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你在的地方。
……
沈慕在厨房里为帮着苏缓歌一起准备火锅的食材，动作非常娴熟，看得苏缓歌一阵感叹，说没想到他厨艺这样好，刀工简直不知道比她好多少倍。他则说要不然都让他来弄好了，让她出去歇一会儿。她说本来是她请他吃饭，怎么能让客人动手。他似乎没有听见，正低着头切土豆片，神情专注。苏缓歌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厨房的灯光的暖色，照在他的脸上，她看着他认真地模样，心里一暖。他不管做什么都好像特别专注，切个土豆片都能专注到听不见她说话。而且他跟人说话的时候，更是精神集中，每次都看得她莫名脸红。
小Max一会儿在客厅里转转，一会儿又跑到厨房门口望一望，显然不知道这两人在做什么。等到火锅的香味在不大的屋子里飘散开时，很香，它一直蹲在沈慕为脚边，眼巴巴地望着他。他对小Max说这个太辣了，你不能吃。苏缓歌本来以为沈慕为主动提出来吃麻辣烫，那他应该是能吃辣的，所以火锅也一样。可是她却料错了，沈慕为不能吃辣，她看到他不停的喝水，后来所幸放下筷子，只喝水。苏缓歌因此特别内疚，说：“沈先生，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实在是……”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味道很好。”沈慕为又拿起筷子，“我很喜欢。”
她对他这句话显然表示怀疑，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被辣到了，一直喝水，额头还冒汗。她重新拿了个碗，里面盛了些温水，让他可以把火锅里的菜在水里浸一遍再吃，这样不会那么辣。
“可以叫我名字吗？”她突然听到他说。
她明显一愣，让他有一丝落寞，但又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你叫我沈先生，太客气了。
“当然。”她笑着点点头，只是有些叫不出口，索性就不叫他了，反正只有他和她两个人，他知道她肯定是在跟他说话。
沈慕为抱着小Max走了之后，苏缓歌才打开窗户，让屋子里的火锅味散去。她把东西收拾了，冰箱被填得满满当当，看来真的很久都不用去超市了。她又想起沈慕为在超市里，一直安静地陪在她旁边，结账的时候他抢着付钱，却被她拒绝了。他倒是不强求，只拎着两大袋子东西，往前走。她收好钱包，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拎着东西走在前面，而自己两手空空，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应该找个男朋友什么的了，不然连去超市买个东西都不能拎回去。她倒是不着急，就是身边的人很着急，总是打趣她。她的老师已经跟她说过好几次这个问题了，说有合适的让她去见一见，她说最近自己太忙了。
“你别想骗我，”机智如老师，岂是苏缓歌这么容易就能打发的。他说，“我最近什么事情都没有交给你，你忙什么？”
罗凯华和蒋泰然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说师姐一点都不忙，师姐整天泡在实验室也没什么事，还有空帮别人看孩子，是该把她嫁出去了，不然老看着别人的孩子眼馋。
老师又说：“我让你师母继续给你留意着，现在这个男孩我不是很满意，就先不要去见了。”
苏缓歌心里谢天谢地。
等到火锅味散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正准备洗澡睡觉，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她从猫眼里不意外地看到了沈慕为。
“我买了点胃药，”沈慕为把手里的东西交给她，说，“以防万一。”他知道她胃不好，但是却喜欢吃辣的东西。而今天晚上的火锅实在是太辣了，他的胃都有些隐隐作痛，所以去帮她买了药。
又是药。苏缓歌有些无奈，不过她的确胃不好，沈慕为这样细心的举动让她觉得很温暖。她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晚安。”
“晚安。”
沈慕为隐隐作痛的胃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他去S大见魏若。魏若见到他下意识地揉着胃部，问他是不是胃不舒服，不然课可以下次上。
他说没事。他自从失去听力之后，他一点小小的感冒都让魏若草木皆兵。他知道魏若是担心他。
魏若又说他不记得沈慕为有胃病，问是不是吃坏东西了。
沈慕为只能老实交代说吃了火锅。
