瞳似乎依旧透着无尽的不甘和怨恨。感受到右臂上传来的一股股强烈的痛意,林巽咬了咬牙,伸出左手轻轻地将齐云的双目合了起来,嘴中喃道:“我想你应该也是为了提升修为,才有这等作为。”
叹了口气,冰冷的双瞳终于露出一抹暖意,林巽又自言自语道:“你做的没有错,这修仙界没有对与错,只有成与败,只有活人和死人…我想活下去,不为家人,只为自己。我不信我林巽不能站在这苍穹之上,蔑视苍生,掌控自己的生死!”
顿了半晌,林巽突然用右手在怀中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件古朴的玉佩,在玉佩的正面,赫然刻着一个清晰的‘停’字。
摩挲着玉佩,眉头一凝,林巽道:“范大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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