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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平北公二路征西 金棍将弃夏归宋

话说岳雷率领五万人马征西,一路之上路过金霞关、通天山,皆已归顺。行了一月有余,方至界牌关前,张俊闻岳雷兵到,大惊,赶忙列队相迎。岳雷与张俊见过礼,问道:“张元帅,为何出师多月,至今取不下界牌关?”俊曰:“界牌关守将铁雷皮尔丹武艺高强,加之接天关总兵毕得卿前来相救,此人棍法超群,本帅连攻两月,都未能攻下。”雷曰:“张元帅放心,雷忧西征多难,特向圣上请命领兵来助,待雷明日出战,定斩鼠辈首级。”

次日天明,岳雷头戴黄金打造四楞冲天盔、朱缨倒挂,身穿锁子连环龟背鱼鳞黄金甲,胯下一匹白龙马,背后插五杆护背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只听炮声一响,雷提枪率军临阵,铁雷皮尔丹亮全队出战,见宋军阵前冲出一员大将,四十上下,手中一杆银枪,阳光之下闪闪发光。铁雷皮尔丹不识得,带住坐骑高声问曰:“宋将报名再战。”雷曰:“吾乃鄂国公平北公岳雷是也!”铁雷皮尔丹闻岳雷之名,不由得倒一口冷气:闻他少年扫北,岳家六合枪法厉害非凡。只得将独脚铜人一举,照岳雷杀将过来。雷见他兵刃非常,知他膂力过人,将提炉枪一横,摆个“海底捞月”式,待铜人槊砸将下来,将枪往上一架,枪杆就势一顺,将力卸了,皮尔丹见岳雷使枪又奔面门而来,忙撤回槊来架枪。雷使开七十二路太极枪法,此乃道吉禅师所授绝妙枪法,招招皆乃杀招,雷练此枪法近乎十年,今日使起来自是得心应手。只见这条枪,在皮尔丹哽嗓咽喉的前后徘徊,留情结上素缨随风飘摆,杀得皮尔丹热汗淋漓。

至五六十合,二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武艺不分上下高低。岳雷思量如何取胜,奈何皮尔丹武艺高深莫测,难见破绽。皮尔丹见岳雷枪法出神入化,不愧名将之后。后方岳霆、岳霖、岳甫、杨继周、诸葛锦等无不心焦,唯恐岳雷有失。张俊、张国乾、李文辉恨不得岳雷命丧槊下,除去心腹巨患。俊暗令李文辉取箭,欲暗伤岳雷。

正值此时,雷使枪照铁雷皮尔丹面门刺来,皮尔丹使槊便磕,不想乃是虚招,枪又奔心口而来。皮尔丹躲闪不及,忙将身子一斜,自恃身着唐猊甲刀枪不入。不想李文辉自以为得计,一箭射去,正中皮尔丹面门。岳雷见状大喜,加之提炉枪善破宝铠,枪到甲破。雷翻手腕撤枪,连皮带肉挑去一块,皮尔丹啊哟一声,拨马退走。

岳雷挺枪追去,毕得卿见状,手举紫金盘龙棍截住厮杀。这毕得卿本是中原人,昔日高宗在位时,他父曾随岳鹏举护卫八陵,转战江、淮之间,积官至武义大夫。得卿因恩荫补官,隶属侍卫马司,武艺超群,能开二石七斗之弓,反手能拉开一石八斗之弓,徒步能射二石,骑马能射二石五斗。那日武举场上技压群雄,只因秦桧怪他未献礼金,寻个由头将他逐出武科场,得卿愤恨之下远投西夏,发誓早晚诛杀昏君,以泄胸中怒气。西夏王见毕得卿能为出众,棍法鲜有对手,钦点他做了接天关总兵。今日与岳雷对仗,两人皆是武状元,杀了八十合不见胜败。战到百十余合,得卿棍法愈发勇猛。雷心中大惊:此间竟有这般人物!仔细打量得卿:身穿大叶黄金甲,内衬猩猩红的战袍,面如冠玉,鼻如玉柱、口似丹珠,双耳有轮。胯下是一匹花斑豹,掌中紫金棍杀法骁勇,不愧有名上将!雷素有爱将之癖,有心招至麾下。不料这一想险些惹祸,沙场之上岂容分心,人坐马上便是阳间三世,人堕马下即入阴曹地府。得卿将棍一紧,雷使枪正磕在棍上,只听见嘡一声,提炉枪震飞出去。雷大惊,见紫金棍已砸将下来。雷急中生智,伸手从鹿皮囊中拽出亮银盘龙锏——本是岳鹏举遗物,恩师周侗所赠。将银锏往外一搪,又催马顺着棍身一滑,好容易将紫金棍拦下。得卿见岳雷果然不一般,顺势一翻腕子,将紫金棍由下至上使个海底捞月。雷抡锏向下砸去,只听当一声,两件兵刃撞在一起,碰出火花无数。

