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唐梓安静地开着车,我和起云坐在后座。
“这次来海南,我只是想简单地散散心,没想到五星级的宾馆竟也如此危险。”起云叹息一声,语气里满是对人心不古的愤然。
“起云姐你也太大意了,怎么能独自一人出来呢?况且伯父怎么能放心让你自己在外游玩?”我担忧地说。
“没想到曾经那么冰冷的瑾年会关心人了啊。”起云不理会我的问题,抬手摸了摸我的头,露出和当年一样温柔的笑容。
我有些赧然,不自然地扭头躲开她的手,目光瞥向车窗外的景色。
“她现在也冷淡啊,尤其是对我,起云姐,你可要好好开导开导她。”唐梓突然开口。
起云笑了笑:“哦?是吗?在我看来,现在的瑾年可比小时候温和多了呀。”
“小时候?”唐梓抬头看了眼后视镜,语气里满是趣味盎然,“她小时候是什么样?起云姐你跟我讲一讲吧?”
“好啊。”
“不许讲!”我瞪了一眼唐梓,目光通过镜面的反射传达给他,带着点警告的意味。
“也没什么不能讲的嘛,瑾年你怕什么?”
“我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不想让别人了解我太多而已。”
起云凝视了我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你还是没变。”
我转动眼睛瞄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我知道我拦不住她,小时候的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就是莫名地不想让别人听,不想让别人了解。
这样理所当然的排斥已经延续了多久呢?大概是……
“十三年前,”起云淡淡地开口,“瑾年被送到了我家里照顾。”
“当时她母亲刚刚去世,她父亲在办完葬礼之后对她也无暇顾及,于是便找到了我们。”
“我祖母是瑾年祖父的堂妹,我父亲是她父亲的堂兄,按照关系辈分,我是瑾年的堂姐。”
“那时候,刚到我家的她像一个木头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目光空洞,毫无生气,看着让人心疼。”
“我父亲以为这孩子受的刺激太大出了什么毛病,于是就请医生来看看。医生说她没有问题,缓一阵就好了。”
“从早上她来我家,一直到日落西山,她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是‘我错了’。”
“我们全家人都围在她身边,一整天的时间,结果只听到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道歉。但没等我们多想,就见她低下头,把脸埋起来,开始撕心裂肺地痛哭。”
起云讲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望着我。
“……”唐梓沉默着一言不发。
车子停了下来,我们已经回到了半山别墅。
“我们到了。”我说完,就拎着起云的箱子率先下了车。
他们二人跟着我一起下来,往大门走去。
坐在明亮的客厅里,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唐梓起身去倒了两杯热水,坐在沙发一角,问:“然后呢?”
起云知道他在问什么,她捧起一个杯子继续说:“第一天见到她的情节我至今都记忆犹新,她哭的撕心裂肺的时候我忍不住想,到底是怎样沉痛的悲伤才能让她哭成这副模样。”
“那天哭完之后,她终于肯吃饭了,总算有了点正常人的样子。”
“不过我高兴得太早了,就算是本能行为恢复正常,可她却把自己严密地封锁了起来。”
“她躲在房间里从不出来,一日三餐有人给她送,她会按时吃饭,但就是不肯踏出房间一步,仿佛是把自己囚禁了起来似的。”
“我对于这个打从到我家来只说过一句话的妹妹好奇又担忧,于是我偷偷拿钥匙打开被她反锁的门,走进了她的房间。”
“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起云忽然问。
“什么?”唐梓被问得一愣。
“我看到这孩子在用银簪扎自己的手臂,血顺着胳膊流了一地。当时我就生气地教训了她一顿。”
唐梓皱了皱眉头,看向我的目光带着点责备和询问。
我把视线挪开,在面前的茶几上逡巡了几圈,终于还是再次与他对视。
“都是过去的事了。”我靠在沙发背上,做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淡然地扯了扯嘴角。
“可是,我心疼。”唐梓沉重地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