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酒宴一直闹到亥时三刻才散,林朝安也一直待在前厅,直到把人送走,才在林正卿的催促下回了新房。
轻柔的夜风带着沁人的馨香,皎洁的月光投在地上,隐出淡淡的忧伤。林朝安行至花园,被月色吸引,看着花丛一角,怔怔出神。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沫儿妹妹,你可知二哥对你的思念么?你一走便是这些时日,留下二哥一人相思日长,惆怅追忆。
小厮提着灯笼,在一旁闲的拍蚊子。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少爷却好似不开心?新娘子还等着呢!
“少爷,咱是不是该回去歇着了?怎么说今个儿也是您的洞房花烛夜啊!”花园蚊子可真多。
林朝安的情绪被小厮这么一打岔,又起了火气。闻言骂了一句,抬步回了院子。
透过烛光,只见新房中倩影芊芊,林朝安心里一热,加快了步子。推门进了新房,曲媛媛已换了身衣裳,灯下更显白嫩玉润。
“相公,妾身伺候你更衣吧?”说着,那双温热的小手便攀上了林朝安的衣襟。
“呃···麻烦娘···娘子了···”
红烛寂静无声的燃着,偶尔溢出一些泪痕,窗外守夜的婆子,低低的吩咐了几句,便赶去安和园回话。
二少爷,洞房了!
翌日一早,曲媛媛在丫鬟的服侍下起身了,见夏氏派了婆子,将床榻一角的帕子装进盒里,舀着出了门,曲媛媛微微有些羞涩。
待夫妻二人来到上房请安,林家长辈们都已相候多时了。见了婆子拿来的帕子,老夫人满意的颔首,对跪在地上奉茶的新妇点点头,笑道“好孩子,起来吧!来,这是祖母给的,收着!”
是一对祖母绿的镯子。
“早些为林家开枝散叶,就不枉祖母一片心意。”曲媛媛闻言红着脸低下头。余下众人也都给了见面礼,新妇也送了亲手制的一些荷包香囊,表达心意。
到了回门那天,曲府又是一番热闹。
逍遥自在的三日婚期过去,林朝安恢复了书院的进学,每日里辰时出门,酉时方归,夜有红袖添香,朝起美人在侧,好不快活!
时至九月初九,韩大将军大婚,京城才又掀起一番热闹。皇家嫁女规格自是不一般,更何况这是周衍登基后第一次大办喜事,宫里宫外,朝上朝下,一片喜气!
初九一早,皇室的仪仗队便由宫门而出,带十里红妆施施然绕着京城走了两圈,到了午时方到大将军府上。
公主出嫁本应另建驸马府,但周衍大手一挥,给了韩慎特旨,命公主嫁进将军府,不必离府单过,也算全了韩慎的心愿。
凤冠霞帔,蟒袍玉带。一个是天家贵女!一个是盖世英雄!前来观礼的大臣硬是把将军府挤得足不点地,个个伸着脖子,望向场中的那对夺目耀眼的男女。
韩慎与明月公主依着礼官的唱词,庄重严肃的行着大礼。及至礼成,二人相视一笑,瞬间全场轰动起来。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这是属于他们的幸福!如烟拉着章离的衣袖,慢慢的从人群中退出去。章离默默的跟着,也不说话。
刚行了几步,便听到一声熟悉的笑声“小离!这儿!”
章离脸色一变,转身欲跑,却被斜刺里窜出的男子一把抓住了胳膊。无奈的叹气,章离拱手向身后追上来的男子行礼,“下官参见贤王!”
如烟的悲伤情绪被眼前滑稽的一幕,震得烟消云散,此时正目瞪口呆立着。她从没见过章离如此惊骇的表情,实在太···太有趣了!
周洛慢吞吞的挪过来,挑起章离的下巴,哼道“你跑什么?难道本王会吃人不成?愿赌服输!小离不会是输不起吧?”
语毕又对制住章离的冷面侍卫道“十三,放开他!本王看他还敢跑不成?”
章离一脸郁卒,悔不当初。果然周家就没一个是善茬儿!
“章离自然会遵守约定!只是今日明月公主大婚,按理王爷此时应该在宫里···”他一早就跟皇帝请了长假,准备陪如烟观完婚礼,就逃之夭夭的···
“呵呵,没想到小离这么关心本王,也不枉本王的一番心意了!十三,将小离扛上,带回王府!”周洛对如烟眨眨眼睛,大笑着转身而去。
韩十三冷声道“得罪了!”一把扛起章离,紧随其后。章离面色发青,趴在侍卫的肩上,不敢动弹。
都是他!是他小时候贪玩,学艺不精!打不过这个身高力大的壮汉侍卫,不然何至于此?章离拿袖遮脸,自欺欺人的想着也许不会有人认出他?
