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这里就是我们酒楼的总控制室,您这边请进。”立在梁炎跟前的酒楼经理指了指门的方向,跟着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就在十分钟前,他还在森远金碧辉煌的VIP室里忙着招待贵宾,突然间就接到了自家boss的电话,然后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就直接爬上这五楼……
“嗯。”梁炎轻哼一声算作回应。其实他也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一个冲动之下就让人带到这监控室,是想找到那丫头吗?找到那丫头之后又怎样,他其实并没有想好。
但他怎么会承认自己会有那么无聊呢。
三步并作两步,他走上前一推就推开了虚掩的门。
三十平米的监控室里只有一张工作台,此时也只有两个人在值着班。听到身后的推门声响,他们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退到了一边。他们自然也在几分钟前接到过自家boss的电话了。
工作台上方的墙壁高高嵌挂着森远所有的监控画面,二十多个显示器,每个显示器上正分分秒秒地记录着每时每刻森远大大小小包厢里的情况。
“梁少好。”看到梁炎经过,两个工作人员立马打起了招呼。哪怕是在森远最偏僻的角落里工作,他们多多少少也听闻过一些关于眼前这位的不一般。
梁炎径直走到了工作台前。
只是,还不到一分钟,他便有些难以置信地眯起了双眼。
看到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是“大魔王”三个字,江孜涵一瞬间还以为是她喝醉了。她晃了晃脑袋,用力盯着屏幕,看着三个字从清晰变得模糊却又再次清晰起来。
没有消失。
她几乎是被吓醒的酒。
果然,等她从广大同学的包围圈里撤出来,那震动非但没有消停反而震出了一种她不接就不停的意味。这也就只有她那位亲哥哥能这么耐心十足地打电话……出什么事了吗?她心神一凛,蹬蹬蹬几步跑到了走廊外,摸着心脏颤颤巍巍地摁下了接听键:“hello?哥?你找我吗?”
梁炎的视线从一个显示屏调转到另一个,手却不自觉地扣住了工作台的外沿,引得经脉缓缓凸显了出来。
“是我。”什么叫做“无心插柳”、“歪打正着”,在这一刻他可是深刻体验了一把。
“你现在在哪儿呢?”
低沉的男声透过微凉的空气传到江孜涵的耳底,无端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莫名地,竟让她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嗨,我还能在哪儿啊,你吃饭了吗?你们那儿应该快八九点了吧,我们大美帝的太阳也刚刚升起了,我这边刚吃完早饭正打算去学……”
“江、孜、涵。”急转直下的声调一下子截住了她的话,江孜涵的心跟着“咯噔”了一下。
几乎是在下一秒,她突然飞快地转过身,在确实看到背后无人的情况后,有些侥幸地松了口气。没人就好,没人就好……
然而还没等她喘完这口气,阴测测的男声就让她僵住了身子——
“你往后打算看什么呢?看我可就错了,看我你得把头抬起来!”
嗡地一声,江孜涵觉得此刻就好像有人拿着那种破败的铜锣突如其来地在她耳边来了这么一下,震得她耳骨发麻四肢僵化。很快,她就明白过来对方让她抬头看的意思了。
因为在她视线的正上方,一个黑色的监控镜头正一闪一闪地跳着红光。
卧槽……意识到她是这么被抓包的一刹那,江孜涵觉得她真的是流年不利。
看到显示屏自家妹妹对上来的那张傻笑兮兮的脸,梁炎的气真是不打一处来,气得连他为什么来监控室串门的初衷也忘了个一干二净,眼底里只剩下了熊熊冒起的火:“涵涵,够了不起,这四年时间不见本事见长,想想等会儿给个什么解释能让我满意,你应该还没忘上哪儿找我吧?”
