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大山蜿蜒一片，看不到尽头，只听得雾气重重下隐藏着的猛兽四处奔走嚎叫，也有安静祥和的山峰，是凶兽们不曾踏足的地方。原因无从考据，只瞧的这些山峰长的奇秀，似有灵气。
李小乞就在这片山林中奔跑着，她脏兮兮的小脸蛋上，有双明亮的眸子，正在四处观察着周围情况，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里面，紧紧的兜着两只赤红果子。
忽然，她眉头一皱，身影停了下来。
“老不死的老山头，追我这么久了也不嫌累。”虽然年龄很小，但张嘴便像是在江湖上闯荡已久的老油条的李小乞，用着尚在六七岁年纪的嗓音对着后面空气说道。
随着一声“嘿嘿”，从后面深草处站起个同样衣着破旧的老人，他满头白发脏乱零散的披在肩头上面，大嘴一咧，便露出缺了颗虎牙的慈祥笑容。
“小乞儿，莫要跑了，两个果子正好，你一颗，我一颗。哪怕是看在我这个可怜兮兮，上了岁数的老人面子上，分给我个就得了。”
“我呸！要不是我瞒着爷爷偷偷溜出来，能让你这个老山头追着我？”李小乞似乎认识这个老者，言语犀利的回敬道，“就不怕我让我爷爷在你身上跺几脚，让你全身上下松散松散？”
老者依然是一副和蔼的笑容，拍了拍身上的脏土，道：“闺女，我这是拿东西跟你换，你也知道我这人吧，东西不多，但随便挑出个来，都是威慑一方的无价之宝。”
“无上霸体才是王道，我才不稀罕你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
“那我就绑你回去，见你爷爷。”
“老山头，你要把我绑回去，我就给我爷爷说，是你把我给带出来的！”
名叫老山头的老者顿时龇牙咧嘴，他是前几天在下面村子里碰巧遇到这女娃，觉得眼熟，便跟在后面。后来看见李小乞在吃举头果，可是把他馋坏了，这果子他知道，是中原一座名唤“抬头”山的特产，看山的人小气，只给他尝过一回，但就是一次，便让老山头久久不能忘怀，奈何前者死活不肯让老山头吃第二个，他便一直将这件事挂在心头。
于是，他便一路跟踪而来，也终于想起来到底是在那里见到过李小乞了。
“之前你爷爷带你在我那边做客，我好生招待过你们，你难道忘了？我又不是都要，就吃一个，怎么样？”老山头略带祈求的说道。
“哼！你这个老山头，亏得还提起以前的事情。那棵老槐树都不愿意让我带回家，还好意思说什么‘好生招待’？要不是我爷爷在我身旁，我早就一个雷给劈成渣了。”
“既然如此，小乞儿，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你干什么？就不怕我回去告你的状！”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的状况，你先回得去再说。”老山头嘿嘿一笑后，身影瞬间来到李小乞的身边。
李小乞对此并没有太多惊讶，反倒是早已知晓一般，瞬间从怀里摸出个赤红色的野果，朝着山崖甩去。
“去吧！”
老山头顿时兴奋的跟着果子一起跳下山崖。
李小乞见老山头没了踪影，白眼一翻，藏起最后一颗果实，朝着山上的方向跑去。
“这几万大山要什么时候才能走完。”李小乞一边走一边小声的嘀咕着。这次她自己偷偷跑出来，为的就是锻炼一下自己，不要让爷爷总觉得她还是个小孩子。
她由西向东而来，经过了五十三，中原的黄川，见过了北海的辽阔，那大鸟兽傲然搏击长空的画面，还有女泣湖的清静优雅，如仙境般缥缈。
到了东岳山群，李小乞头一次感受到了连绵群山的磅礴大气，犹如画师在一副画卷之上，泼了一大片墨，再如烛龙卧地，饕鬄盘身，无一不是凶猛的蛮横之气。
这片山脉有些特别，有几座山几条路是安全的，绝对不会被凶兽所干扰，像是前人特意批斩开的。
“喂，那个小妹妹，你知道怎么下山吗？”
正当李小乞回想之时，忽然前方有个声音，叫住了她。
白木迷路了，一路跟着山路走，走了一段时间后却发现又回到了之前的地方。然后看到前面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便想要问她。
