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夏轻轻嗯了一声，梅彦珽也没再管她，拉着小秦到对方阵营去敬酒。
肖夏知道，不管她喝不喝那杯酒，董涛就是想让她难堪。这是私下在酒桌上，她不给董涛面子他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可是梁子结下了，他们又是甲方，公事上免不了要受气，他就算是个屁，那也是上帝这个客户放的屁。
肖夏想了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决定去拍上帝的马屁。
她拿了一只空杯子走到宋宇旁边坐下，见宋宇杯里白酒喝的只剩三分之一，她也给自己杯里倒等量的酒，陪着笑脸：“宋总，我敬您一杯吧，感谢您给我们这小庙一个机会，若有什么不周到的还望您见谅。”
酒杯举在半空，宋宇没有马上附和，而是盯着她看了半晌，气氛诡异的尴尬，酒桌另一头也感受到了，大家齐刷刷的看过来。
肖夏举了半天宋宇都没有反应，估摸着可能那天话说狠了，心里盘算着最坏的结果：项目砸了，梅彦珽迁怒于她让她卷铺盖卷走人。
她盘算着银行卡里的存款，2014年春节刚过，她离婚负债出门，被逼换工作，梅彦珽收留了她。这一年半她拼命工作，还了债，刚买了辆代步车，房子年底再交房租，还能住两个月。咬咬牙，实在不行只能回家啃老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起身走人，宋宇举起酒杯凑到肖夏耳边轻声说：“跟我还用这么客气？”
热气搔的肖夏脖子有点痒，干笑着跟宋宇一起干了杯中酒。
董涛彻底坐不住了，这根本不是不给他面子，这就是在打他的脸。红着脸，声倍都高几度：“肖经理这哪是不会喝酒啊，明明就是看人下菜碟。”
肖夏想反正梁子早就结下了，是大是小都过不去，而且宋宇明显也不待见董涛，她只能选一个大腿抱，这么一对比那还是抱宋宇吧，至少帅啊！
“是不会喝啊，正在学。”肖夏觉得自己真是可耻，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卖萌，节操掉一地。
董涛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又在职场打滚这么多年，起码的游戏规则都心知肚明，脸皮厚他能忍，这么明显的无赖，他一个大老爷们接受无能啊！
这么不尴不尬的吃完一顿饭，也算宾主尽欢吧。都喝了酒没法开车，站在酒店门口，肖夏犹豫要不要找个代驾帮她把车开回去。
“肖经理住通州吧，我顺路送你。”宋宇悄无声息的站到肖夏旁边，肖夏刚想说你也喝了酒不能开车，就见他招了招手，一辆白色凯迪拉克开到酒店门口，宋宇说：“我经常应酬有熟悉的代驾，这么晚你一个独身女士不安全，坐我车吧。”
肖夏心里暗叹：坐你车更不安全，刚出虎穴又进狼窝啊！
但是他的理由冠冕堂皇，肖夏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梅彦珽住海淀，小秦住北边，对方公司的人她不熟，但没一个人过来说跟她一起，要么是不同路，要么是看老板发话不好来撬墙角。
肖夏还是弱弱的反抗了一下：“其实我可以打车回去。”
“你可以付我车费。”说完，宋宇拽着肖夏上了那辆白色的凯迪拉克。
一路上宋宇都没有再说话，闭着眼，肖夏摸不准他是真睡还是纯粹不想搭理她，只好安静的坐着，时不时的给代驾司机指路。
汽车后排的空气真是讨厌的让人窒息。
车开到一个小区门口时，肖夏说：“您路边停吧，我在这下就行。”
宋宇突然开口：“小高，开进去。”
肖夏看着他，一着急有点结巴：“不……不用了。”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了，忙补充：“小区就这一个门，进去不好调头出来，而且晚上物业有保安巡逻，很安全，不用送了。”
代驾小高没听见宋宇再说话便直接把车开进小区。肖夏只能继续指挥路线，停到单元楼门口时，肖夏准备道谢后立马开溜，宋宇却一把拽住她胳膊开口对代驾小高说：“小高你先找地方吃饭吧，一会回来接我。”
小高犹豫着没有马上答应，宋宇又说：“我和女朋友还有话说，你去吃饭吧，饭钱报销，算你两次代驾费。”
“好嘞，谢谢宇哥。”小高一听是男女朋友就笑的有点暧昧，再听饭钱报销还算两次代驾费，哪还有不同意的，眉开眼笑的就要下车离开。
宋宇又叫住他，转头问肖夏：“你停车位是哪个？让小高把车停过去。”
肖夏不乐意，可是她不敢闹的太难看，毕竟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再说车停楼门口也不合适，保安巡逻看见要有意见的。思来想去，扭扭捏捏的指了停车位，等小高把车停好离开她才垮下脸。
她也不说话，等着宋宇开口，反正他把她留下总不会就想这么静坐吧。
“小虾？”宋宇轻声叫她。
“嗯？”肖夏本能的应了一声。
“我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这样的宋宇看上去有些无助。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肖夏就想伸出手抱着他，告诉他我不恨你，至少现在不恨了。
