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姑的堂姐秦霜悦是个做什么都做得好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不出彩的事。就是名字也比春姑的好听一千倍一万倍。
堂姐的名字是堂姐的舅爷爷给取的。老人家现在在省里安排的地方疗养。说是疗养其实就是在那荣养了。每天医生护士都照顾着,听说那边环境很好,老人家为了革命奉献了一生,还奉献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弟弟。军功章可是挂两排,但是临老了,只有秦大妈一家人可以走动。所以从堂姐出生,老人家就把堂姐当做自己唯一的小辈。名字给取了,一周一次电话从堂姐出生到老人家故去一直坚持着。就算堂姐去读大学,老人家也没断过。疗养中心的医生护士都知道老人家有一位亲的不能再亲的小辈。
堂姐是幸运的,从小没吃过活,没干过活。当春姑放了假就要4点起床跟着去大稻子的时候,堂姐抱着她长头发穿花裙子的娃娃在电风扇下睡觉。当春姑吸着鼻涕玩泥巴的时候,堂姐在明亮干净的舞蹈房压腿。堂姐的路一路都有人照看着。虽然她不需要,但是人人都在时刻准备着,只要她有掉下来的奉献,马上就伸手托上去。
堂姐是遥不可及的。虽然堂姐基本所有穿剩下的,用剩下的东西都在春姑的柜子里,但是堂姐还是遥不可及的。
这种遥不可及持续到堂姐大一。
那时候春姑正在为自己赶上了市重点高中的水平而暗暗窃喜,大妈在客厅里砸掉电话的怒气瞬间打散了春姑的喜气。她虽然每天平静的面对大妈,但从心底里是害怕大伯一家的。每次他们家大小声了,不管是谁在发火,她总要停下自己手头的事情,揪着心,知道确认事情跟她或者她的爸爸妈妈无关才会卸下紧绷的肩膀,吐出一口气来。所以这次大妈如此大的火气,她无法坐视不理。
开了门走出去,大妈靠在沙发上,手捂着眼睛。电话悬在茶几上,随着电话线晃来晃去。
春姑走过去,先把电话搁好。不敢问大妈,就默默的坐在边上。大妈吐了一口气,转头看了春姑一眼,又把手盖在眼睛上。
“打电话给你大伯,让他晚上不要出去吃饭了,回来有事。”大妈的声音透着疲惫。
“哦。”春姑乖巧的应了。
电话很快接通,大伯刚跟人家吃好中饭回到办公室。
“大伯伯,大妈妈说让你晚上回来吃饭,有事体要讲。。。。。。。哦,那我问问大妈妈哦,你等一下。。。。大妈妈,大伯伯说有什么事情要讲,他晚上要跟人家吃饭的。。。”
“叫他回来!天天吃饭家里不要管了啊!叫他吃饭吃饭,吃死个饭!”大妈明显有点歇斯底里了。本来还能控制的住的,大伯一个电话把她点燃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春姑的印象里,大妈从来都很温和。温和但又很有距离。不管对谁,除了她娘家的人还有她的老公孩子。春姑不敢再问,大伯电话里也听到了大妈的叫,说了一句肯定回来就挂了。
春姑看着大妈进卫生间洗了脸,重新涂了乳液,穿上外套又去上班了。春姑明天就要回家去了。学校今天早上拿好成绩单就放寒假了。明天是周末,大伯大妈刚好一起回去看奶奶。堂姐前几天说今年学校有实习机会,就不回来了。大妈还在说要不要过年跟大伯去北京陪女儿过,结果大伯说公务员哪能7天离开市里的。只能算了。
晚上大伯大妈关起门来说了很久的话,晚饭也是春姑做的。中午的剩菜炒炒,再加了一个鸡蛋炒黄瓜。堂姐就不会下厨,连碗都没洗过。堂姐老说最可怕的就是从厨房出来的女人,油头垢面的,难都难看死。
春姑在家也是不烧饭的,家里有妈妈有奶奶哪用她烧饭。可是来住大伯家前秦妈妈紧急培训了她一周。所以几个小菜还是能炒炒的,味道么就仁者见仁了。
春姑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着房间里的两个人出来吃饭。一直到8点钟,大伯才先出来了。也没理春姑,直接拿起电话就拨。接通了找305宿舍秦霜悦。
等待的时间家里面一片寂静。电视春姑已经调成静音,装作认真看电视的样子,心里奇怪死了。竟然会是堂姐的事情。堂姐还能有什么事情让家里人发火的。北京重点大学,生物科学专业。国外的大学已经在联系。堂姐的舅爷爷主动托了自己一个老部下的孙子在美国找大学。那个孙子大学毕业去的美国读博士,现在在东部一所研究所工作。等堂姐过去美国就让这个孙子照应着。所以大学也让找离的近的。打算是毕业就出去了。
堂姐接起电话了,但是大伯铁青着脸半天没说话。春姑偷偷瞄了一眼大伯,很生气的脸,春姑有点后悔。应该今天先坐公交车回家的,不要等大伯送了。她一直害怕低气压。有点透不过气。虽然不是因为她,但是她也紧张。也许是寄人篱下,她现在觉得自己越来越敏感。
“那个人是谁?你给我马上买车票,马上给我回来。。。。别跟我废话了,你不回来我后天就去北京。我倒要看看哪个人这么胆子大敢欺负我女儿。。。。你不要给我嘴犟。那个人不勾搭你,你敢出去跟人家开房啊??哈?你有这个胆子啊??。。。。狗屁!放你一个人出去读书,你就给我这么读书啊?以后你叫我跟你妈怎么出门?丢人都死!。。。。。。好了!!别跟我说这么多,给我马上买票回来!”
