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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静辰轩 物是人亦非

安和园里的风波,夏沫并不知道。告别林朝安后,她跟着管事媳妇来到西跨院。穿过角门,夏沫一眼就看到那扇紧掩的木门,秋风下嘎吱嘎吱的响着。这扇破门夏沫在时就让紫芜去跟管事婆子反应过几次,如今还是这幅样子。

见主仆三人都往静辰轩走去,管事媳妇忙跟着解释,住的地点不是这儿,还在前头。老爷亲自吩咐的。

闻言夏沫眉头一跳,脚下慢慢停住了。

年下贴的桃符经过一年的风雨如今已残破不堪,门环上也锈迹斑斑。院子里很安静,安静的能听到簌簌的风声。院内的梅枝别扭的伸出墙来,隐隐有了开花的征兆。

紫芜和刘嬷嬷这起子也停了下来,见管事媳妇领着她们绕过静辰轩,二人脸上都带着失望。

也许当初带她们离开是个错误?

夏沫心中黯然,也没吭声,继续跟着管事媳妇。经过林涵予的院子时,一个洒扫的婆子见了夏沫几人喊道“春根家的,这是干啥去?”

管事媳妇回了句‘送表小姐去阁楼’,那婆子便如剪了舌头般立刻闭口不言。夏沫看的心中生疑,暗自警惕。

阁楼是西跨院最小的一座院子,因为四不着边,周围全是树,平日里很少有人往这边跑,所以显得有些阴。这阁楼不是林家建的,而是买来就有的,门上挂个破匾,就‘阁楼’俩字,所以林家上下都这么叫。

夏沫停在门口,看着头上那苍劲的字体,嘴角一撇“这是林正卿亲自安排的?”

管事媳妇愣了一下,“啊,是!里面都收拾好了,表小姐快进去吧。热水什么的一会会有人送过来。奴婢就先下去了。”说着也不等夏沫开口,便转身就跑,那架势好似身后有怪物一般。

既来之则安之。夏沫推门进了屋子,一股许久无人居住的霉腐气儿迎面而来。屋里很暗,可能是外头的树荫太重,这个时辰屋里显得阴森森的。

这屋子真的很小,东边摆了张架子床,青色帷帐有些旧,洗的还算干净。床上的被褥明显是一个人用的,墙角一个大柜,环顾四周,别说梳妆台,就连盥洗室都没有,除了屋子正中那张圆桌和几个矮凳,再无其他家具。

夏沫忍着没说话,自顾坐到床上,示意刘嬷嬷把门关上。紫芜有些无措的垂着头。

夏沫叹了口气,“紫芜,别扭你还要闹多久?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吗?你这样,我很失望。”

紫芜眼眶瞬间就红了,“姑娘!奴婢,奴婢也不想这样,可是···姑娘,你真的是姑娘吗?”在刘嬷嬷的怒视下,紫芜还是把话问出了口。

闻言夏沫稍稍有些安慰。这近一年的相处夏沫也是用了真情的,刘嬷嬷年纪大了,想的多些,夏沫不怪她,可是紫芜不同。她们朝夕相处情比姐妹,如果紫芜有话还藏着掖着,那夏沫就真是伤心了。

“嬷嬷,紫芜,”夏沫拉过眼前的二人一块做到身边,无比认真的说道“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但我确实是夏沫,等此间事了,我会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告诉你们,相信我!”

刘嬷嬷神色几变,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紫芜连连点头,拉着夏沫呜呜直哭。“姑娘,是奴婢错了,奴婢错怪你了。”

正说着,门外来了几个婆子拎着热水和一些洗漱器具,东西刚送到门口人就溜了。三人一番收拾,天渐渐暗了。

墨翟到了京城沿着朱雀大街慢慢溜达。他有好些年没到燕京来了,不是不想来,只是手里的医书没有完成,他实在提不起兴致。夏沫的事儿是个契机,正逢他大作完工,百无聊赖的时候。来前儿他曾飞鸽传书,知道章离此时不在京城,他正好趁机去见见那个人。

墨翟身姿挺拔,容貌清雅,举手投足气质翩翩,浑身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优雅自矜的走走看看,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一路跟在后头指指点点。在城中逛了半日,最后买了些酒肉佳肴,晃晃悠悠的直奔相国寺而去。

到了山寺门前,便被拦下了。

“施主请留步!”小和尚一脸严肃,“此乃佛门净地,施主手中之物不便入内,请施主自重!”

墨翟晃晃手里的酒葫芦,温和一笑,“小师傅不要害怕,在下并无恶意。请问贵寺了无大师在不在?”

