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家仆小声议论:“这叫什么事啊,青天白日的,谁这么缺德!”
“是啊,碧儿这么善良,没有得罪过谁啊?什么黑衣人?怎么跑咱们府上来毒害碧儿丫头?”
“看管家伤的也不轻,这人是要灭口啊?”
“这是哪路的瘟神,来找咱李府的晦气?”
“老爷平日深入简出的,不会有什么仇家啊?夫人整天吃斋念佛,没见过夫人和谁红过脸呢?”
“李府大家大业,你来府上这么多年,可曾知道老爷做的什么买卖?做的多大?”
“是啊,也不见老爷经营啊,那买卖买卖,总得有买有卖啊,是没见过老爷倒过什么货物,开过什么店铺。”
“你们知道什么,老爷经营有善,多少酒楼茶室,立在外面,天天有银子进账!”
这时有家丁喊道:“老爷,一文堂木大夫到了!”
喊完还不见人过来,那木大夫年迈,腿脚不便,缓慢移动。
李唐冲过去一把抱起木大夫,走过来放到碧儿跟前。木大夫还道:“轻点轻点,我这一把老骨头了!”
木大夫瞧了瞧碧儿,见脸青肿,眼珠鼓起,红血丝遍布。扒开嘴,里面有黄色唾沫一样的东西呕出,取银针验毒。又号脉断诊,干瘪全是褶子的嘴角不停的在动,闭眼愁思,眉毛清疏没剩下几根。
苏贵云自知帮不上忙,看了眼李厚山,似有怨言,含着泪去烧香拜佛,以求保佑。李厚山喝令下人散去,不许声张嚼舌。
李唐看这木大夫慢慢悠悠,怕耽误治疗,问道:“大夫,碧儿怎么样?”
木大夫道:“迷心散!少食振奋精神,麻醉止痛。加量神智恍惚,不受控制。多量则中毒,伤脑伤肝,能致人命。久食依赖难戒,迷失心智,疯魔成性。看此人症状,必是多量,我见她脖颈有掐痕,应当被人强迫灌入。如此还好,没有全部食下,不然性命难保。”
李唐道:“木大夫你救救碧儿!你救救碧儿!你要多少银子要我李唐做什么都行!”
木大夫惭愧道:“不是我木景民不救,也不是我一文堂医术不行,迷心散没有特定解药,我只能给她行针灸之法散毒,护住心脉,至于恢复什么样,看她造化。”
医者仁心,木爱民在碧儿几处穴道,行针走穴,碧儿呕吐出不少脏污,一直没醒,如死人一般,气息微弱。
李唐看着碧儿,痛苦心疼,哭笑道:“总是你伺候我,以后我来伺候你。你放心,我在呢,不管是黑衣人白衣人,都不能再伤害你了。”李唐从小到大,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心疼,此刻他全感受到了,他在乎的女人躺在她怀里,却不是昨日的欢乐,而是一种揪心扯肺的疼痛,他甚至害怕,害怕失去碧儿,比那时要被人砍去双腿还怕。
李厚山请木大夫顺便给管家瞧瞧,木大夫号脉,又掀开衣衫看到胸膛黑紫一片,道是受了重击,且击打之人修习内功,震伤了内脏,需要静调几月,木景文开了方子,道:“迷心散为宫廷秘方,当年异国使臣来朝,进献此方,当时叫逍遥丸,后来经人改动,变化配方,流出宫中。至于谁下毒老朽爱莫能助,我只管瞧病,如果没什么事,老朽告辞。”李厚山感谢木大夫亲自前来,由家仆送回一文堂。
燕凤楼里,热闹非凡。云敢为和少年点好酒菜,对桌而坐。少年爽快喝了一碗,见云敢为放置酒碗不动,道:“你怎么不喝?别告诉我你不会喝酒。”
云敢为自小家教,从未饮酒。但见少年喝了一碗,也想打破规矩,道:“我是不会喝酒,而且从来没有喝过。”端起碗也想一饮而尽,刚喝下两口,辣的自己险些喷了出来,又端起把剩下的喝完,说道:“但我可以陪你喝酒。”
少年哈哈一笑,“我不勉强你!”将两人酒碗填满。云敢为一饮而尽,少年也跟着干光。如此两人连喝五碗,少年脸色红润,有些醉了。从未喝过酒的云敢为却是面不改色,酒量颇高。
少年笑道:“你撒谎,你说你从没喝过酒,怎么酒量如此之大。”
云敢为也奇怪,自己第一次喝酒,怎么喝着喝着就像喝水一样,一点醉意也没有。“我不知道,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喝酒。”
少年道:“我信你,但你知道我为什么信你么?”
云敢为道:“我也信你,但我不知道为什么。”
少年也不知道。
这时少年看见靠角落有一对男女,对云敢为道:“你看那边,仔细看看,你猜猜两人什么关系。”
云敢为道:“非礼勿视,我们喝我们的酒,去瞧人家,不礼貌。”
少年道:“我敢打赌,这男人命短!”