大伯也是大喊一声然后扔掉电话。不过这次电话很准确的搁在它的位置上。春姑被吓的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大伯开始瞪春姑,春姑身体马上坐直,不明所以。
“你在学校有没有交乱七八糟的朋友?啊?有没有?”
“没有。”
从来没见过这么阴着脸的大伯,春姑有点害怕了。电话里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情也能听个大概了。
“我告诉你,小姑娘好好给我学习,不要想什么男朋友男朋友的。不读好书以后有你苦头吃!”说完就站起来进房间。房间门摔的砰砰响。
春姑眼泪马上下来了。无妄之灾说的就是她现在这样。本来就敏感了,现在大伯一训更加难过。心里想的是,如果在自己家就没这么委屈。
门马上又开了。大妈走了出来,显然也是哭过了。坐到饭桌前,开口**姑:
“春春,过来吃饭吧。”
春姑走去厨房,装了三碗米饭出来。大妈又开口叫:
“老秦,出来吃饭。”
大伯在里面喊:“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不吃!”
大妈没有再说话,开始吃饭。春姑小口嚼着饭,已经饿过头了,吃也没味道。
“你大伯刚才生气,不是朝你发火。你悦悦姐姐不争气,跟人家去宾馆,被我同事看到了,打电话给我。唉!”吃了一口鸡蛋,继续说:“悦悦说是同学一起去宾馆房间打牌,人家哪里会信啊。我跟你大伯伯的面子都要丢到地底下了。”
大妈一面说,眼泪就慢慢出来了。落在饭里,又被吞进肚子。
春姑也难过。她知道这个堂姐是他们老秦家最大的希望。虽然是女孩子,但是比那些男孩子都争气。市一中的大条幅,写着“恭喜我校秦霜悦同学荣获本省高考理科状元”,挂了整整一个学期。今天早上去学校才看到拿下来了,换成了“恭贺新春”。带着状元妹妹的光环过了一整个学期。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才出去了几个月就学坏了。你这个女儿没救了!”大伯可能是气不过,冲出来冒了一句,嗓门大到楼下都能听到。
大妈立马抬头,眼泪挂着冲大伯恨恨的说:“我女儿?她不是你女儿啊?你女儿不知道啊?她有这个胆子啊?她才几岁?你相信她会跟人家开房间?”