岳雷失了提炉枪,情知难胜,拨马败下去了。不想一时心慌意乱,竟跑向树林丛中。毕得卿见岳雷慌不择路,大喜,紧追不舍。那阵后杨继周、罗延庆等见岳雷败走树林,忙催马来救,不想西夏众将一拥而上,将杨、罗二人困在中间。张俊知岳雷凶多吉少,索性挥动令旗,宋军一拥而上,与西夏军杀在一处。

岳雷见毕得卿追下来,心慌意乱。坐下马一个趔趄,险些坠马,走兽壶中雕翎箭掉出无数,止剩得三支。雷忙拈弓搭箭,望毕得卿一箭射去。得卿将紫金棍轻轻一拨,打落雕翎箭。雷复放一箭,得卿使个金刚贴板桥,箭又走空。雷取箭三射,欲不待之躲闪便将之射落马下。岳家射术精奇,非常人所及。雷自幼从父骑马习射,箭无虚发。毕得卿见岳飞走马三箭来得甚快,再躲已是不及。只得摘镫离鞍一跃而起,躲过第三支箭。雷还欲放箭,不料一探走兽壶,惊出一身冷汗,箭已尽了,只得虚拽几番弓弦。

毕得卿忙躲闪时,止闻弦声,不见箭来,如此数番,便笑曰:“岳雷,既没箭了还往哪壁厢走!”岳雷暗想:今日性命尽付这撒手锏。遂将银锏攥在手里,细听身后马挂銮铃声响,估摸时机已到,转身将银锏撒手飞出。得卿见银锏飞来,忙侧身闪开,复一棍打落银锏。

岳雷见银锏落空,唬得脸色煞白。不及取银锏,催马便走。此时,眼前走出一位老道拦住去路,笑曰:“岳元帅且慢行!贫道有礼了。”岳雷见是个道者,还礼曰:“道长,恕岳某甲胄在身不便施全礼。请道长速去,身后敌将相逼。”得卿早已望见老道,忙曰:“师父,莫走了岳雷!”雷大惊曰:“老道长何许人也?”老道笑曰:“岳元帅莫惊,小徒一时误入歧途,助纣为虐。待贫道一番言语,为岳元帅招至麾下,为国平叛。”岳雷问曰:“敢问老道长仙乡何处,道号怎称?”老道笑曰:“贫道号紫阳真人,若问俗名,谢映登是也!”雷闻言大惊,忙摘蹬离鞍下了坐骑,曰:“莫非前朝瓦岗英雄至此,晚辈在此见礼了!”说罢便要下跪。谢映登扶住道:“岳元帅客气了,贫道不敢当。”

原来那谢映登本是隋末侠士,善用银枪,箭无虚发,号神射将军。早年与王伯当交好,占据少华山做了草头天子。裴元庆攻打瓦岗山时,映登飞箭救下单雄信;后得军师将令,往山马关计赚裴府家眷,裴家父子得以归顺瓦岗。不想后来程知节禅位李密,号为西魏王。密好美色,玉玺换萧妃,惹得岗山散将。谢映登心灰意冷,归隐山林,出家为道。后罗成力锁后五龙之时,齐王李元吉拒开城门,马陷淤泥河万箭穿心而死,刘黑闼等五家反王侵犯边关。太宗秦王因宫门挂玉带之事身入天牢,武德天子见紫金关难保,只得命秦王挂帅出征。秦王对阵之时,巧遇伍云召之子双枪将伍登。尉迟敬德战伍登不过,败逃下去。

伍登乃映登叔父谢宏之徒,与尉迟敬德师出同门,却不曾相识。映登奉叔父之命于半路等候二人,说伍登降唐。至秦叔宝扫北之时,兵困牧阳城,程知节单骑闯营回京搬兵,映登复下山助知节杀出敌营。至今,映登年已数百。见毕得卿至前,映登面沉似水,曰:“孽徒!奉师命下山为何反助西夏?”得卿将前因后事说了一遍,谢映登叹曰:“罢了,秦桧已死,今日既遇岳元帅,便随军征西平叛去罢,凯旋之日自有功成名就。”毕得卿听完道:“谨遵师命。”复向岳雷跪下磕头道:“元帅在上,末将有违天命,险些害了元帅性命,罪无可赦!”岳雷扶起得卿曰:“贤弟说哪里话来。贤弟武艺高强,雷能得贤弟相助,征西凯旋指日可待!”岳雷此时不知,毕得卿有勇有谋,日后坐镇锁阳城。后光宗进逼孝宗退位,姜平欲害岳家。得卿闻讯赶回京城相助岳家,以报今日岳雷之恩。此是后话,且按下不表。

谢映登劝服毕得卿,谓雷曰:“岳元帅,如今吾事已了,尚有一计可取界牌关。徒儿还是回关去,可谎称岳元帅已坠崖,不知生死。若遇宋将相阻,万不可伤其性命,止暗中以箭书送信即可。岳元帅可乔装改扮,至晚间走小道回营。日暮后举火为号,里应外合便可取关。”岳雷、毕得卿大喜,依计行事,得卿先回了界牌关。赵能正在阵前与杨继周大战,继周双戟上下翻腾,杀得赵能渐渐不敌,眼看要败。毕得卿举棍搪住杨继周的双戟,替下赵能。杨继周见毕得卿回来,岳雷却不见踪影,心中暗叫不好,问曰:“毕得卿,岳二哥何在?”毕得卿冷笑道:“匹夫,岳雷已坠崖身亡了!”杨继周闻言魂飞天外,怒道:“好贼子,害死岳二哥,今日誓取汝首,招戟!”将双戟一摆,直取得卿。得卿舞金棍接架相还,杨继周乃军中猛将,二人战了五六十合不分胜败。