然而，她终究是安静的坐在那里，毫无回应。
宋宇有些窝火，扳过肖夏的身体，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低头就吻。
肖夏只是闭着嘴，不反抗不迎合。宋宇努力半天也没撬开她的嘴。
这些年他心里一直有个影子，时不时的蹦跶出来将他的心骚弄的痒痒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多少年轻女孩想把他推倒。他不是缺女人，只是她们都不是他心里那个影子，她们都不是肖夏。
这么想着，下腹的火气蹭蹭往上窜，情不自禁的去扯肖夏的衬衣，手探进去触碰到那一团柔柔软软，头一歪轻轻含住肖夏的耳唇。
肖夏轻轻哼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这么熟悉她的身体，轻易撩拨起她的悸动。
然而这撩拨起的悸动没爽快多久，胃里一阵翻腾，肖夏强忍着，开口说话时声音都跟着颤：“宋总要是真有兴趣我家就在楼上，何必在车里。”肖夏喘了喘，她是真的难受，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坐车都尽量不坐后排，实在避不开就强迫自己睡觉，只当是晕车。
宋宇也觉出肖夏在抖，恐惧的发抖。
宋宇松开她伸手打开车内灯，见肖夏脸色苍白无血色，双唇还有轻微抖动，他不敢再继续，转身递了瓶水给她。
肖夏没跟自己较劲，接过宋宇手里的水喝了两大口，待稍微平复些后又冷嘲热讽的打破尴尬：“宋总久经商场的人酒量应该没这么差吧，三杯不到就装醉，您的演技欠缺诚意啊！”
宋宇见她强装镇定，不忍心拆穿，只是无奈的问：“你到底怎么想？”声音有些嘶哑。他临时调换资源选了肖夏的公司，之前她话说的那么绝，他也想过很多种今天见面后她可能有的反应。嗯，很多种，但是都有偏差。
肖夏喝了口水，听宋宇这么说又觉得可笑：“您是客户，是我上帝，您花钱买我们的服务，应该是我问您怎么想？有什么需要吧？”
宋宇有点恼怒：“如果我刚才要是强了你呢？为了这么一单破生意你也愿意？”刚才如果不是感觉到她的异常，压抑太多年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及时收手。
“宋宇，以前我怎么没觉着你这么不食人间烟火啊。你眼里的一单破生意是我们公司一个季度的营业额，如果做好了，我分到手里的提成有一个月工资，我为什么不愿意？”肖夏不想去看宋宇的表情，她想象着宋宇此刻应该很失望吧。对，她就是这么俗气，一个俗气的把钱看的无比重要的女人。
见宋宇没说话，她又自顾自笑了笑说：“何况我也这么大年纪了，有需要很正常啊！花钱找的又不安全，宋总人帅有型又多金，我想不到理由拒绝。”
宋宇叹气：“小虾，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是为了气我，大可不必。”
肖夏也叹气：“宋宇，我说过，我们九年未见，你对我了解又有多少？如果你想要九年前的肖夏，我只能说抱歉，岁月轮回中，我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宋宇沉默，肖夏却不想这样陪他耗在车里，汽车后排的阴影像块乌云一样笼罩着她。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怎么样宋总？还要么？您要不要我就先回了。”平静的就像在菜市场问今天的萝卜多少钱一斤一样随意。
宋宇无力的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连句话抑或是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肖夏如获大赦般逃离。
宋宇回头看着肖夏逃也似的背影：卫宁，离异，刚刚的异常。他的小虾这九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太想知道答案，却不敢问。再大的伤害有他当年带给她的伤害大吗？他相信因果循环，有今天这样的结果，谁又能说这因里没有他的杰作？
肖夏上楼后没有开灯，透过次卧的窗户看下去，宋宇的车仍停在那里。
她很想跟他说：你走吧，不用愧疚自责，我不恨你，就算曾经恨过，这许多年过去，要恨的人和事太多，她恨不过来那么多，那么有些恨不知不觉就被挤掉了。如果不是他的再次出现，她甚至都快忘记，原来曾经我那么恨过你，又，那么爱过你！
可惜啊！肖夏嘲笑自己无耻，就在几天前她还大义凛然的指责宋宇虚伪，冷嘲热讽暗喻他吃软饭，她决绝的让他离开。几天后，为了保住饭碗，保住一单生意，她利用他的愧疚自责明里暗里的提醒他曾经的不忠。
多年后，你身骑白马玉树临风的站在我面前，我却再不是你童话里的那个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