看来大妈是相信堂姐去打牌的。就是面子被人落了,难堪的。谁能想到这么大个北京,还能碰到老家认识的人。这运气背的。
大伯估计也是这个想法。相信女儿,但是气女儿不当心,让人家看到了,说都说不清。听了大妈一句冲,乖乖坐下来吃饭。还跟春姑说:
“多吃点菜,明天早上早点起来走。你奶奶可能要一起回来,要去中医院看看。”
大伯很快回复平静,似乎忘记了刚才对春姑的大声。春姑没说话,点点头赶紧扒饭。这种事情她不好插嘴,也不知道说什么,赶紧吃完回房间才是重要的。反正她也觉得堂姐不会随便跟人家开房间的。
一周后,堂姐回来了。车票买的晚了,站着回来的。把奶奶心疼死了。为什么突然回来了没跟奶奶说,就说一个人在外面过年不放心,还是叫回来了。奶奶肯定高兴。老人家总觉得过年就是要一家人一个不缺的在一起吃团圆饭。
春姑再次见到堂姐的时候就看到大伯一家又其乐融融了。送奶奶回来,顺便让堂姐住到过年。也没几天了,农村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也没什么电视,但是可以打牌摔炮。堂姐斯斯文文的,但是从小酷爱摔炮,尤其爱对着家里的一群鸡鸭摔。每每吓得鸡啊鸭啊东窜西跑的她就乐死了。每当这个时候,春姑都觉得堂姐变了个人似的。
奶奶偏心堂姐。有时候人家拿来好吃的,她就偷偷藏起来,然后等到堂姐来的时候拿出来给堂姐吃。经常还要避着春姑。春姑知道奶奶这个习惯,所以每次奶奶拉着堂姐的手说走,去奶奶房间坐一下,春姑就跑开了。
说伤心不可能没有。但也不是太难过。连她都觉得堂姐值得最好的,何况奶奶呢。
晚上堂姐要和春姑一起睡,两个人很少一张床睡。春姑住到大伯家的一年多时间里,虽然和堂姐一个房间呆了一年,但也没有一张床上睡过。知道春姑要去住,大妈把堂姐房间的单人床换成了高低床。重新买了两张写字台一头一张。灯都是一模一样的两盏。大妈就是这样,在明面上永远挑不出错来。春姑她妈每次进城来看,都要对着大妈说好多好话。感激之情表露的彻底。
堂姐偷偷告诉春姑,她是真的去开房。那个男孩子很帅,是大三的。从堂姐第一天进校就开始迷上堂姐。到了迎新晚会上,这个男孩子作为老生代表发言,现场看堂姐跳了一只水袖舞。水袖波动,远远的就打进了男孩子的心里。现在这个时候,有才艺的孩子还是比较少的,所以会弹琴啊,会唱歌啊,会跳舞画画的孩子都是宝。特别是还是长的这么漂亮的水乡姑娘。在一群理工科女生里面,堂姐傲视群英。
可能是从小乖惯了,堂姐心里的叛逆从来没机会展露。男孩子带着堂姐两个多月里就把个北京城逛了一遍。博学,稳重是堂姐觉得这个男孩子最吸引她的。所以放假前,男孩子说一起去小树林散步,堂姐想了一个白天就答应了。小树林散步是个公开的暗号。一般男孩子这么说,就是想要更亲密一点了。小树林里一到天黑,情侣无数。想要有个长凳都不太可能。只能靠着树。抱一抱,亲一亲。一对对懵懂的情侣在黑暗的掩护下做着大学之前想都不敢想事情。
堂姐也靠在树上被男孩子抱一抱,亲一亲。亲着亲着男孩子忍不住了。堂姐不想像别的情侣一样,就地就解决。边上还能听到隐隐的喘息声,想也想的到黑暗中在发生些什么。她凑过去对着男孩子的耳朵说:
“别在这里。”
于是就有了被人看到进宾馆的一幕。
也是运气不好。男孩子家里条件不错。想着第一次不能在太差的地方。所以就去了离学校有点距离的酒店,刚开好房,就碰到了大妈的同事。那个同事是个嘴巴上没门的,看到堂姐就在酒店大堂里喊起来。说悦悦你不在学校跑宾馆里面来干什么。也不管堂姐的难堪,就嚷嚷说我要打电话给你妈妈,你不好好学习还跑出来过夜了。堂姐是解释了半天也没用,虽然是事实,可是不能这么说啊。就说是约了几个同学一起打牌的。阿姨叫起来,一个学生哪里要开房间打牌啊,学校不好打啊。书不读打什么牌哦。堂姐落荒而逃。最后虽然开好了房间,最后也没去成。
春姑像听故事一样听完,窃窃的笑着,问堂姐:
“姐姐,那个男孩子有多帅啊?”
年少的女孩子,关心也就只有颜值了。
“恩。。很帅。笑起来眼睛都凹进去的,像外国人。”堂姐笑眯眯的对着天花板发花痴。
春姑又窃窃地笑,问:“那你们后来还去开房间了吗?”
“还开什么啊?丢死人了。以后再说吧。”堂姐垮了脸,
那个阿姨坏了事,但是若干年后堂姐的丈夫可是拿着冬虫夏草还有两盒人参去拜访这个阿姨的。明里是说谢谢这个阿姨帮着岳母一起操办婚礼。其实是去感谢这个阿姨阴错阳差的阻止了堂姐的胡闹,让他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堂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