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胆大的船工，小心翼翼的向李老板靠去，查看了一下，发现其身上并无伤处，大着胆子推了推。
“啊......”
李老板如梦方醒，被人轻轻一推，倒是吓的轻叫出声。
见此，越来越多的船工靠了过来，并戒备的看着那些海匪。
一个船工小声的问道：“老板，这是发生了什么？”
李老板仍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连头也没回，讷讷的说道：“太厉害了，莫不是传说的神仙吧。”
这话说的小声，不知是在回答船工，还是自言自语。
船工们一脸迷茫，不知所云。
而此时，船头变化再起。
只见鱼老大排开众人，与易凡相对而立，那张古怪的丑脸上显出了畏惧。
没错，他也害怕了，易凡所展现出的强大能力，已让他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将摇尾乞怜的祈求活命。
他原本就是一个四处流窜的海盗，所谓行有行规，他们这一行便是求财，极少要人性命，除非是顽强抵抗者，而这个鱼老大，乃是一个即取财，又害命的亡命徒，手中人命无数，早被同行所不容，所到之处皆被驱逐，所以他知道自己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却不想便是今日。
鱼老大壮着胆子道：“你乃是方外修行人，为何要插手凡人间的争斗。”
易凡手御法决，仙剑游龙围着他缓缓的转着，双眼扫视着眼前的海匪，目光所触及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半响，易凡冷冷的说道：“他们......是凡人，你......不是。”
鱼老大浑身一震，强辩道：“我就是人类，你为何胡说八道。”
易凡不怒反笑，有些狂妄的笑着。
鱼老大听见易凡发笑，心中发虚，往后退了一步，紧张的说道：“你......你......你笑什么？”
瞬间，易凡双眼瞪着鱼老大，气势凌利，眼中尽是杀意，而这杀意主要也是来源于船上那些无辜的船工。
鱼老大被这一瞪，仿佛这眼前不在是一个翩翩公子，而是一只勃怒的雄狮，背后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连连往后推了几步，还是他背后的海匪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海匪见此，也是人心惶惶，显然，自己这位老大不是这个神秘青年的对手，顿时，又有好几人跳入了海中，海中虽有凶猛异常的海兽，却也好过当场被杀。
易凡冷哼一声，竖起双指，朝着鱼老大一挥，一道赤芒气剑飞向鱼老大，瞬间便将他左眼的蟹壳给打掉了。
只见那原本认为是瞎了的左眼，此时却突兀的长着一只鱼眼，正不停的打转，显然是完好的，而加上这只鱼眼的鱼老大，显得更加的恶心。
发现眼罩被打掉的鱼老大突然陷入疯狂的境地，一只手捂住左眼，咆哮道：“我......我是人......不是怪物，我要做人。”
而他身边的海匪见此突变，脸色骤变，纷纷躲开鱼老大，有的人甚至因为希望破灭和自己老大又是怪物的双重打击下，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易凡轻蔑的一笑，道：“小小鱼妖，尚未凝结妖丹，便敢为祸人间。”
鱼老大整个人瘫倒在甲板上，停止了疯狂的呐喊，忽然便得痴痴的，眼神中显得有些恍惚，讷讷的说道：“我为祸人间。”
“你可知道人类在大海中每天要捕杀多少鱼类？”鱼老大痴痴的说着。
对于这个问题，易凡却是想破头也回答不上来的。
鱼老大在不顾及一旁的易凡，接着说道：“人类杀害那么多鱼类，可有被冠以为祸世间的罪名，然后从世间抹去吗？”
说到此处，鱼老大凄凉的笑了笑，接着道：“不会，因为那是你们人类定下的法则。”
不知为何，听着这鱼老大如泣如诉的讲述，原本世间的真理，此刻却颠覆了。大家也不禁安静下来，凝神细听着，只是神色中仍有戒备与厌恶。
“你们人类是不会明白，每天都有家人从身边消失，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悲伤，绝望，无助。”鱼老大望着一片黑暗的大海，黯然神伤的说道。
船上众人满满的聚拢过来，听他说那大海的往事。
鱼老大沉吟不语，良久，才转头看了看易凡，幽幽的说道：“我本是海中的小白鱼，无忧无虑，可谁知，一张渔网，将我的父母全不抓了去，我由于个子小，才得以逃生。”
易凡听之，心念电转，世间万物皆有父有母，若是没了父母，那便成了孤儿，委实有些可怜。然而，这是一条众所周知的食物链，人类便是顶尖存在，世间万物，由其予取予求，若有反抗，便是妖孽祸世，岂不知，它们也只是为了活命。
“从此，我便在恐惧，孤独与仇恨中度过。”鱼老大回忆起伤心往事，眼中含起了泪花，虽然那样子依旧有些可怖，却也和刚才那个凶恶的杀神判若两人。
易凡虽然保持着御剑之态，可眼中的杀意淡化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迷惑与好奇。
