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村,位于晏城的西陲之地。一个数百年来一直停滞于食不果腹的贫穷老村,一个充满了稀奇古怪规矩的老村,一个政府权力都渗透不到的老村,一个游离于世俗之外却又生存与天地之间的老村。
老村的西部是人迹罕至的大片沼泽,而且这里的土地一直大片的荒芜,只有少数的土地上生长着仅够维持村里人生存的庄稼,所以这里是贫穷的。这里又是古怪的。只因为无论旱涝丰收,村里的人都会安于现状,绝不寻求外界的帮助,一直自给自足或者自己不足。就这样,他们拒绝村里人的出去,也排斥着外来人的进入。
总之,老树村,这个位于天晓国边界的落后村庄,因为贫穷而古怪,或者因为古怪而贫穷。
直到有一天,这个古怪的老树村有了丝丝涟漪。
夕阳西下,伴随着四处归巢的倦鸟,炊烟袅袅的老树村羊肠古道上出现了一位踽踽独行的老者。灰白的衣着褶皱的附着在老者的身体上,似乎有些破败。老者后背载驮这一个大大的布袋,鼓鼓囊囊的布袋里似乎装着不少的东西,放在胸前握着袋口的双手也因为布袋里的东西而吃紧力气,一根根的青筋裸露在那枯爪上。
或许是因为布袋里的东西太过沉重,老人走的很慢很慢。因着那弯腰驼背的姿势,人们始终看不见他的脸庞。只有那灰白相间的头发随着乍起的微风散乱的浮动,越发显得这名老者的颓败孤苦。
外来人的进入,自然引起了老树村村里人的注意。越来越多的老树村村民三三两两的聚集到一块,或近或远的观望着这个突然出现在只有老树村村民每日进进出出的小路上的老人。
或许是一个苦命人吧,要不怎么会在这么一个饭点上出现在这里呢。老树村的村民看着这个萧瑟的背影,不由得生出了一丝丝同情,很多人心里都在这样想着。显然,并非所有的地方都是穷山恶水出歹人,老树村用他们的质朴观摩这位打破了自己平静生活的外人。
然而,就在老树村村民不断打量着为老者的同时,这位老者也在若有若无的碰触着老树村村民的底线。或许是因为行李太过沉重,或许是因为自己太过苍老,这位老者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路缓缓独行,甚至到最后还走到老树村村头的千年老树之下微微歇了歇脚。就这样,随着这位老者的走走停停的步伐,老树村村民的心思也不断地起起伏伏。
虽然有时候许多的村民都生出了驱赶的心思,却因为那一丝丝的同情而犹豫不决。就在老树村村民这样的心思之中,这位老者最终走出了老树村的地界渐渐消失在老树村村民的视线之中。看到此,众人终究歇了那要驱赶的心思,三三两两的各回各家,将这件事情抛在脑后。
然而,事出反常必为妖。质朴的老树村村民并没有想到这名老者的经过会给他们带来怎么样的以后。这名老者行走的方向尽头分明是那黑水沼泽之地,却没有人怀疑——一名老者为何要去那寸草不生的绝地?即便是有那么一个两个的想到了这点,却也不过是一时的疑虑罢了,没有人会有那心思去研究这位老者的行踪。区区一个过路人罢了,又有谁会在意呢。
傍晚的微风清凉而柔和,吃过晚饭的老树村村民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到老槐树底下,开始了夜间的娱乐。家长里短,你来我往。偶尔几个妇人会开口喝止自己家中的顽童不要上蹿下跳免得磕伤自己。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会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这千年老槐树地下纳凉。毕竟这是村里傍晚之后最佳的去处了。
事情总是在突然之间出现。原本倚靠在槐树上的一个瘦高青年突然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晕厥过去。突然发生的时间让原本纳凉的村名一时的措手不及。瞬间的安静之后紧接着爆发了各种的声音。
“快!抬他去村西边的柳老头那里!”
