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呢。
缠歌提起艳红的裙裾还未向君弗单行礼就冲忙跑下了城墙,与刚走上来的君星海擦身而过。
“太子殿下。”
林公公和身边的侍卫婢女纷纷行礼,可此时的君星海眼里,除却那抹艳红的背影外再无其他。
“星海。”
君弗单的嗓音响起后,君星海这才回过神来垂头行礼。
“儿臣拜见父皇。”
城墙下,君星河已策马而来。他的身上还穿着银白的盔甲,那折射的光芒让缠歌微眯了眼。
看着城墙下那袭艳红明媚的影子朝自己直直走来,君星河立马勒紧了马绳,可奔跑已野的马哪里能马上拉得住!
就在君星河轻蹙眉头时,他看见了那艳红女装的人儿脸上渐渐浮起的笑意,胜过了三月的春花。
于是众目睽睽下,君星河一掌打断了陪伴他征战三年的战马的脖子,曾经,他为驯服它在草原上奔波了三月有余!
只是怕它误伤了她。
在所有人眼中,这是四殿下对她由心而发的真情!
“殿下,是否大捷?”
缠歌抬头望着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的身影浅笑嫣然。
“未。”
“那,殿下是否大败?”
“未。”
在君星河落地的一瞬间,他的手已然碰触到了她柔软的脸颊。
“不管大捷还是大败,殿下都安然回来了。”
缠歌轻握住那只手,慢慢走近了那个人的怀里。
城墙上的君星海看到这一幕,双拳已经握得泛白。
“星海,只有站到最高的位置,才能看到最美妙的风景。君临天下,这天下,便没有哪一分不属于他。”
君弗单侧身看着他,随后又看向了城墙下。
“这个位置,只属于有能之人。不管是你远在封地的大哥二哥,还是你,亦或是星河星云。”
君星海的眸子微微睁大,原来,父皇是如此打算。这样看来,他的太子之位不过是个虚设罢了。
“可星河这次让朕很失望。小小的陇外之国,他竟未大举全胜!”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都慌张地垂下了头。
“陛下,奴才斗胆一句,听闻陇外的西苑国这次更改了战术,那战术之精妙难破,确是让人心生可疑,怕是,有其他人为其雪中送炭罢。”
林公公上前恭敬答道,君弗单听罢脸上露出一丝阴霾却未再言语,只是看了一眼城墙下的一双人儿后转身离去。
君子爱美,更何况是如她这般的美人。
不管江山也罢美人也罢,只要是落在他皇儿的手中,是谁或是怎样的过程他并不感兴趣。
“你不知道么,即使这般投怀送抱,你都还是冷的。”
君星河伸手摸着缠歌的脸颊在她耳边低声道。
“是殿下的盔甲太冷了。”
缠歌浅笑,抬眸时一双眼睛流光溢彩,美得让人的心都忘记跳动了。
“是么?”
君星河唇间弯起一抹笑意,单手卸下了胸前的盔甲,再次将缠歌拥入了怀里。
“好像是不那么冷了。”
“七儿今日就要回萧国了。”
缠歌慢慢推开君星河的怀抱,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一字一顿异常清晰地道:
“四殿下会娶七儿罢。七儿在众人面前早已失了女儿家应有的仪态,殿下,您不会当七儿是个玩物,腻了就随手扔了罢。”
缠歌后退一步,这样,她就可以更清晰地看到面前男子所有的神情。
会怎么回答呢?
她十分好奇。君国皇帝已经派书将太子的提亲书笺送去了萧国,很快,就会昭告天下了罢。所以,君星河,你要如何应答呢?
应了,你便是忤逆兄长的夺爱之人,不应,你便是负了她萧国五公主的负心人!
缠歌心中明了,她相信,那样心有谋虑的君星河一定会选后者。只是,她偏想看看台面上他百般为难的样子。
“我会娶你。”
君星河看到缠歌美目中闪过的一丝讶异后勾唇一笑,俊逸的脸慢慢朝缠歌靠近,双手将她再次拥入了怀中。
“不娶你,你的戏还如何演得下去?”
君星河的声音低低沉沉,一双狭长微扬的眼角全是笑意。
“五公主,到时你可逃不掉了。”
或者说,她从来未逃掉过。
“是么?可七儿是君萧两国钦定的太子妃,四殿下要如何呢?难不成要和七儿私定终身么?”
“那有何不可?莫非,五公主不愿意?”
君星河看着缠歌微愣的神情“噗嗤”笑出了声,看来,她真的是不乐意。
“那七儿还不如去做君国的太子妃呢。”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可是缠歌的脸上仍旧笑意盈盈,待余光里城墙上的那个视线越来越冰冷后,缠歌踮起脚尖轻轻吻上了君星河的脸颊,却不知在这一刻恰好有一个颀长的身影从人群中穿过,没有回首亦没有半刻驻足。
“这萧国五公主和四殿下真是情意绵绵啊,看来不久华城又有一桩美事了。”
周围的百姓都喜笑颜开,若是君国娶回来这么一位绝世的美人儿,当真是一件值得颂道的美事啊!
“玩火自焚,五公主,戏演的太真我可就当真了。”
君星河的眸里闪耀着火焰,和他身前人儿的艳红身影交融在了一起。缠歌对着那双眸子勾唇一笑,随后对着身后的王公公道:
“公公,我们去向陛下请辞,该上路了。”
玩火自焚?不过,最先自焚的一定不是她自己。
“陛下,七儿特来向您请辞。”
殿内,缠歌跪拜于正殿前对着君弗单行礼道。
“去罢,终究是要回去的。你父皇已派一批军队驻在了君萧国界,等着护送你回宫呢。”
护送?缠歌心中冷笑,怕是近几年那帝王已摸清了她的身世才会如此罢。
不过,即便这样他又能拿她如何?她将是君国名义上的太子妃,纵然再气再急,也未必能拿她怎样!
