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云二爷自然不会对人这么客气，说话的是顾兮兮。
叶瑾瑜看他如此慎重，不由得一愣，继而笑道：
“顾师爷怎的这般客气作甚？有什么事但讲无妨。本官能够帮忙的，一定会帮忙。”
顾兮兮看了一眼桌上的人，冷笑道：
“在下想开棺验尸。”
叶瑾瑜有点不明白，疑惑道：
“韩亦炜和张西扬的尸体不是已经验过了吗？而且他们的尸体如今都在义庄，尚未入棺，何来开棺验尸一说？”
顾兮兮抬头，缓声道：
“在下要验的不是他们的尸首，而是青山县何家街一位无父无母的孤女，在五年前已经死去，名为霜雨姑娘的尸首。”
碗筷跌落“啪”的一声。
清脆瓷器声惊动了屋内的几人。
只见紫鸢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直愣愣的看着顾兮兮，脸色发白。
叶夫人嗔怪的点了点紫鸢的额头：
“紫鸢啊，怎么这般不小心？初夏，帮她把地上的碎片收拾收拾。”
紫鸢听了叶夫人的话，还是那般呆呆的样子，直到初夏轻轻的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这才蹲下，魂不守舍的捡起碎瓷片匆匆离开。
看着紫鸢离去的背影，叶夫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道：
“老爷，妾身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各位公子，在下失陪。”
叶瑾瑜听闻，连忙起身关怀道：
“怎么不舒服，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无事，休息休息便好。”
叶夫人不在意道。
“也罢。晚些时候，我让紫鸢帮你热些饭菜，送到房中。”
“嗯。”
叶夫人点头应着，转身离开了。
送走了叶夫人，叶瑾瑜才转而看向顾兮兮：
“顾师爷，你方才说要验五年前自缢身亡的霜雨的尸体？”
“是。”
“这个...本官有些不明白。这件事与现在的案子有何关联，为何忽然与五年前的事情扯上了关系？”
不但是叶瑾瑜不懂，一旁的千辰明等人也不懂，眼巴巴都看着顾兮兮。
“叶大人，云大人之前在调查韩亦炜与张西扬之间的关系事，察觉了五年前的卷宗，而后我与云大人去往调查，发现韩亦炜在五年前确实来过青山县，而且...很可能与张西扬一起奸污了霜雨。”
顾兮兮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
“我们想开棺验尸，看看事实的真相如何。”
叶瑾瑜闻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先不说这位叫霜雨的姑娘究竟与这宗案子有没有关联，就说这人都死了五年，还能查出什么？”
顾兮兮笃定道：
“只要让在下检验一番，一定能发现一些证据。”
云二爷看了她一眼，心道死了五年都能找到线索？
如果顾兮兮真的有这样的本事，说不定墨家的案子...
叶瑾瑜还有些犹豫，像这种已经入土为安的死者，要开棺检验尸体，在人们眼中看来是一件极其不尊重死者的事情，若是死者的家人在，还可以征求家人的意见。但是霜雨无父无母，自然还是需要叶瑾瑜这个县官来拿主意。
叶瑾瑜一捶手，下定了决心：
“好，晚上本官会给你盖好官印，明早便可开棺验尸了。”
顾兮兮笑道：
“在下想今晚就验，越快越好。”
夜黑风高挖坟夜。
县城外的乱葬岗杂乱无比，碑林错乱无序。
平日即使艳阳高照，这个阴森无比的地方也鲜少有人，夜里更是一片静谧，就连虫鸣声都听不到。
这会儿，乱葬岗里静悄悄的，偶尔有风刮过的时候还能听见呜咽声，似是有女子幽幽哭声，凄惨无比。
一排火把将漆黑的碑林照亮，拉出一个个细长的影子，映在墓碑上面，诡异无比。
千辰明搓了搓胳膊，站在顾兮兮身后，他缩着脑袋四下警惕的看着。
华谨等人并没有来，千辰明是因为想要讨好顾兮兮，所以难得有机会跟上来，他就来了。
谁知道，大半夜的真的是来挖坟，他好怕啊！
“找到了，在这里！”
一位捕快手持火把，弯着腰查看着墓碑上面的名字，而后回头冲这边叫喊着。
“走。”
顾兮兮率先走了过去。
云二爷紧跟其后。
千辰明也快步跟上。
叶瑾瑜身为县官，自然也在。
墓碑与想象的不同。
孤女霜雨已死五年，又被葬在乱坟岗，坟前定是一片荒芜。
但是霜雨的墓碑却是石碑，坟前干干净净，还被人仔细的打扫过，坟前还有纸钱被烧过的痕迹，连祭祀的水果都非常的新鲜。
顾兮兮始终抿着唇，垂下眼睑，并不说话。
云二爷觉得夜风有些凉，便褪去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顾兮兮的肩上。
叶瑾瑜和千辰明相视一眼，只当没看到。
衙役已经拿起了锄头和铁锹，一点点的挖掉坟墓上面的土。
前段时间下过的大雨将这里的泥土泡的有些松软，挖起来并不是很费力气，泥土还带着湿润的水气，虽然比较重，但很快就挖到了尸首。
“动作轻些，不要破坏了尸体。”
叶瑾瑜在一旁出声叮嘱。
衙役的动作放得很轻，尸体很快就被清理出来。
顾兮兮想要弯下腰去查看尸体，却发现云二爷递给了她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
顾兮兮愣了一下，笑了笑。
接过来，套上，便开始工作了。
时间已经过去五年，霜雨的尸体早已腐烂，但是一头乌黑的秀发还挂在森森白骨上面。
死去时穿在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稍微一动就变成了布片，四散开来。
顾兮兮招了招手，示意火把凑近些，她要看仔细。
衙役刚刚挖坟的时候还不曾觉得什么，这会静下来，个个觉得一身的冷汗，被这夜晚的风一刮更是冷到了骨子里。
再加上那副白骨在火把下面就像是泛着阴火一般，让大家头皮发麻。
顾兮兮和尸骨凑得极近，几乎要贴了上去。
半夜里，即使有火把在周围，她也不能够看清尸体，只能凭着感觉伸手去一点点的摸着尸骨。
她顺着头骨开始，沿着颧骨慢慢往下，脊椎、肋骨、臂骨、指骨、盆骨，直到趾骨。
等到全部摸完了以后，顾兮兮才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尸骨的嘴里，去摸死者的牙齿，然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在跳跃的火光下有些扭曲，有那么一瞬间，大家都觉得这个顾师爷才像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坦然若素的摸着白森森的骨头，居然还能够笑得出来。
太可怕了。
顾兮兮含笑脱下了云二爷送她的手套，叠了几叠，塞进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