魏若没在意地点了点头。过了片刻，他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别告诉我，你是跟她一起吃的？”他记得沈慕为基本不吃辣的东西，他身边也没有人喜欢，但听说有个人对辣特别偏爱。他看着沈慕为眼里浅浅的笑意，就已经知道了答案。魏若心里觉得有些烦闷，既然他喜欢自我折磨，还乐在其中，那他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走吧，去教室，时间快到了。”
“上完课，我请你吃火锅。”魏若赌气一般地说。
最近一段时间，苏缓歌早上出门的时候总能在楼下碰到沈慕为。他笑着和她打招呼，像春日暖阳一般温和柔软。不知道是不是太巧，晚上从学校回去的时候，到楼下也总是遇见他。吃了一顿火锅之后，似乎两人真的变成了朋友一般。
但沈慕为心里清楚，她对真正的朋友不会是这样客气疏离的。慢慢来吧，他安慰自己。目前的状况已经比自己预期的好了太多，人应该要懂得知足。
下午两点以后，实验室的人陆陆续续地多了起来，大家喧闹一阵之后又各自归位，做自己的事情。苏缓歌一直在自己的座位上帮老师该本科生的作业，她埋着头，左手伸出去抓了自己的杯子，空的。她又看看水壶，里面也没水了，她捏了捏肩膀站起来，去打水烧水。
她愣愣地站在烧水壶边，神游。等到水壶“啪”地一声提示水开了，她才猛然回神。她端着水壶回座位，突然面前多了双举着杯子的手，坐在她身后的罗凯华头发炸着，顶着黑眼圈，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问能不能赏杯水给他喝。她已经习惯罗凯华偶尔为之的装可怜，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问他怎么又熬夜了。他的黑眼圈很重，烟熏妆也画不出这种效果，连他的黑皮肤也遮挡不住。也亏得他皮肤黑，不然看起来一定更喜感。
他听到苏缓歌问他，似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开始跟苏缓歌吐槽最近有多忙。研究生会组织的校园歌手大赛决赛已经到了最后准备阶段，他为了做视频，已经连着熬了两天夜了。苏缓歌同情地点头，说难怪他黑眼圈这样明显。他又说这次校园歌手大赛肯定会是历史性的，他颇为自豪地对苏缓歌说。以前都没有请过明星来当嘉宾，他们这回是第一次。
“师姐，你知道我们这次请了谁吗？”罗凯华问。
这让苏缓歌怎么知道？她摇头。
“吴非，歌手吴非你知道吗？”罗凯华有些得意，“他还演过戏，虽然出道不久，但听说名气不小，势头挺猛的。”吴非其实并不出名，但能请到这样的小明星，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非常非常不容易了。
并不知道！但是苏缓歌不知道也很正常，她平时很少把注意力放到娱乐圈。只是她看着罗凯华亮晶晶的脸，不忍心泼冷水，她问：“没想到你对男歌手也这么感兴趣，你最喜欢哪个歌手？”她还以为男生只对球星或者电竞选手感兴趣，看来是她孤陋寡闻了。
罗凯华摊摊手，说并没有。只是因为吴非是S大校友，而他的朋友正好认识吴非的经纪人。有一次开玩笑说要不请吴非来当嘉宾，他朋友去问，没想到吴非居然答应了，让罗凯华大为意外，表示庙那么小，不知道能不能装得下吴非那尊大佛。“写宣传材料的时候，我去查了他的资料，不然我也不知道。”
“师姐，你电话响了。”罗凯华吹了吹杯子里的水，“刚刚就响过了。”
苏缓歌接完电话便急急忙忙跑出去，在校门口叫了出租车。路上她在想，自己真是太大意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停水，她把卫生间的水龙头打开后，居然忘了关。直到刚刚物业给她打电话说她水龙头没关，把楼下淹了，她才迟钝地想起来。
楼下？那张干净好看的清俊笑脸在脑海里浮现，楼下住的是沈慕为。
想到这里，苏缓歌恨不得拿碗麻辣烫把自己呛死。
她一口气冲上六楼转角处，却看到沈慕为一身正装斜靠在她门边。他把大衣脱了，随意地挽在手臂上，正看着地板出神。蹲在他脚步的小Max探了探头，看到是她来了，爬起来，欢快地冲她叫了两声，可沈慕为依旧没有察觉。她喘着粗气，叫了一声沈先生，他没有反应，等她快要站在他面前时，他才抬起头，对着她微笑，说你回来了。
天色阴沉，老旧的楼道里光线昏暗，墙壁斑驳，他的笑容却如星光璀璨，照得苏缓歌心里一突。古人说的“蓬荜生辉”，是不是就是这样？他站在她年久失修的屋子前面，背后是灰尘满布，剥落得七零八落的墙，却笑得那样好看。她忙平复呼吸，拿出钥匙开门后也顾不上换鞋，便急忙去洗手间把罪魁祸首的水龙头关掉。
她终于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地望着沈慕为，而他一直笑意盈盈地跟在她身后。她的屋子还好，并没有被淹得太厉害。因为水顺着客厅流向阳台，阳台的排水孔不知道为什么被堵了，水就沿着墙边全灌到了楼下。
