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洞府时,天色已晚。
兴许是自己所处之地最为偏远,四处静得都有些孤寂。回到吊脚楼里沏了一壶热茶,独坐孤饮了几杯。
“从从容容一杯酒,平平淡淡一壶茶。”
自说自话予以抚慰,甚感无聊,也没兴致夜里闲荡,索性就躺在了床上闭目休息。
大概是早已习惯了料理药园子时的作息,亦或者是饮茶导致精神振奋,翻来覆去没有一点睡意。默默的感觉到,时光正在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流逝,这让他心生一种蹉跎光阴的感觉,有些很不是滋味。反正耗着也是耗着,最后干脆就下楼又去了洞府。
“后生,你很积极呀!接下来的是生是死,可都在你的一念之差……”
洞室里飘忽着像是老者厚实又威严有力的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尊容,莫敌心下有疑,眼神和身子都同时循着声音寻去。
“敢问尊驾是何人?为何在此?”谨慎戒备道。
“莫要惊慌,我乃幻老!”
飘忽不定的声音继续说道,声音听上去倒有几分和善。
“幻老?”
从没听闻过的人物,命中又带有“老”字,即刻就让莫敌联想到了“白仙”和“司徒青阳”两位师父。
“不错,我乃是玄圣门专门主事众弟子们幻修的长老。”
就在这一刹那,洞室眼前正上方便随声显现出来一位“双头人”盘坐悬浮在虚空,待转过身来的瞬间,却引得莫敌当场一阵激动!
“你怎么,你居然……”看到眼前惊奇一幕,有些语无伦次了。
“哈哈哈哈……怎么?是不是很眼熟啊?我幻老本无相,但却会应你们的念头而生虚相。”
看着白仙和司徒青阳两位师父两面同体的样子,包括说话时的神情都是一模一样,着实让人觉得怪异。不过,言归正传。
“幻老前辈,您刚才说,我的生死都在我的一念之间,是什么意思?”
“我主事幻修,也就是说,你想要修大道,还必须要过“幻境考验”这一关,简称“斗幻”
。你已经战胜自己,走出了自己的心魔。但,“斗幻“跟“对抗心魔“是小同大异,是对修者综合素质的考验,更是对修者己身内外在承受能力的磨炼!你会幻听、幻视,看到幻景;美好的,可怕的,甚至是妖魔百魅众邪,都会随心应见。里面险象环生,暗藏杀机,一旦害怕,你心中的恐惧就会幻化成恐怖的场景,越是害怕,场景就越是凶险万分!”
“里面你所看到、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幻。但身临其境却是真真切切,毫无所觉!如果你被美好的幻境所迷惑,就会迷失自己;或若是被自己的恐惧淹没,都会葬身或困死在里面。“幻老平静不失威严地说着,而莫敌却是听得有些暗自走神,幻想着可能会遭受哪些画面。见他不动神色的默着,幻老接着道:
“迄今为止,玄圣门弟子能通过此关考验的人寥寥。“幻老瞟了一眼回过神来的莫敌继续道:
“你若是没有把握'斗幻'成功,也可以和很多弟子一样,选择避过'幻修'。“莫敌闻言,眼眸一斜,依然默不作声,又像是在等着下文。
“当然,避过幻修的代价就是在修道的路上,很多时候会裹足不前;常有关卡、瓶颈的阻碍,使得漫长的修道生涯更是遥不可及。“
“如果不避,是不是就会备受考验,历经重重艰难险阻?一念之差,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莫敌接过话,双眸似是已然洞悉了一切。
“正是!”
“好!幻老前辈,晚辈决心'斗幻'。“没料想到,他会如此快捷地作出决定。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劝你可要想清楚了!“
“不必了,晚辈心意已决!“
世人常言:“除了生死,一切皆是小事。“而很多人活着,往往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美其名曰:只为心中抱负而存在。很显然,他莫敌是属于后者!不管是现实的无奈,还是活着所面临的一种无形的逼迫,他的灵魂绝不允许他做一个逃避的弱者!不是力争强者的意义有多么强大,只是,那似乎是平静而又美好生活的前提!
想想被恶人蹂躏的母亲;被欺压施冤的父亲;被嚣张跋扈的同门种下一生“三月软骨咒“的武坤师兄;以及被人冷眼恶语相加,处处刁难毒害,竟要暗自偷袭灭口的“废柴“自己……所以,他只有勇往直前。不然,
谈什么: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英雄一怒,只为红颜?
谈什么: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朋友危难,挺身而出?
谈什么:
平平淡淡,安分无祸?
快快乐乐,人健是安?