云敢为道:“你会算命?不要胡乱妄言,叫人听见,找你麻烦。”
少年笑道:“找我麻烦?哈哈??我就是麻烦!你快去看,看真亮,我们来打赌。”
云敢为看过去,只见一个面容秀美的妇人,柳叶弯眉桃花眼,一身百花长裙,坐在那里,看着一个壮汉喝酒吃肉,面色有点紧张。壮汉五大三粗,体毛黑重。急着吃饭喝酒,粗鲁不堪。腰间挂着弯刀,很是显眼。
云敢为猜他是带着夫人急忙赶路的江湖人士。
少年笑着摇摇头。
云敢为却是不知道,问道:“依你之见呢?”看少年如何判断。
少年道:“我猜他俩不是夫妻。”
云敢为道:“不是夫妻,是兄妹?”
少年道:“两人长相悬殊太大,一个是美貌如花,一个是百拙千丑。非我以貌取人,一样父母,怎么能差这许多,除非他娘亲和猪睡过觉,不然万万不能是兄妹。”
云敢为见他说话难听,劝道:“不可如此言语侮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样貌不一,不可取乐。”
少年见云敢为呆板,缺少乐趣,但又佩服他言行得体,道:“好,我不取乐。你看他,神情紧张四顾,时不时用手去碰弯刀,每碰一下都抬头去看那女子,我猜他用眼神在警告她在威胁她。”
云敢为再去看时,发现此人确有此动作,佩服少年机警,观察入微。道:“那岂不是这女子很危险,你这么说这壮汉命短?”
少年也不卖关子,喝了口酒,道:“正是这壮汉命短,你再看那女子,表情慌张,眼神却留露得意之色,她的动作里没有逃跑和求救的意思,反而身子略倾向于壮汉,也就是说,她不怕他,她在等他!”
“等他?!”云敢为不敢相信。
“对!不但在等他,还要杀了他。我在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到。”少年脱口而出!
云敢为问道:“那怎么办?我们该不该帮他?”
少年对云敢为的表现略感失望,道:“帮?帮谁?帮那个壮汉还是那个女子?我告诉你,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壮汉以为自己劫住了一位美人,肯定想着找个没人地方下手。他敢来这人多的地方,应该是个惯犯,可惜啊,这次劫来的不是美人,是蛇蝎。那女人更不该救,正派正义的女侠,早出手杀了他了,她在戏弄他!”
云敢为又看了一眼,问道:“那我们什么也不做,我们喝酒?”
少年道:“我也就是瞎猜,你还真信。这样吧,我们一会悄悄跟着他们,看到底如何。我猜你同情心在作祟,既然如此,你敢不敢与我打赌?”
云敢为并不是一个好事之人,但他好奇少年猜的是否准确。他想如果猜对了,都死有余辜。但猜错了,还可出手救下那女子。两人闲聊一会,看那两人结账而去,也去结账。
掌柜的窦鹤林瞧见两人,结结巴巴道:“你俩??你不是那个??宋??”他想起之前那个乞丐模样的人还有这少年。
少年假装谨慎道:“对,就是我们!不要声张,保持安静。宋大人公子与我同力办案,捉拿风月郎君。不要误了公事。”
窦鹤林好像明白什么一样,点点头。待两人出去,庆幸自己之前没有为难两人“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窦鹤林啊窦鹤林,你险些看走眼,得罪了他们,那就是得罪了官府,这店就得关门!”把少年那随口玩笑,还真当真了。
两人刚出来燕凤楼,在燕凤楼门前躺着几个晒太阳的乞丐,有两个站起来,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你回去禀报总镖头,我跟着他们,路上会留下记号。”那人点头回去送信。
两人跟着这壮汉,见壮汉雇了一辆轿车,两人坐着马车出城去了。
到了城外,一片荒野之地。只有稀疏的几颗树,路面坑洼不平。马车突然停在一棵树那不动。车夫将马拴好,去和车里的人招呼,站在马车前也是半天不动。少年对云敢为道:“要动手了,你猜谁会出来?”
云敢为见此地平旷,没有躲避遮挡,道:“这里?”
少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那柔弱娇俏的女子能杀了那个壮汉,你在想如果我猜错了,就可出手相救那女子,而你自己又没把握打赢那个壮汉,对不对?我并不只是为了好玩,我有我的目的。我能看透你,你心思很细,只是时间还短。”似有深意又很随意的说着。
云敢为被猜中,看少年不经意且无所谓的口吻,好像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尴尬笑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想什么呢!不管如何,我们看看再说。”
他心中也是一惊,这少年和自己年纪相仿,武功高强,又能猜透自己的心思,自己却连他名字也不知道,谨慎起见,开始对他有所防范。
人恐惧的,其中一点就是,别人像黑夜一样,没有特定的色彩,你看不到任何优点和缺点,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那无尽的黑暗,让你想了解他,都无从着手。而你像透明人一样,所想所做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无可遁形。
两人只见马车晃动,云敢为担心女子安危,要上前去看,少年一把拉住他,说道:“刚才你不是还说信我,现在你听我说,你想做英雄,就你这两下子,还不成,先保住命。说实话,我都没有把握胜过那女子。当我出去的时候,你快速换个位置躲起来,不要被人发现。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回去找你的师傅,好好学武,你一定可以成为高手,比我厉害百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这么多话,为什么担心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的安危。为什么在这荒野之上,去鼓励一个彼此都不了解的人。
说完跳出去,对远处喊道:“既然都跟到这里了,就别和大姑娘一样躲躲藏藏了,一起去看看,车里面香艳得很!你要是不去,可全被我一个人看了啊?”