如烟一人呆呆的立在将军府外,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的身影,一时哭笑不得。这就是章离说的那个打赌赢了他的王爷吧?想着未来一个月,章离都要卖身入王府做小厮,如烟不由笑了。
真是期待啊···
韩慎的婚礼,周璇没有出现,官方说辞是他代天巡狩,慰问四方去了。实际上从天京出来,周璇一路星辰,赶到了闽州。
闽州位于大熙的东南沿海,自古便是‘蛇都’之称,州内山林众多,草木繁茂,依山傍海,船业发达。
到了闽州界内,周璇几人化明为暗,寻到了暗卫所在地---漳县。漳县位于闽州的最南边,也是少数名族汇集聚居之地。
二皇子周沥的余党就藏在漳县,被暗卫抓到党首,设计之下,一网打尽。如今都关在山脚一处庄子里。
周璇一番审问得知,周沥的尸身已被其部下焚化,身上并没有发现印章之类的玉器。
吩咐暗卫将党首几人秘密押解进京,周璇带着暗卫一路向西,赶往蜀地。从党首的供词中,周璇发现了胡茂的痕迹。
多年前胡茂在二皇子周沥的授意下潜到东宫做长史,之后又很快进了户部任职。多年来为二皇子一派筹措银两,数目甚重。
可是,胡茂又是如何从东宫调到户部的呢?周璇查过,不是太子的安排,也不是二皇子的运作。
是谁?
党首提到一个人。太后的弟弟,周衍的舅舅,如今蜀地太守赵旉!胡茂是他一力举荐进了户部,先帝在时就做到了尚书之位,多年来贪墨甚巨,竟无人过问!
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些关系,周衍知道么?想到这些周璇面色更沉,身下的宝马亦感到主人的怒火,四蹄如飞,跑的更快了!
转眼进了十月,十月初六,夏沫要及笄了!
离宫女选秀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夏沫准备过完生日就启程去廊坊,想法儿入宫,才是正事儿。
吃了长寿面,换了新衣裳,又将大辫子散了重新挽髻,夏沫正式成年了!啃着香嫩的玉米,夏沫站在田庄门口,远远地望着别院方向。
自从王府管家送了自己回来,就再无人上门,至今都快三个月了。看来周璇是言而无信了。
想着,夏沫又啃了口玉米,脆甜的玉米汁溢出嘴角,夏沫就着袖口用力一擦。
罢了!
夏沫转身回了院子,对厨房忙碌的紫芜喊道“收拾东西!三日后启程去天京。”
进入十月,林府又添了一桩喜事:林涵予有喜了!老夫人自然开心,夏氏更是早晚三柱香的祈祷,希望女儿一举得男。
不过再大的喜事,都无法让江氏开怀。看着越来越瘦削的林迁安,江氏妥协了。跟林正言一商议。
入寺?
去吧!
老夫人开始不同意,后来在林正卿的劝说下点头答应了。于是林府的大少爷林迁安孤身一人进了相国寺,当日下午便剃度出家,成了相国寺的一个小沙弥。
江氏送走了自己的儿子,满心伤痛的回了廷芳苑。刚到角门,便听到一个陌生婆子的声音,待凝神细听,立时背脊一凉,吓出一身冷汗!
夏沫,没死?
怎么回事?江氏示意流朱将那婆子拿下,厉声恫吓,吓的婆子哆哆嗦嗦道出了实情。
原来一早林迁安出府后,就有一个衣裳褴褛的男子冲进府里,一路大喊‘老爷救命’,待众人把男子拦下一看,竟是管家的侄子,林浩!
林浩跪在地上一阵哭诉,说路上遇到劫匪,张旁被打死了。表小姐也不见了!正说着,府外又来一男子,拿着女子的贴身之物,说是与林府表小姐在天京私定终身,来林府提亲来了···
这下可是捅破天了!老夫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夏氏也震惊不已。余下的二少奶奶曲氏,在听了几句耳语后,也一脸嫌恶的不愿搭理。
管家虽然把人赶了出去,可是府中众人却听了清楚,渐渐地谣言四起,及至江氏听到,已是传了好几个时辰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氏想着是派人再去杀一次,还是亲自去看看,心绪不宁的折回上房。
此时,林府上房已是乱成一团。老夫人已昏迷两个时辰了,林正卿请了太医,扎针喝药也不见大效。
一脚踹倒送药的丫鬟,林正卿喝道“管家!把林浩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语毕对守在床边的夏氏道“好好看着老夫人,要是她有什么不测,我必和你清算总账!”
夏氏低着头,细细地给老夫人擦着手脸,好似没有听见般一声不吭。曲氏帮着煎药,忙进忙出的,见状也不敢言语。
对于今日听到的表姑娘夏沫,曲氏嗤之以鼻。一听就是个没有本事,只会哭泣的小女人,生着重病就被赶出了府,真是丢人!
让她都想见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