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注定是我的一段旅程,还有那么多风景等着我去寻找,我走了,还有千千万万给我,你们不孤单。
2006年12月10日
我和陈梅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广安,她已经考上了大学。五年后的初次见面,还是那么的让我悸动,还记得苹果灯吗?
就是那种美美的,亮橙的,照在脸上会让人觉得自己的脸色红润,有很温柔的光,像是把皮肤里的血液照出了一点殷红,像是把肌肤画上撩人的东方色彩。
本来我以为我和陈梅不会再见了的,退伍回来之后的第九天我收拾迷彩包时突然看到了陈梅以前给我写的信。
我忍不住给她发了扣扣消息,但是我发出去了之后又给撤了回去;然后我和她的故事就这样开始了:
“你刚才撤回去了啥”我可以想象陈梅她一脸迷茫的盯着扣扣消息的样子。
“你没看到吧”我有点小紧张的回复到。
“废话,看到了还问你干嘛”
“没看到就好”
“我去,你这人老是这样,容易被打的我跟你讲”
“我当兵之前你就说要打我,我退伍回来你又要打我,你这样小心没人要。”
“这不是有你吗?
我的心,跟五年前一样又剥落了一小块,我怔怔的看着她回复的扣扣消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可以拒绝我,但是别躲我,躲了我五年你还想躲那里去。
我对于现在跟你的相处模式很开心。
你是我整个年少的梦啊。。。。。。。”陈梅不停的发着消息。
我的心,再一次剥落了一小块。
我向她要了大学地址,或许是当兵的后遗症养成了我雷厉风行的性格。当天下午我便来到了她所在的大学,找到了她电话中的宿舍楼下,然后告诉她我已经到了,不一会:
陈梅就看见了我。
我就那么怔怔的看着她。
她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我。
都没有说话。
不变的你,伫立在茫茫的尘世中。
“去哪”我说。
你没有说话,不知道我又怎么了,也没有再说什么。
“你躲了我五年,现在不躲了”
我就那么小心的压抑着自己此时激动的心情。
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呢?
呵呵,又被陈梅笑话了。
这回她高兴了?
宝宝?
“你想去哪!”陈梅乐不可支,“既然来广安了我带你去邓小平爷爷故里逛逛?”
我就看着陈梅嘿嘿乐。
谁说去哪我都可以拒绝——但是你说去哪,我就去哪。
“喏,想起你昨晚跟我扯的那段话!”
陈梅笑的都喘不过来气了。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不是你的读者写的!是你的读者引用的!是大唐三藏法师义净制译的《佛说妙色王因缘经》!还跟我臭拽什么‘爱神比死神更冷酷’!好了!知道自己当初读书读少了吧?!”
我就笑:“是,是!”
“你啊!”
“喊你那会多读点书!”
陈梅笑的真的是不行不行的了。
我也跟着陈梅笑,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读书少——我24岁,你们谁想指望我是全才呢?!我又对宗教不感兴趣,何必要求我一定要知道出处呢?
“好了好了!知道错就好了!你回去后还是继续写你的小说吧!我还等着看呢!——注意啊!不许写我的坏话啊!”
——天底下的美眉都是一个心思,就喜欢看自己喜欢的男人出丑。至于为什么你们自己想去吧!
我就心里想,宝宝,那还由得你啊?
嘿嘿,你慢慢看吧。
在和陈梅说说笑笑的去邓小平故居的路上,我看到穿着迷彩服在街上行走的小兵。我就那么恍恍忽忽的回到了山沟里面的94032部队。
几年前,我18岁,中国空军上等兵。
几年前,我是一个小兵,一个很普通的小兵。
我没有军功,只有一颗变得成熟稳重的心。
还有一个悠悠荡荡的灵魂。
2016年11月30日:
我的退伍手续很快就办好了。
战友们有的劝我不要退伍,继续留下来。
包括父亲,他也劝我留在部队好好干。
跟我要好的机关干部也默默的看着我,没有多说什么。
我也默默的看着他,许久。
“保重。”
很久很久,他才轻轻的说——他从来没有这么轻声过。
我鼻头一酸——我真的好想再和他聊聊,或许这一别便是不在相见,但是一直到最后我也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和以前的退伍老兵不一样。
我没有和我关系好的战友们挥泪告别。
我到走也没见到我的那些机关灶的兄弟们,我也不想见。
也没有送行仪式什么的,我不想那样。
我呢?
一个小兵而已。
而我,也不再是个小兵了。
我把衣服和战友们送的纪念品一一清点完毕,我把所有的军旅往事都装进那个当初当兵时武装部发的那个迷彩大包。
然后呢?