“七儿,一路安康。”
君星海上前握住了缠歌的双手,将怀中的一枚玉佩放在了她的手中。
“忘了他。”
君星海俯身对着缠歌低语。缠歌后退一步挣开了被握住的双手,向君弗单再次拜别后退到了殿外。
抬眸,君星河恰好与她擦身而过走入殿中。
缠歌清浅一笑,随后转身离去。
“公主殿下……”
“王公公,我们即刻出发。”
不等王公公说完,缠歌便走出了殿阶朝宫外走去。
这里,她不想多留一刻。
乘上轿撵后,缠歌低头对着王公公道:
“绕路去云尔街。公公,他曾经经过的地方,我一步也不要落下。”
“诺。”
王公公垂首,握着浮尘的指节白了又红红了再白,正如他此刻反复的心绪一样。
五年了,公主她还是不能忘却么?
云尔街,那是放着他身体的棺柩到达的第一处。
“殿下,归国之路何其漫长,殿下一定会寂寞罢。殿下,绿鸢这就来陪你。”
那一日,看似柔弱却异常倔强的绿鸢迎头撞上了那座棺柩,让人分不清那究竟是鲜血还是那红木本来的色彩。
“南儿,有绿鸢陪着你一定不寂寞了罢。”
不然为何,梦里出现的都只是你隐约的背影呢。
难道你不怪么?怪的话,为何都不来骂上一句?还是说,你连在梦里也不愿意和我说话了呢?
南儿,你知道么,七姐姐已经将那日你送来的霞糕收好了。虽然,它们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美了,也不能吃了,可是七姐姐花了好大的功夫将它们蜡封起来了。
再等上一段时日,七姐姐便去楚国,到时,便能吃到你所说的美味霞糕了。
缠歌从怀中拿出一个木匣子,那匣子上的红漆已经变得斑驳,打开匣子后,里面放着的是用白蜡封存的霞糕,已经看不到原来的色彩了。
缠歌轻轻抚上那一排霞糕,眼泪不自觉地滴落在了木匣内。
“萧国五公主行途中,莫要挡道!”
君国的护送侍卫对着慕名而来期待着一睹芳容的百姓们喊道,就在众人纷纷退让后,忽然路中央闯来了一个孩童,正当侍卫要驱赶时那孩童一惊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谁家的孩子,快领回去!”
侍卫对着人群中喊道,这时缠歌乘坐的轿撵也不得不仓促停了下来,谁知,她手中的木匣子跌落在了轿撵中,一块裹着白蜡的霞糕滚落在了马车外!
“霞糕!”
缠歌将木匣子关好后放在坐塌上,追着那块滚落的霞糕慌乱跳下了马车,这将车外的王公公和侍卫们都惊了一跳!
“五公主!”
这时街道上的人群都将目光放在了垂着头追着还一直滚动的霞糕上,忽然,那霞糕碰到了一只黑色的靴子上,随后倒了下来。那黑靴的主人弯身将那块裹着白蜡分不清是何物品的霞糕拾了起来,递给了缠歌。
“多谢。”
缠歌双手捧过霞糕,抬眸的一瞬,惊艳了所有人。
“不用。”
那人回答道。他的声音十分温和干净,让缠歌感觉到莫名的温暖。
缠歌看着眼前带着银色面具且高过自己一个头的男子,再次道了声“多谢”。
“殿下,快上马车罢。”
王公公上前说道,说完时还警惕地看了一眼戴着面具的男人。
缠歌点头,将霞糕放入袖口后走到还哭着的孩童面前扶起了他。
“摔疼了罢。”
缠歌拿出绣帕擦去了孩童脸上的泪迹。那孩童抬眼看了一眼缠歌后立马停住了哭泣只是痴痴望着她。
“你爹娘呢?”
缠歌柔声问道,随后往人群中看了一眼。不过一眼,她便满目了然站起了身,牵着孩童的手走到了一位女子跟前将孩童交给了她。
“谢公主!”
那女子拉着孩童的手有些瑟瑟发抖,她只是想过来远远看上一眼,不知竟会惊扰到公主!
“无妨,下次看住孩子,摔伤便不好了。”
缠歌再次对着孩童浅笑,随后转身坐入了轿撵中。
待轿撵驶离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如梦初醒。
“即使九天上的天女也未必及过五公主罢!”
在众人的一片感叹声中,只有那戴着面具的男子翩然转身潇洒地离去。
“还好。”
缠歌将袖口中的霞糕小心翼翼放入木匣子后脸上紧张的神色才淡了下去。她将手伸入怀中,脸色却再一次煞白起来!
“不见了!”
听到轿内慌张的声音,王公公赶紧掀起了车帘问向了缠歌。
“五公主,出了何事?”
“坠子不见了!王公公!它不见了!”
缠歌的眼眶一瞬间红了,泪珠儿在美目中打着转儿!怎么会不见了呢?她明明一直小心翼翼放在怀中的!是不是掉在了先前的地方?就在缠歌下令回头时,一个骑着快马的侍卫赶了过来,跳下马后将手中的信笺交予了王公公。
“四殿下命小人快马加鞭赶来,说务必请公主殿下亲阅。”
“殿下。”
王公公将信笺递给缠歌,就当她碰到那封信笺时,又一匹快马从她轿撵前跑过!
是他!
就在两人交错时,缠歌分明看到了面具下那双眼里闪过了一抹嗤笑。
“公主殿下!”
缠歌跳下马车跨上先前侍卫骑来的快马扬鞭追随着那道身影而去,只留下了脸色煞白的王公公慌乱不已!
“你快去通知四殿下,说公主踪迹不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