苏缓歌想跟沈慕为说抱歉，可是又觉得现在这样的状况，抱歉没有任何意义。可是不说抱歉，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你这里租了多久？”他看到她内疚又焦急的脸，想到了这个问题。这个小区太老旧了，各种设施都不齐全，并且距离她学校也不是很近。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意让她住在这里，但是他有什么资格让她换一个地方呢？
“一年。”
听到这个，他的眼里的笑意终于夹杂了些无可奈何，好像他的屋子被她淹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而她在这里租了一年这件事反而对他更有触动。她不是很懂。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你，楼下还好吗？”怎么可能好！她问完就觉得泄气，她这里都这样惨不忍睹了，何况楼下。但没想到他却说还好，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当然要去，不然她一直揣着一颗心，忐忑不安，总要有心死的理由才好。
他抱着小Max走在前面，浅色西装上沾了点灰，可能是刚刚在她门上蹭的。她本来就很内疚了，看到他身上的灰，心里觉得十分对不起他，他那样干净的一个人。想要抬手帮他拍干净，又觉得这样做不是很合适，她轻声叫了声沈先生。他没听到，继续下楼。她这才伸手，轻轻拍了拍他。他回过头来，问她怎么了。他站在两级楼梯下，这样回头，正好与她平视。又是那种专注的眼神，她被看得脸一红，眼睛无处安放，说他肩上有灰。他笑着转过身，说：“那麻烦你帮我拍一拍。”
脸和耳朵都很烫，她轻抿了下嘴唇，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很窘迫，他肯定看到自己的红脸了。她很轻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不可闻地说好了。沈慕为自然没有听到，但那像羽毛一般的动作让他心跳漏了两拍。他看到她脸红了，粉粉的，他怕自己挪不开眼，只能赶紧转身。
楼下的情况比预计的还遭。靠阳台的那面墙毁了，水还在源源不断地涌进来，客厅全被水泡着，看样子，整个屋子，没有一处幸免于难。小Max的大黄鸭玩具正在水上飘着。沈慕为看到她一脸纠结，对她说：“我和Max能先去你楼上避一避难吗？我给通知家政了，他们得过会儿才能来收拾。”
她有脸拒绝他吗？
“没关系，这也是种难得的经历。”沈慕为安慰她，“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很内疚懊恼。原本就欠他人情，现在，她好像又欠了他更大一笔。这怎么还？
“沈先生？”她站在他面前，有些手足无措，“那个……”
“暂停。”他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无非又是赔偿他，“如果是想赔钱给我，就不用说了。”
“我……”她的确是想说这个，楼下的墙肯定要重新装过，不然房东也会让他赔一笔钱，再加上那些被水泡坏的家具用品……苏缓歌算着自己银行卡里所剩不多的金额，很可能不够，但是她会想办法的。
“如果你一定要赔偿，要不让我和Max在你这里借住几天？”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很生动，“楼下太湿了。”
“这个，这个……”她这里还有一间空屋子，倒是也能住下，只是他要是住这里，她该有多不方便。
“逗你的。”他笑容温和，“我要出差两周，晚上的飞机，看来只能让Max在这里借住了。”
“你又要出差？”好像他刚出差才回来，她才把小Max送还给他。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再过段时间，把国内分部变成总部，一切安排妥当了，他就不用经常出差了。她愿意在国内，那他也愿意。
她抱着Max和拉着行李箱的他一起在楼下等人来接他，她摸着Max的头，偶尔偷看他一眼，又望着小区的入口。
车还没来，沈慕为把钥匙拿出来，交给她，她一脸疑惑地接过来。“这是我楼下的钥匙，你有空就帮我打开窗户通通风吧。”
苏缓歌内疚地点点头。是应该通通风，不然等他回来，肯定满屋子长毛。
车来了，她看着他把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然后对自己说：“照顾好自己，不要感冒了。”呃，她其实也不经常感冒，上次完全是因为淋了雨。但是她点点头，和他挥手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