小妹妹？
李小乞秀眉一皱，冷声道：“不知道。”
而后便要越过白木，往山上走去。
白木摸了摸头发，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看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走来，只好闪身让过道路。
“小乞儿，你可真是不乖啊。”
白木先是一愣，而后心脏猛地一跳。
那个小女孩的身后，凭空出现位衣衫褴褛的老者，伸出只枯瘦的老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面。
真的是大白天见了鬼！无声无息出现个老头子，当真是一点动静都没。
想都没想，白木身影一晃，抬手就一拳朝着老人打去。
“现在的小孩都不尊老爱幼了？”
老人剩下的那只空闲胳膊，慢慢抬起，伸出只手指，点在白木脑袋上，将他“定”在原地。
“老不死的老山头，果子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李小乞一边挣扎，一边凶喊道。
“哼，那果子的好坏，你心里会不知道？也亏得我这把身子骨还算结实，要不然，非得摔出毛病来。”
老人正是刚才跳下山崖的老山头，短短不到几刻钟的功夫，老人便去之又返，修道之力，可见一斑。
“老山头，你就是惦记着这最后一颗果子，真的是为老不尊，什么谎话都能说出口，还要不要脸。”李小乞怒喊着，瘦小的身板却仍然纹丝不动的被按在原地。
老山头嘿嘿一笑，道：“不乖的小女娃，想用假果子甩开我，你这伎俩连刚踏进这个世界的雏儿都算不上。”
说完，便松开定住白木的那只手，去拿藏在李小乞怀里的举头果。
“嘭！”
白木首先是一拳砸在老山头的脑袋上，接着一把推开按住李小乞的胳膊，迅速的将她护在身后。
不仅是老山头站在原地愣住了，就连站在白木身后的李小乞，也拿着诧异的目光望着他。
一位修炼多年，实力深不可测的老者，单就按在李小乞身上的那股子玄力，可不是幼小少年一下便能推开的。
直到这时，老山头才细细打量起白木，也忘记刚才砸在脸上的拳头。
“啧啧。”老山头看了几眼，不仅摇头叹息，“高楼坍塌，灵山去灵。可稀可惜。”
白木心头一震，虽极力掩饰，但仍掩盖不住脸上的那种复杂神情。早在醒来之后，刘十口曾对白木坦言，说是被狗咬伤，导致他现在身体不适。而后赵独活的到来，直接言明白木已是废人一个，失去了修炼的资格。
可是，谁都没有真正的告诉他原因啊。
老山头捋着胡子，想上前在仔细观察一番，单被少年很是排斥的躲了过去。
“龙出深渊，独留空谷。这是一点都没剩下。虽然有奇药滋补，但无异于杯水车薪，无济于事。”老山头最后一言，盖棺定论，“无路无头。”
白木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不过最后一句还是可以听得懂的。
他突然不想回家了。
老山头说了这么一番话语之后，脸上再次露出慈祥的笑容，眼光越过白木，投向身后的李小乞。
“小乞儿，这果子今天我是吃定了。你爷爷在这里也许我还得掂量掂量，但现在，只不过是你两个小毛头而已，所以啊，还是早早交出来吧，省的到时候你再磕磕磕碰碰的，弄得浑身疼。”
李小乞嘴唇紧要，知道今天这果子是保不住了。
她看了看挡在前面的身影，一咬牙，便迅速掏出果子，拉过还在发呆着的白木，暴力而又直截了当的整颗塞进了后者的嘴里。
“你！”老山头顿时急了，一个步子便跨出几米远，瞬间来到白木身旁，怎料后者被抢先一步的李小乞往后背上拍了一掌，整颗果子便这样囫囵吞枣咽了下去。
“咳咳！”白木被咽的满脸通红，还没等他弯腰顺气，便一把就被老山头倒提起来，往下空食。
“喂！你别太过分哈！”白木在空中一边挣扎着，一边看着自己与大地来回分离。
李小乞站在旁边笑的是乐不可支，看着那个男孩出糗的模样，她打心底里想笑，虽然还不知道这个男孩叫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他的人品不坏。