……
不强大自己,上述的一切才会是真真正正的虚幻!可变强岂是轻而易举,唾手可得?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格外香!幻老见他一脸的决绝,点了点头道:
“既然你心一片磁针石,那就自求多福吧!限时三日,三日之后,你若走不出幻境,你也就休想再出来了。“言毕,伸手招向莫敌,幻老的虚相开始逐渐幻化为一方竖立的,像是泛起涟漪的水面,莫敌的身子也跟着幻老手指的招唤,猝不及防、速地被引入了其中。
这是一个冰封飘雪的地方,乌压压的天空,透骨奇寒的凛冽寒风像针刀一样猛烈地刺刮着他的皮肤,被刀风扫得刺痛难耐,让他冷冻的禁不住鼻酸泪流。结果,泪水刚溢出眼眶就冻结成了冰;厚厚的平地冰雪旁边,就是一座座高低大小不一的雪山,像是一座座荒野的孤坟;走兽飞禽绝迹,万径行人无踪。
莫敌冷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的得得响,鼻息喷吐一道道白烟,手已懂得僵硬发白;更要命的是,他已经感觉不到他那冻得刺骨钻心的冰脚了。他瑟瑟发抖的下意识低眸扫了一眼,自己竟是被冰冻在了湖水中!大腿往下都是冰层裹封,忽然,不远处有“咯吱咯吱“的踏雪声,见一群怀揣着双手,缩着脖子的路人正倒走着经过身旁。其中,一个捂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双大眼睛和几条小辫子的小女孩,冷得哆哆嗦嗦的颤声问道:“哥哥,你不冷吗?“
“冷!“
莫敌想也没想,就颤栗回答道。话音一落,寒风呜咽嘶吼如无形刀,身上的衣服被撕裂,冷风飕飕开始窜进身体每一窍穴;倾盆大雪狂落,连带方圆几里内的雪花都被刺骨的风刮向了自己,刚想运功,就被冰封成了冰人,就在寒意侵袭全身,即将覆盖整个心脏的时候,他仿佛感受到,自己正躺在温软的棉被之中,眼皮也沉得厉害,舒适安逸的就要睡去……
突然,他猛烈地睁开眼睛。“不对,这只是幻觉,不是真实的!我不冷,我一点都不冷,……“幻老的话,他己渐渐模糊,他闭上眼睛的一霎那,身体像是解除了禁锢,一下子自由了。
再睁眼时,却是在自己的吊脚楼里。只不过,多了位艳丽风流、高贵优雅的绿衣男子,正拿着梅花青玉酒壶自斟自饮。
“酒公子?你怎会在此?“莫敌一眼认出了此人,好生诧异,他与此人并无往来,也只是在“斗八雅大会“上对他印象颇深。
秦羽白闻言转身粲然一笑道:“莫师弟丹青妙手,才华横溢,博闻强识;早想与你交个朋友,却苦于没有机会;刚得知你来到了这里,自然迫不及待的要前来拜访结交了。自知有些冒昧唐突,还忘莫师弟勿怪!“说完,还伸手示意请莫敌入座。
“羽白师兄高抬过夸了!我只是信手涂鸦、随口胡诌罢了;若能结交到秦师兄这样的朋友,是我三生有幸!今日幸得一见,已是受宠若惊,哪有丝毫怪罪之理。“莫敌也是莞尔一笑入了座。
“莫师弟过谦了!偶得好酒,特与师弟共享。“秦羽白事先备好了酒盅,说话间便为莫敌满上了。莫敌也未推辞,话语间,二人随即碰杯一饮而尽。
闻之酒味清香远达,色泽金黄,口感清爽柔和,莫敌禁不住赞道:“酒公子的酒当真是好酒!此酒该不会就是享有盛誉的兰陵酒吧?“此话一出,倒是让秦羽白出乎意外。倒酒的动作微微一滞,继而笑答:“没想到,莫师弟对酒也是造诣之深!“
“羽白师兄说笑了,我只是听闻'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来猜的。“也不知是自己不胜酒力,还是因出其它,几杯“狂药“下肚,立马开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居然看见秦羽白悬着梅花青玉酒壶,向地面倾倒着美酒。
“如此好酒却被你糟蹋,真是暴殄天物的疯子……“莫敌神志不清的胡言乱语起来,跌跌撞撞地想要过去伸手阻止,就听见秦羽白邪肆一笑道:“美酒再好,它也是穿肠毒药,入肚似火烧!“说完,转眼他就不见了。
莫敌只觉得自己的肚子像是被烧灼了一般,里面火烧火燎的,忽而,浑身开始滚烫,整个身躯内如是一片火海。四处都没有水源,顿时置身于火海中,全身都是火焰,烈火焚身的煎熬致使他抱头跌滚,四处飞窜乱撞不已,空气中散布着浓烈的皮肉焦灼味儿,仿佛还在“滋滋“出油……
莫敌俨然成了火人,双目喷火;鼻息是火;就连痛苦嘶吼时,也是吐火不断。“火人“就如同一个火球,飞来窜去,滚翻不停,但整个人还是完好的。下一瞬,双手和脸部的皮肉开始烧得焦黑,莫敌宛如“焦黑人“,已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了,骤然跃身盘坐于虚空火焰之中,只见两只黑手如筛糠一样艰难地捏了法诀,一团幽蓝的光团悬在双掌之中,蓦地夹击后左右开拉并前后推掌,一记双手过头举天,伴着一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大道无形,乾坤无相;无极护我,天雨除火!“
瞬间,莫敌头顶大雨滂沱,须臾就灭了大火,人又恢复了原样,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