伴随着“嘟”地一声挂机声响,江孜涵浑身都忍不住跟着抖了一下。早在四年前她偷偷改了高考志愿的那一刻起,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这一幕的发生。没想到,到头来却在最后的节骨眼上被抓了个现行。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内她的脑子里除了空白就只剩下了三个字:完蛋了……
梁炎挂完电话以后,脸色阴沉得恍若能滴出水来。连一旁见怪了大小场面的酒楼经理都忍不住往外缩了缩,生怕被殃及池鱼。过了几分钟,梁炎大致也想到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要说最大的帮凶此刻一定不知道是他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远在包厢温柔乡里的汤森远莫名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这边,江孜涵一路精神恍惚地飘回到了席位上。
“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江孜涵这才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手背上被覆上了只手。顺着那只手看过去,晴初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盼间依旧是那份沉静和从容,只不过现在还夹杂了几分关切。
“没事没事。”扯起一个笑,江孜涵本来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只不过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她笑起来简直比哭还难看。
晴初自然觉察到了不对劲儿,于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真的,没骗你,我还能有什么事。”江孜涵心虚地率先偏开了眼睛,端起酒杯也没看清手里塞的是什么酒,她就来了个仰头一口闷。
只是……下一秒她的表情就破碎了。
他大爷的!谁他妈给她塞了一杯二锅头!眼泪当下就被辣得哗哗而下。
只是更让她破碎的还在后面。
“江孜涵,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说谎的时候左手的拇指总是喜欢被握起来?”
“……”
空荡荡的走廊尽头,茶色的玻璃窗前倒映着两个高挑的身影。
一个身影静默至极,恍若雕塑;另一个却没停止过手脚的比划,远远望过去看得出来似乎在拼命表达什么。
“总之,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良久,江孜涵终于停了下来。
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东西在心里被压了四年,虽然讲得有些口干舌燥但她却只觉得一阵轻松,是那种属于身心终于卸下防备的轻松。
“哎,没想到在今天和你交了老底,本来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等你到了上海安顿下来我再和你坦白也不迟,没想到,哎,那咱俩这样也算是扯平了。”
说着,她拍了拍晴初的肩。
晴初:“……”
理了理思路,晴初有些怀疑:“你那个哥哥,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可怕吗?”
本来还稍感放松的江孜涵,一听到“哥哥”两个字,立马就又头疼了。“不是真的、仿佛、好像、也许,是就是,是陈述肯定语气!”
晴初:“……”
江孜涵挂着苦哈哈的脸,拉起了晴初的手:“晴初,怎么办?我这回肯定死定了!我爸妈那儿就别提了,他们要是从我哥口里知道我这四年骗了他们,啥地方没去就钻在他们眼皮底下作妖,估计气得把我扔到部队里去自生自灭。呜呜呜……”
“我哥他就更不用说了,简直不是人,估计一会儿就要把我大卸八块了!!!”
晴初突然很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哪有人这样形容自己家人的?!
但她又有些于心不忍:“那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江孜涵顿时很想大哭:“当然米有!”
这也不能怪她,谁让她哥突如其来间一声不吭地就把她抓包了……
“要不,晴初你等会儿陪我一起去吧?”江孜涵急中生智,“有外人在,我哥应该不会做得太过分——”
望着眼前湿漉漉的眼睛,晴初的心莫名一软,等她回神过来答应的话也讲出了口:“那行吧,我陪你一起去。”
“唔呜呜,初初我太爱你了!”说完,生怕晴初反悔似的,江孜涵立马攥紧了晴初的手:“时间差不多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晴初:“……”
森远酒楼顶层的至尊VIP包厢内,此刻的气氛可谓是诡异非常。森远酒楼的大boss汤森远此刻就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低头站立在某人的脚边,庞大的身躯显示出唯唯诺诺的姿态,若是走廊上的服务员进来看一眼,一定会以为是认错了人。那哪是他们平时那个乖张高冷的大boss?
汤森远此刻的心里别提有多懊恼了。他刚刚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在明知道鬼丫头在森远借地方办散伙饭的时候主动请缨把这位大魔王带去监控室一睹究竟。
现在好了,居然就在能瞒天过海的最后关头栽了大跟头!前功尽弃!他都有点想要去撞墙!
“现在,想好了吗?”阴沉沉的男声又响了起来,打断了汤森远的思绪。
他有些欲哭无泪:“还没……”
果然还没等他说完,一个眼刀就跟着飞了过来:“还没,就继续给我想!什么时候想好了怎么和我交代,什么时候你再从这儿出去!”
“是——”这关头还能容许他说不吗?汤森远憋屈的小心脏里瞬间就像是奔过了一万条黄河……他再也不要被鬼丫头的眼泪给蛊惑了,天知道他当初怎么就突然一个心软答应了帮鬼丫头瞒天过海。现在好了,他还不知道这个大魔王会抽出哪一套折磨人的办法来对付他……
助人为乐助到他这个份上简直是太可怜了!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