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你也吃吧!”我将剩下的半块递给赵椅,却被他的手挡在了前面,“你吃吧,我不爱吃这个,我喜欢吃面饼。”
“椅子,你为何对我这般好?”我忍不住问。
“因为我是哥哥嘛。”他忽然转脸一笑,还未来得及咽下嘴里的面饼,就唔哝着一脸嗯哼一声,假正经地对我说:“美丽的小殿下,我乃嘉国公,不是椅子,我是你皇兄,你应该叫皇兄哥哥,叫声哥哥给我听。”
“臭椅子!”我冲他扮了个鬼脸,“我就叫你椅子!小椅子!哈哈哈哈哈……”赵椅似有一种魔力,能让我很快忘记忧伤的事情,心情舒畅了许多,便开始笑话赵椅起来。
这时,和福帝姬赵金珠走了过来,搀过赵椅的手作势要将他拉走,“椅儿,和你说了多少次,这贱婢是个晦气的东西,她娘的主子是害死我们母妃的那个崔氏,李氏是那样的人,她女儿生下来能是什么好东西!”
和福帝姬赵金珠越说越来劲,“你和她玩在一块,迟早她也会克你!她就是个命硬的扫把星!椅儿,听阿姐话,快跟我走!”
赵金珠用力拉扯赵椅的胳膊,却见赵椅一把甩开了赵金珠的手:“皇姐,我相信金玲,她和李夫人本都是纯善之人,又怎会加害于我?我喜欢和金玲在一起玩耍,姐姐还是不要管了。”
“娘不在了,你便认了那个贱婢做你的亲娘了是不是!是不是!赵椅,你让阿姐好生失望!”
“皇姐请自重。”赵椅神色微凛,“纯福帝姬亦是父皇之女,李充媛虽人微言轻,但毕竟也侍奉过父皇,是您的长辈,您一口一个贱婢,如何使得!”
“椅子,我们去那边吧。”我扯了扯赵椅的衣服,假装毫不在意地说道。
和福帝姬这个女子,向来看我不顺眼,我本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她竟一再地欺侮我,这种大小姐做派,简直和现代那些没有教养的女孩一模一样。如今大家既然皆以成为俘虏,我也不必再和她一较高下逞一时之快,毕竟一切的计较已经不再具备意义。
“好。”赵椅轻轻松松地答应了我。
“椅儿!你回来!”和福失声大叫,赵椅却向她行了个礼,便和我走了。
我们四处寻找那些熟识伙伴所在的批次队列。我更希望能在这一群又一群的宋俘中找到娘和绎心。
娘,你究竟在哪?
我曾经一直呆在宫里,从未接触过宫外的亲王、王妃和宗妇等人,甚至连一些住的近的妃嫔皇子,我都是没有印象的。我只能单凭他们的衣着去分辨他们是何身份。
忽然,一名女子从前方的金国营帐中掀帘而出。这女子身着女真族乳白色绣金花羔皮上袄,下穿紫色棉裙,辫发盘髻,头戴貂帽,那脸蛋,却是出了奇的漂亮。我注意到了这个有着倾国之姿的美女,赵椅也同时和我的视线重叠在一处,他骤然高呼:“这是——茂德帝姬!福金姐姐!”
我吃了一惊,早就听说明达皇后娘娘所出的两位帝姬长相出色,尤其是这位茂德帝姬,她的美貌更是名传汴京,因此才会早早地被金人索要了去献给金人,见她现在这副打扮,已然成为了活脱脱的一名女真族妇女,不必想也知道她的遭际了。
见她步伐飘忽如弱柳扶风般地走出来,对着眼前的手足同胞笑了。“各位宋国的贵人,茂德在此有礼了。”
她行了个宋式的礼,道:“如今金主慈悲,将我等收留下来,希望你们能接受金国的恩惠,做金国的良民。我来金营的这两个月……”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气息哆嗦得仿佛胸腔波涛暗涌,只隐约见她眼里有晶莹闪过。
此话一出,营外一片哗然,骂声一片。
赵福金踱到自己的亲妹妹洵德帝姬的身前,深情地将她的手托起来放在掌心,轻轻地拍了拍。
“姐姐?!”洵德帝姬赵富金此刻双眼暴满了血丝,惊疑又悲愤地盯着赵福金的眼睛,仿佛想要从她的眼神里找到真正的答案。
赵富金自嘲式地凄惶一笑,轻轻对洵德帝姬耳语道:“好妹妹,照顾好自己和腹中孩儿。”说罢,她便轻如风烟般地转身离开了。
“姐姐!”洵德帝姬掩面失声痛哭。
毕竟是一个娘胎生的亲姐姐,赵富金已然哭成了个泪人,却丝毫没有办法。
我连忙跑过去抱住洵德帝姬的衣裙,安慰道:“姐姐,姐姐不要哭了,要当心身子才是。”
天色渐渐暗下来,虽然现在快开春了,但乍暖还寒的气候是最折磨人的,晚上冷得让我直哆嗦,金人却没有打算给我们安排御寒的容身之所。
女真人搬了些柴火在帐外点上了篝火,带队的首领完颜宗望坐在案前边饮酒边对着怀里的美人笑。那怀里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茂德帝姬赵福金。火光却将她惨白的容颜映得明媚照人,她如水波般的眸子里却是一片空洞。完颜宗望的另一侧坐着一名女真族的妇人,看起来像是宗望的随行妾室。
“美人,我听说你们宋国的女子多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晚这么热闹,你的同胞们也都来了,你去给本王献上一舞,也给将士们助助兴!”
赵福金站起来,两眼呆滞无神像一个将死之人。她怯怯地欠了身,便换上了舞衣,翩翩起舞起来。
只是不多时,福金便稳不住自己的重心,被裙角一绊,随着一声扯裂声突然绊倒在地。洵德帝姬早就注意到,姐姐去金营的两个月,下巴瘦得削尖,身子轻如飞燕,实则是绵软无力,这般孱弱凄惶之态,必定她是遭了大罪了。
这时,完颜宗望身边的女真妇人起身走到赵福金跟前,一把高高拽起赵福金的头发,猛地扇了她一个巴掌,又狠狠地踢了一脚骂道:“南国的女人就是这么病恹恹的!”
女真妇人一脚接着一脚地踢她的肚子,赵福金抽搐着匍伏在地面上,发出痛苦的求饶声:“夫人!饶了我罢!饶了我罢……”宗望只垂着眼皮未加制止,许久之后,那女真的妇人终于收手,满意一笑,便又回到席上替宗望续酒。
皇女皇孙们看到帝姬在金营里这般受辱,就连宗望身边女真族的妾室都能对我们的公主拳脚相加,却也只能扼腕叹息,谁也不敢上前顶撞那些金人。
原来所谓让茂德帝姬和亲一事不过是大宋继覆灭后的又一则丑闻。纵使曾经是再高贵的帝姬,到了金营也只有摇尾乞怜。
这个时代过于残酷,国与国的纷争,贵族与奴隶的等级森严,使得弱小者任人鱼肉,毫无喘息的机会。
想到这里,我不免心下一片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