毕得卿因与岳雷有约,留了三分本事。杨继周气得火撞顶梁门,双戟来得又快又恨,二人杀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得卿见继周有心拼命,暗想道:吾与元帅约定,在此胶交战实无益处,且回关去罢。便虚晃金棍,败回关去。杨继周哇哇暴叫,策马追去。得卿闻背后马挂銮铃声响,只得取支雕翎箭,拈弓搭箭使个犀牛望月,雕翎箭奔杨继周面门而来。继周见毕得卿施放冷箭,将戟交左手,伸手啪地一抓,薅住箭杆。只见箭杆上包着层绢,杨继周情知有事,暗中藏了箭书,也不去追赶,径自回了大营。

回至营帐,杨继周不报张俊,兀自来找军师,共启此信。二人看罢,方知岳雷未死、毕得卿早已归降,今夜三更举火为号,攻取界牌关。锦曰:“杨将军,今夜整顿人马,夺取界牌关!”继周曰:“军师放心,待吾等今夜建功!”说罢,整顿人马去了。你道为何不报张俊得知?自岳雷到军中,众将皆归心岳雷。张俊身边止剩长子张国乾与女婿李文辉,虽是一座宋营,暗成两派。

至黄昏时分,岳雷乔装改扮回到宋营,诸葛锦将提炉枪与了他,雷即点兵派将,令杨继周、岳震率军一万攻打东门;罗延庆、罗鸿率军一万攻打西门;岳霆、岳霖率军一万攻打南门;亲率岳甫与一万精兵,直取北门,与毕得卿里应外合。

夜至三更,四路大军同时出发,待至北门,雷命军士举火为号。毕得卿率亲兵卫队早在城楼等候,望见宋军举火,亦命亲兵高举火把,拉起千斤闸,放下铁索桥,城门大开。差人大喊:“岳元帅还不进城,更待何时!”雷大喜,挺提炉枪一马当先,高声喝喊:“弟兄们,随吾杀!”宋军如潮水一般涌入界牌关。

铁雷皮尔丹因白日打仗劳累,早已睡下。待城内杀声震天,方知不好,忙披挂整齐,此时中军官来报:“将军,毕得卿开了北城门,界牌关已属他人,还请速走!”皮尔丹怒斥道:“头可断,志不可丧!夏王待魔家不薄,魔家今日必死战之!”当即提槊上马,冲出帅府厅。见宋军人人手持长戈,杀得西夏军鬼哭狼嚎,东逃西散。皮尔丹正欲询问,只见毕得卿手持紫金盘龙棍杀将过来。皮尔丹见状,问曰:“毕将军,何故叛国?”得卿笑曰:“吾已归顺岳元帅,今日奉命取尔首级,休走!”抡动金棍,搂头盖顶砸将下来。

皮尔丹大怒,怎奈劳累不堪,两臂少力,岂是毕得卿对手?勉力架住金棍,只是无力还手。毕得卿瞅准机会,撤回金棍,使个拦腰锁玉带奔两肋抽来。皮尔丹躲闪不及,栽倒在地。复一棍,打得脑浆迸裂。

杨继周等人杀入城内,城中守兵不及防备,杀得界牌关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赵能自恃双刀厉害,拦住岳霆去路。岳霆大怒,抖动一字点金盘龙枪分心便刺,战不到三十合,霆一枪刺中赵能左臂,能大叫一声,转身便走。不想正遇韩彦直,相斗未及十合,已被刺中咽喉,死尸栽落马下。杀至次日黎明,关内西夏兵士或死或降。雷命军士张榜安民,不得侵扰百姓,敢有冒犯百姓者,杀无赦!

张俊在营中哪知界牌关之事,待岳雷派人递书之时,怒曰:“这小蛮子竟如此不将吾放在眼中!”张国乾曰:“父帅,岳雷如此嚣张,此乃僭越之罪,父帅只需一封奏章送至龙书案,便可令岳雷身首异处。或待他回营之时,酒席宴间要了性命。”李文辉亦曰:“岳丈,舅兄所言甚是。岳雷方至,众将哪里还将元帅放在眼里?”俊叹曰:“吾何尝不知,怎奈岳雷乃圣上钦点二路征西元帅,赐爵平北公、鄂国公双公之位,更是御赐王兄。纵然有罪,圣上怜岳家满门忠烈,岂能轻斩岳雷?”想了多时,俊曰:“也罢,吾闻接天关旁有一山谷,唤作断魂谷。此谷险恶异常,崎岖难行,吾等可举兵降了西夏,将岳雷等引入断魂谷,纵使肋生双翅亦难飞出。”要知张俊如何陷害岳雷,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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