这群杀人如麻的海匪，不知何时又聚集在了一起，听着鱼老大的讲述，尤其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孤儿，整日过着吃不好，穿不暖的日，可是跟了眼下这位老大后，被人欺负转瞬便可以去欺负别人了。
“呜……”
海匪中不知是谁先哭出了声，接着便迅速蔓延，乃至一片。
突然的嚎啕大哭，将惊魂未定的船工们给吓了一跳，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变故。
易凡皱着眉看了看那群海匪，思索一阵，不解道：“你一个普通的海中白鱼，并无灵根，如何修炼的？”
这也是他一直未出手的一个主要原因。
鱼老大对于周边的嚎啕泣哭之声，视若无睹，愣愣的看着易凡，半响，鱼老大道：“也许是海神怜悯，一次我游到深海之中，忽然，一道红光落在我的身上，随后我便昏了过去。”
鱼老大顿了顿，接着道：“之后便在一座海岛上醒来，此时，我以化身为人，再不用担惊受怕了。”
易凡眉头一皱，讷讷的说道：“一道红光后，便化作人形，那是什么东西？”
鱼老大继续说道：“后来发现，维持人形，需以人为食，就像人以鱼为食，方能生存，我亦如此。”
择人而食，在闹饥荒的时代倒是常有听闻，却也是骇人听闻，而这鱼老大这般的轻描淡写，好似吃饭喝酒，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若是常人听见此话，便会直接一剑刺死这厮，话中离经叛道岂能入人耳。而易凡乃是一个涉世未深的青年，虽然聪明，却也是辩不出谁对谁错。
人捕鱼吃鱼，是错吗？那是生存，不是杀戮。
那鱼吃人呢，是错吗？它们眼中没有人，只有能吃与不能吃，能吃，你便是食物，不是人。
而鱼老大食人，便是他眼中的吃饭饮茶，难道这也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
这个问题在易凡的脑子萦绕许久。
世间的对与错，皆由人所规定与评判，而在创世神的眼中，没有对错，若肉强食才是根本。
此时，李老板壮着胆子，来到易凡的旁边，轻声道：“易神仙……易前辈……呃……”
易凡看了一眼李老板，无奈道：“大叔，你还是叫我易凡吧。”
李老板尴尬的一笑，瞄了一眼面容可怖的鱼老大，道：“这个怪物手上满是血腥，杀了他。”
易凡看了一眼李老板，见他双眼满是愤恨之色，又抬头看了看商船的船工，想来他们也是这般想法。
易凡沉默半响，望着一脸希冀的李老板，沉声道：“他也是死有余辜。”
话音刚落，还不待鱼老大有所反应，易凡大袖一挥，那鱼老大便消失了，只留下那破烂不堪的衣衫和一柄弯刀。
易凡悄悄的将一个水晶罐子收入了衣袖之中。
海风习习，浪花拍打着商船，船帆在海风中噗噗作响。
一瞬间，甲板上陷入了寂静，仅能听见风浪声。
忽然，甲板上响起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雀跃的欢呼，另一种是绝望的哀嚎。
不多时，易凡抬手，道：“大家安静一下。”
船工们闻声望来，便悉数安静了下来，除了人群中有几人窃窃私语之外，便只剩下那群倒霉到家的海匪了，一个个期期艾艾的样子，聚集在一起，好似互相取暖，只不过他们并非身冷，那股寒意是从心底冒出来的，众人抱团，以寻求心灵的慰籍和安全感。
易凡转头看向那群海匪，摇了摇头，道：“你们都走吧，日后莫要在为非作歹，找个岛屿，种菜捕鱼，自给自足应该不成问题。”
海匪一个个震惊的说不出话了，虽然是亲耳所听，却是不敢相信的。
而船上的船工们，包括李老板在内，皆是一脸愤怒，义愤填膺的说道：“为什么要放了他们。”
“对啊，他们都是刽子手，杀人要偿命的。”
“杀人偿命……”
船工们愤怒的喊着，通过这种激烈的行为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易凡瞄了一眼战战兢兢的海匪，又转头将目光扫向一众船工，眼波淡淡，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深邃，淡淡的说道：“他们是刽子手，那你们是让我去为你们做刽子手吗？”
易凡淡淡的一问，全场却出乎意料的安静了下来。半响，李老板走了出来，看着那群盗匪，若是目光能够杀人，只怕那群盗匪已是一堆碎肉了。
李老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平息这心中的怒气，走到了易凡的面前，道：“可是他们杀了我们的人，总不能就这么放了他们吧。”
“对啊，对啊，不能放，起码剁手剁脚才能放了他们。”
……
一些愤怒的人们，随声附和着。
剩下的海匪，总共不足最初的一半，却也有十几人，可在这声声附和中，显得那么无助，只得是将团抱得更紧。
易凡见此，场面难以控制，心中正懊恼不已，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眉毛轻挑，轻笑一声，便侧过身子，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此事与在下再无半点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