我和几个退伍老兵提着它走出宿舍楼。
没想到科长和我们机关灶的弟兄都在楼下散乱的站着或者蹲着。
我一下去他们就都站起来围上来了。
但是,我没有说话。
他们也没有说话。
我还看到宿舍楼上几乎每个窗户都露出了弟兄的光头。
他们都默默的看着我。
但是都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穿过机关灶的兄弟们,默默的走向单位门口前的大巴。
送我的人,是李助理,记得当初我第二年当文书的时候是我骑着自行车把他接到我们单位的,如今送我的却是他,我怕自己哭出来便笑着说:
“李助理,当初是我来接你的,如今是你来送我走的”
“是啊,三年时间过得真快,回家好好干!”李助理感叹完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接过我手中的迷彩包,然后给我拿上大巴。
我提着我的笔记本电脑和着我的挂包,穿着报名参军时候穿的牛仔裤和一件羽绒服,脚下是一双不知道什么牌子的旅游鞋——真的是记不清了,我对衣服鞋子的牌子不是很懂,我估计是假货。
我就那么,孤独的走向那辆白色的大巴。
我的身后,就是几百双战友兄弟的眼睛。
我就那么在他们的注视下,离开他们。
我忍着,我真的有泪水,但是我真的在忍着。
突然一阵阵鞭炮声,然后紧接着:
“敬礼——”
我听出来了,是旅长。
他高声喊道。
——随即,在我的视线里面,我看到楼前楼上的战友弟兄整齐的敬礼。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但是我不敢回头。
我就那么流着眼泪走。
他们在后面默默的敬礼。
默默的,看着我一步步走远。
永远的要离开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哭没有。
我是哭了。
眼泪在默默的流淌。
李助理默默的看着我,他每年都负责送我们单位的退伍老兵。他知道这种感情——所以,他对我轻轻的说:
“你要跟他们告别一下。”
李助理虽然是一名干部,平时没事就陪我们在宿舍侃侃大山,不管是在生活中还是工作中他对我都很是照顾,就像我的老大哥一样。
再见了我的老大哥,
再见了我的好兄弟们,
再见了我可爱的战友们。
我缓缓立正,背着我的挎包,还有我的青春;利落的向后转。
我看见了几百个弟兄在楼上楼下院子里面等等各个角落向我——
一个即将离开他们的小兵兄弟战友敬礼。
我的眼泪还在流,我的视线模糊了,所以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哭的。
我缓缓举起我的右手。
我缓缓举起我的右手。
我缓缓举起我的右手。
很慢很慢。
——因为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一个军礼。
我久久的敬礼。
流着眼泪敬礼。
流着眼泪和我的青春告别。
没有语言,没有别的任何什么。
我和我的战友们,只有一个军礼。
而对于我,这是最后一个军礼。
当我的泪水渐渐流淌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看见了周排。(我新兵连的老班长)
他站在马路的另一边,我知道他是从大门口跑着过来的。
他举手向我——
向一个离去的小兵敬礼。
我看不清他的脸,我真的看不清。
一个原因是离我远,另一个是我的泪水又出来了。
我的手还在举着。
我抽泣着,在嘴里缓缓的吐出两个字:
“班长……”
声音很轻,只有我自己可以听见。
声音很轻,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
我和我的青春,我的兄弟战友们,我的军旅生涯。
敬礼告别。
我的最后一个军礼。
时间很长,我都记不得有多长。
然后,我缓缓把右手放下,咬牙转身离开他们。
然后,我不敢看他们,就上车了。
我知道,他们的手都没有放下。
车开了。
缓缓的开过我们军需科的院子。
我看见了所有的一切——飞行大队,那个很破旧和古老的礼堂,我当文书时经常来回跑的机关楼,我工作了三年的机关灶,新修的司令部,大门口里面的那个标志建筑,大门站岗的战士们——所有的一切。
我就那么流着眼泪看着。
看着我和它们越来越远。
就到了大门口。
大巴司机把门条交给站岗的纠察班长。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司机开车离开。
然后我听见他在后面一声高喊:“全体——敬礼!”
刷——我知道,他们是持枪礼。
他们班长是举手礼。
我一下子哭出声了。
哇哇大哭,真的是哇哇大哭。
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的机关灶,军需科,我的94032部队。
大巴在偏僻的公路上走着。
部队大巴坐着还是很舒服的,但是我真的不是很习惯。
我哭累了,擦擦眼泪。
李助理就问我:“没见过凌晨的时候天还没亮时的武威吧?以后说不定就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我擦擦眼泪,大巴外面零下十多度的温度,车里却是暖暖的,我一边拿出电脑一边回答说:“很美,所以我在这里留下了五年最美好的青春。”我是个很健忘的人,所以有写日记得习惯,我要用日记记住这群可爱的人。
我知道,我和李助理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因为,一见他,我就会想起来94032部队。
打开电脑,看到陈梅的留言。
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你的感情,陈梅。
为什么你要在我身后默默的看着我在奋不顾身的为一个已经不爱我的女人付出了9年?
是的,我知道你爱我。
但是,连我这个一向没有掩饰的人都觉得不该写出来的事情,你却坚持要我写——你说你希望让人们看到一个完整的李希,不要管别人说什么,因为,在这个故事里面你也成为人物之一,你希望自己也是完整的。
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宝宝?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一定坚持要我写呢?
我不写就不会让你难过?
我不写就不会在想起你这五年的那些留言?
我不写就不是你心中的李希?一个读书不是很多男人?
——其实,我到现在才知道,女孩一旦坚强起来,比谁都坚强。
真的是这样。
好的,我答应你,我写——不管别人说什么。
因为,这是我和你的故事。
即便是不被人理解,即便是招来非议,我想你的愿望就是给大家展示一个真实的完整的李希——也是给大家展示一个真实的完整的你。
不管小人们说什么,你都希望自己是真实的完整的。
其实,你也真的是好不容易。
因为,你爱上的是我这么个人。
我对你不好,一直躲了你五年,对不起。
呵呵,不说这种虚伪的话了。
我还是继续我的小说吧。
车在接近天黑的街道上穿行,车流渐渐多起来了。我不说话,就这么在电脑上记录着我在94032部队的青春,没有放音乐。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陈梅的留言。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场,这个局面是我自己造成的——这叫什么事儿啊?自己怎么能这样作呢?
在部队五年的生活我就大概的写下吧,毕竟刚刚退伍,我可不想刚回家不久就被保密局请去喝茶。
其实写这部小说我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的想记住自己的青春,也可以说这是我的一个日记本。(我一直在强调我是一个健忘的人,我怕时间久了,我都忘记了自己的青春什么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