小和尚一听双眼放出崇拜的光芒,了无师祖耶!眼前这个人,竟认识了无师祖么?骗人的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和尚很老实,“在!”

墨翟接茬笑,“劳烦小师傅帮在下转告一声,就说故人在老地方等他,诚意十足。”酒葫芦晃的更厉害了。

小和尚愣愣的看着男子向后山而去,半晌回过神来,冲进寺里“师傅,不好了!有个疯子来找了无师祖啊!--”

要说这了无和尚也是个奇人。他本是富家子弟,娶妻生子好不快活。可命运总是无迹可寻,突如其来。人到中年他忽的大彻大悟寻死觅活的入了佛寺,出家当了和尚。家人本以为他当不了多久就会嫌苦自个回来,可左等右等竟等出个‘了无大师’!

了无在相国寺地位特殊,不但是因为他剃度之后一副庄严宝相,更重要的是他会说能说更愿意说。众所周知,佛教典籍晦涩难懂,常人理解不易,就连得道高僧也常用一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打发众徒,所以佛教的传播和推广一直十分困难。

可这了无偏不在此列。自他入寺佛经中的诸多典故皆被他用浅显易懂的小故事翻译出来,每每轮到大日子,相国寺就会派他出来‘接客’,一通舌灿莲花,香油钱滚滚而来。

故此相国寺的大小和尚都对了无死心塌地,盲目崇拜。

墨翟对了无知之甚深,没错,了无是他爷爷。忘了说,他爷爷也能见鬼。

······

最近林正卿过得不是很如意。自从左相倒台,右相也跟着告病,他费尽心力进了中书省,却只谋到个闲职。如今皇帝有事都和大学士们商量,圣旨也都直接下到各部,他们中书省算是彻底闲下来了。

这几个月他和胡茂来往的少了,有王珪那老小子在中间参合,他明显感到杨劲对他不如从前了。林正卿心里火烧火燎的。

不能等了!年底考核,吏部的右侍郎空缺,那可是正三品的实缺!他说什么也得想点办法。

一直到了午后府里下人来报,林朝安回来了,林正卿想着夏沫的小模样,升官的欲火烧的更旺了。

散班回府的时候正是申时三刻,府上厨子正备着晚膳。知道夏沫几人刚到阁楼,林正卿大手一挥,加菜!今晚他要给儿子侄女接风!

府里下人摸不准风向,私下里嘀咕。

“表小姐不是得天花死了吗?”

“谁说的?表小姐是跟人私奔啦!”

“都不对!表小姐怀了身孕,偷偷躲出去生孩子啦!你猜那孩子是谁的?就是老爷!”

“啊?那不是乱···**么?”

“嘘----”

桂花缩在灶房里听着婆子的议论,心中大惊。表小姐又回来啦?那,宝儿呢?宝儿在哪?他有没有事?他,是死是活?

自从夏沫离府,桂花就被江氏罚到厨房帮工,每天做最累的活,吃最少的饭,被监视,被欺辱,生不如死。

罪名“逃奴”。

明面上都是李贤的错,实际上也确实是他的错。

桂花忍着,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见到儿子,再苦再累她也能受。可是就在此刻,她听到了什么?夏沫回来了!夏沫她又回来了!

那她的孩子呢?她的孩子在哪?不行,她要去问清楚!厨房里已经接到林正卿的命令,正热火朝天的忙起来。桂花缩着肩膀,忍着婆子的推搡,坐回灶台后头烧火。

今晚,她一定要找夏沫当面问清楚。

酉时二刻,林府开饭了。

不约而同的林府众人都很重视今晚这顿‘接风宴’。姚妈妈扶着面容严肃的老夫人从福瑞堂出来,一路的落叶让老夫人大发雷霆,杖责了园中好几个下人。

和夏氏聊了一个下晌儿的林朝安此时正急着向夏沫请罪,不时催促宋妈妈几人,惹得夏氏频频念他。

一无所知的林正言陪着江氏也从二房赶去安和园,聊了几句迁安的忧虑,夫妻二人商议着回山东避避,让儿子安心也好。

林正卿是兴奋地,想着升官发财的美梦,他决定对夏沫好一点,这样才能让她好好地为自己办事。

最矛盾的是夏沫,表面平静内心波涛汹涌。

回林府是迫不得已,林朝安堵在田庄,她无处可逃。回京城是势在必行,原主在暗处阴魂不散,她只得放手一搏。

如今,鸿门宴已经摆了,就不知最后,谁是刘邦,谁是项羽了?

她很期待。所以,她紧张。

作者有话说:争做日更君,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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