远处一个乞丐慢慢的从一处凹地爬起来,道:“你早就发现我跟着你了?”
少年笑道:“也不早,刚刚好。不管你是宋狗官的手下还是谁的手下,此刻我都邀请你,请你与我一起去看看前面的马车,里面可是有着惊心动魄的香艳无比的残忍的事情发生。”他故意放大声音,说给车里面的人听。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离少年十步左右距离,小心看了看周围,说道:“淫贼,你当我是猪么?你让你的同伙埋伏好,引我去看马车,然后想偷袭我
对也不对?”
云敢为在隐蔽处小心听着,看着,他心道:“他怎么知道有人跟着我们?哎,都怪我不够警惕,如此粗心大意,怎么给父母报仇?他说的同伙不会是我吧,我要不要出去?”想到少年的嘱咐,没有动,只是谨慎观瞧。
少年边走向马车,边对那跟踪而来的人说道:“你还真是猪脑子。就你,我还用别人埋伏?”很是不屑。
靠近马车时,少年怕有暗起打出来,虽然是笑着,可分为小心,在那停了一会,绕到马前,见马夫斜倚在车旁,立在那里,地上鲜红一片,已是遭到了毒手。
车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呵呵,哈哈,俊少年,你终于过来了,在燕凤楼你就瞧我,瞧得人家好害羞。怎么,到了这没人的地方,你反而害羞了,不敢过来看我么?”
少年更加谨慎,也笑着说道:“急什么,我这不是来了吗?我见你怎么也有三十岁了吧,怎么?里面的大哥喂不饱你,你还要叫上我不成?”车厢板有鲜血在滴,少年心道:“好手段,这大汉声都没出一声就死了,这女人,还真是狠辣,既然知道我们跟着,杀了人不跑,必然想连我们一起解决。”想到这更是不敢大意。
“吆,你磨磨蹭蹭什么呢,还不快来,这壮汉真是中看不中用,老娘还没??”说着又是一阵浪笑“呵呵呵,呵呵,老娘还没舒坦呢,他就不行了,我这身子骨他调弄不起,没那力气!你快来吧,哈哈哈??”
“装神弄鬼,和谁说话呢?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那乞丐的人听不清,也不敢过来。
“怎么,还有第三个人?听着声音就不是与你喝酒那朋友。你不是想一来吧?你会舍得别人碰我么?”说完突然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云敢为刚要起身,又趴下去。那个男人一听有女子呼救,抢步上前。
“淫贼,快快放了那姑娘。”骂着快步来到马车前。
少年道:“你要是想活命,赶紧跑!”
那人道:“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人?我告诉你,我们振威镖局,也不是好惹的,你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况且我师傅也快到了,你休想逃跑。”
少年道:“不是我想杀你??我也不想跑。”
“谁在外面?救救我??我被这小淫贼绑住了,救救我??”声音凄惨。
那乞丐模样的人道:“姑娘放心,有我在,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我怕你打不过他,他可凶了,已经杀了两个人了??”竟有哽咽之声。
少年哈哈一笑,道:“原来你喜欢演戏!好,我陪你玩!”
那乞丐模样的人见少年离马车还远,伤不到自己,慢慢移到车跟前,处处防着少年突袭。
见车夫挡在轿帘前,用手推他,那人直直的载到地上,已是死了多时。
“好你个淫贼,下如此毒手!”
说着一手去掀帘子,往里转头看那一刹那,一把匕首插到咽喉,他瞪大眼睛,惊诧眼前的一切,他不敢相信,一个大汉死在车里,刀插在胸膛,而那呼救的女子,甜甜的笑着,看着自己,他没有时间多想,“你为什??”一句话没有说完,栽倒在地,命赴黄泉。
“这下你该放心了,没有人和你抢我了,你快来啊,你没听见他说嘛,他师傅快来了,人那么多,怎么做这么羞的事情!”说着掀开帘子,笑容妩媚,冶艳勾人。
少年故意吃惊:“吆,还真是大美人。看你这一眼,我骨头都酥了。”说着将匕首握在手中,准备打出袖镖,待她躲闪时,一招击杀。又说道:“可是我怕你??吃了我,我还年轻,没活够呢。”已经准备打出袖镖,考虑隔着帘子打不准,只等她再掀轿帘。
“吃了你,怎么会呢?本来我见你长得好看,想和你欢爱一番,无奈你却不领情,手里拿着刀子,还偏偏说我要吃你,我看啊,是你要杀我。”说的哀怨不已,哭了起来。
云敢为在那看着,突然见远处有一伙人骑马赶来,想告诉这少年,小声喊道:“来人了??来人了??”又怕被人发现,只露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