甩晃了半天，白木的肚子里面都翻江倒海了，也没见着吐出半个东西，倒是玉石、柳叶、小木刀之类的掉了一地。
老山头瞥了一眼那片叶子，嘴角翘起，冷哼一声，这幕恰巧被正晕头转向的白木错了过去。玉石很普通，和外面的修炼功法所记载用物一样，倒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算是寻常人吃了，不说是能够猛然间就会增长体力，加强身体，最低也得有些异象。再瞧瞧你，就跟吞了个普通野果一样，连个嗝都不打。这破船再怎么修补，也不能阻止它下沉的结局。真的是暴殄天物。”
白木默默的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后面的李小乞忽然越过他，直冲冲的对着老山头，掐着腰喊道：“果子是本姑娘的东西，姑奶奶我爱给谁吃就给谁吃，可偏偏就不给你吃，老不死的老山头，等我回去告你状！”
没了果子的诱惑，老山头心里发虚，脸上讪讪一笑，甩了甩乌七八糟的头发，说道：“小乞儿，可千万别说咱俩的事，回头啊，山头爷爷送你几样好看的宝贝。”
说完，便扭头跳下山崖。
白木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
看着白木惊呆的模样，李小乞捧腹大笑，前者急忙跑到山崖边上，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身子，向下望去。
“好了。老山头这个名号可不是白叫的，天下众山他为头，可是嚣张的很呢。”
少女背着双手，朝着白木走来，虽然脸蛋上面脏兮兮的，但也掩盖不住她现在的俏皮模样。
她接着说道：“吃了我的果子，总得说下你叫什么，以后也好去找你赔呀。”
白木收回视线，然后望向李小乞，说道：“明明是你硬塞进我嘴里的。”
“那也得还，你知道这果子对于修道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敲门砖唉！有多少人为了半颗果子打破头皮的你知道吗？一整座半天书院！”少女昂着小头，理直气壮的看着一脸迷糊的白木，无奈的说道，“算了算了，量你这山沟沟里的小修士也不可能知道外面的东西。不过，借我一样东西用用总可以吧。”
“什么东西？”
“微音石。”
“啥玩意？”
“你没有？”
这次换成李小乞目瞪口呆了，在她的世界里面，这个东西只要是位修炼者就必须会有的东西。
“就是小小的一颗石头，可以听得到别人说话，或者看到别人镜像的那种。最不济，只要能发送声音也成。”
白木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名字，他还是头一次听说，况且自己刚踏上修行没几天，便成了这番惨淡模样，看过的书籍也就“玄术入门学”之类的寥寥几本。
李小乞眨了眨眼，心里有些失望，一时半会是联系不上爷爷了。
她之前有颗，但被别人夺了去，是一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骄傲狂纵的模样现在想起来还让她恨的牙根痒痒。
“好吧，那以后要是咱俩见面的时候，本姑娘送你一颗。”李小乞装作很是大义的样子，拍了拍白木的肩膀。
“好啊。”
白木笑着回道。
大千世界，无比辽阔，茫茫人海，何处相逢？后会有期只不过是侠客们临别时的场面话，萍水再相逢，有保证能各自初心？
李小乞潇洒的走了，她继续往山上爬去，临别之际告诉了白木如何下山的道路，后者牢牢记住，目送着对方离开。
半天山院到底多大？
白木摸着肚子，咧着嘴一直笑，模样像极了占尽便宜的市井小民。
哪怕是知晓了自己身体的糟糕状况，但白木觉得，只要对自己有好处的，能多捞一点是一点，这点总归没错。
可千万别再掏心窝子咯，刀子扎，是真疼。
白木一边走一边傻笑着对自己说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