“大志,石头你们俩仔细照顾着点……”
“可怜呢,这小离的羊癫疯又发作了……”
“是呢,每年都会发作一次,可怜的孩子……”
无怪他们着急,毕竟在这落后的老树村,随着与外界的隔绝,青年男女越来越稀少,而村里的青年比他们的眼珠子还要重要。虽然这小离比较瘦弱,而且还有羊癫疯,但仍然是村里的宝贝。毕竟一个有力气的小伙子可以顶两三个妇孺了。况且小离的羊癫疯一年才犯一次,过去了就跟健康人没什么两样了
着急救人的村民并没有发现,随着他们的移动,这位晕厥少年指尖在那月光照射之下一晃而过的亮色以及那渐渐乌黑的嘴唇。
老树村西头。
这是一间破败不堪的房屋。斑驳脱落的泥墙,新旧不一的瓦当,充满缝隙的木门,半死不活的新杨。
就在这间屋子内,住着的便是村民口中的柳老头,一个村里特殊的存在。是老树村唯一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是老树村唯一接受的外人。柳老头的来历要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一场大雨引来的瘟疫席卷了整个村庄,村中一个又一个的人不断死去。村里常用的的药草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族人一个个的死在自己的眼前。就在他们将自己的族人湮没在那黑水沼泽之时,柳老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谁也没有想到会从黑水沼泽走出一个人来,然后救了他们全村。
再后来,柳老头就留在了老树村。村里人将他安置在村子的最西边,也是最靠近黑水沼泽的地方。而柳老头在老树村,一住就是三年。期间,除了给村民看病,几乎跟老树村的村民并无接触。
很快村民到达了屋前。其中一个村民上前敲了几下门便退了回去。
“知道了,怎么了?”
“是小离,羊癫疯犯了,已经晕过去了。”
“人放那里,治好了让他自己回去。你们散了吧。”
听到柳老头的话,众人缓缓退去。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规矩。柳老头只接触病人,鲜少与其他人打交道。
村民渐渐稀稀疏疏的散了。这时屋门吱呀一声打开,柳老头从屋内走出准备将原本倚在杨树边上的小离扶进屋内。然而,等他弯腰靠近病人时,却发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
“咦?”一声诧异声从嘴中溢出,柳老头翻了一下病人的眼睑,迅速将人扶进屋内。
仔细检查了病人身上的每一处,柳老头最终在病人指尖上找到了那半根银针。将银针去除,柳老头小心的将银针放到一边瓷碗里,银针残留的毒性迅速将原本清澈的药水变成了漆红色。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柳老头将一切收拾完毕,并没有进行下一步的救治,而是坐到了一边,自己斟了一杯茶喝了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是什么“病”,这那是病啊,这是世间最厉害的毒啊!
他唯一不明白的便是为何原本换有羊癫疯的本村居民小离竟然换成了眼前这一位人物,而且相貌变化如此之大,却没有任何人怀疑。只怪自己鲜少与村民接触,这其中必然存在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自己无从得知罢了。
自斟自饮壶中的茶水,柳老头默默地等待着。等待原本是一件苦哉的事情。但是,此刻对于柳老头来说确是一点点步入希望的时间。
只要眼前的人一醒过来,自己就可以完成这次任务,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是让柳老头自己最为兴奋的原因。
只需要静静的等待两个时辰就可以了,等眼前这位人物醒过来,自己将任务完成,在黎明之前,自己就可以离开!
离开这个鬼地方!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想到这里,柳老头激动地喝了一大口茶。
想当初自己决定悄悄穿越黑水沼泽,从邻国来到这天晓,却不料中途中了陷阱而不得不滞留在老树村,让自己原本的计划生生的耽误了三年。三年!三年可以改变多少东西!
看了一眼仰、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人,柳老头不由得翘起了嘴角。心中一直无法纾解的压抑此刻也略有纾解。转眼,原本高兴的表情转成了怜悯。这也是一个可怜人,自己只是耽误了三年的光阴,而眼前的人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