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苏七与柳成见面并将天香请来苏家别院的同时,身在别院的苏长风正进行着另一件对于自己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
将一张纸条绑在“咕咕”的右脚之上,斜倚纱窗,望着远远飞去的咕咕,苏长风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定然会引来他的不悦,但是此刻自己顾不了那么许多,因为现在的自己需要他的出现。
无论是他的医术、毒术、计谋以及人脉现在都是自己急需的。现在的晏城已经不是三年前的自己所了解的晏城。此时的晏城比自己想的要更加复杂,形势更加严峻,事情也变得更加云谲波诡。
青青草木染碧深,夭夭红蕊芳满庭。置身于这绿色低迷、红英烂漫的一室美景之中,苏长风迎来了自己盼望多时的人。
“真没想到,竟然是你。”苏长风一脸郑重的端坐在茶案一侧,素手斟茶,又开口而语:“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理应是你。”
茶香袅袅,随风而动,将室内的阳光折射的散乱而迷离,此情此景让人说不出的闲适与随意。
面对眼前苏长风一脸郑重,对面的人似乎毫无所觉。只见此人闲闲的随意而坐,身子半歪,单手撑地,透过飘渺的雾气似笑非笑的看着端坐在眼前的苏长风。并没有因为长风的话而由任何的动作。
苏长风拿起对面的茶盏,双手前捧,身体前倾,将茶盏递到对面人儿的面前,双眼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诚恳的开口道:“如今我分身乏力,需要您的帮助,还请柳先生助我达成此次心愿。”
“你不应该这个时候让我出现,你可知,此时让我帮你,待此次事件一了,你便再无机会回去?”对面的人单手接过苏长风手中的茶盏,一饮而尽开口说道:“要知道,在我这里你只有一次机会。这,你不会忘记吧?”
“我心意已决,还望先生成全。”收回双手,苏长风一脸郑重的开口道。
“好,既然你已经做出了打算,我必然会倾力相助。”说罢,苏长风口中的柳先生随即起身,飘然而去,直至身影逐渐消失,若隐若现的声音飘至苏长风耳边:“三日之后,应锦家之邀,到时我会以新的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且等着吧……”
苏长风口中的柳先生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被人丢到‘葬龙谷’的柳成。只是此刻,他不再是那鹤发鸡皮的老者,而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的相貌。青衣素发,体态风流。虽然相貌是而立之年,但其言行举止随意而洒脱,语调温润而清澈,别有一番让人着迷的风采——正如苏长风三年前见过的柳成一般模样。
三年前,也正是因为自己的调皮,哄着苏家最受宠的嫡孙,趁着那热闹的百日宴的还未结束之际偷偷溜出去玩耍,而使自己与苏七从那满门杀戮中侥幸存活下来。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场景,让目睹了整个灭门惨案的苏七终于承受不住而昏厥。再次醒来,原本稳重有礼的苏家七少便如同稚子,行为跳脱不复原本的有礼由度。
而自己却恰恰相反,原本生活在少爷手底下的贴身小厮瞬间成长的稳重而理智。不单单是因为经历了血的洗礼,更是为了报答苏家对自己的恩义。如今苏家唯一的血脉就在自己身边,哪怕是身死成仁,自己也要护少爷安稳一生。
逃过了一轮一轮的追杀,就在自己与苏七穷途末路、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之际,一个人的出现改变了自己与苏七的命运。这个人,就是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柳成。
面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苏长风充满了怀疑与警惕。苏长风知道,外界都认为苏府上下三百八十七口全部死亡,无一幸免,但是自己与苏七近日不断遭到追杀表明,有人故意隐瞒了真正的死亡人数,但暗地里却疯狂的对自己和苏七这两条漏网之鱼展开天罗地网般的搜寻与捕杀。就在这时,柳成走进了自己的生命中。
黑夜凄惶,伴着不怎么透明的夜光,自己带着昏迷不信的苏七历尽艰险终于找到了儿时爷爷带自己来的藏身之处。未等待到三天,便遇到了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柳成。
此时柳成出现在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藏身之地,苏长风不由的有些绝望。爷爷曾经告诉过自己,此处极为安全,为何会有人找到这里?难道是他一直在暗中跟随自己?难道自己和公子今日就要葬身于此?
自己死在这里无所谓,但是少爷怎么办?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柳成,苏长风肝胆俱裂,惊恐难安。然而,心中一直支撑的信念迫使苏长安哆哆嗦嗦的开口道:“你,是谁?想……干什么?”
破碎的声音从苏长安口中溢出,不是因为底气不足,只是因为太过惊惧,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且还是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
“呵,不愧是苏家的嫡子,就算是年纪尚幼,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都有不一样的气度。”暗哑的声音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紧迫,奇异的腔调引得两个半大的孩子同时注意着眼前说话的人。
“是他带你过来的吧。且!真傻……”指着那懵懂的苏七,拖着长长的后尾音,嘲笑的语气从柳成口中溢出。
紧紧抱着苏七,苏长风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将自己误认为公子,而将公子当做了自己。这也难怪,任谁都想不到两个人的性格会在经历了一场浩劫之后性格反转呢。这样也好,说不定公子因着自己的身份能逃过一劫。想到此,苏长风挺直了身子开口问道:“既然你都知道,你待如何?”
“呵,好大的口气,看来还是不怕死啊——”听到苏长风的话,柳成不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一笑,勾着长长的尾音,柳成开口道:“也罢,既然你如此硬气,相信你一定会想方设法活下去吧。”
“这里不安全,你们走吧,沿此路直行三里,遇弯左拐,遇林直行。此处只能呆三天,三天之后,你若再不离开,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猛地靠近苏长风脸前,“看吧,记住我的脸,我的声音,若你能凭本事活下来而且有本事查访苏氏灭门血案,那么我们还会再相见的。”
看着若近若远的火光,苏长风知道追杀他们的人就要到了,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只能照着眼前的人所说的话前行。直觉告诉他,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可以相信。虽然开始出现时这个人或许不怀好意,但后来绝对是消了杀心。既然一开始没下杀手,那么后来指给自己的必然是一条生路。哪怕是他存了一份猫戏老鼠的歹心,那么作为一只从猫抓下侥幸存活的耗子,自己必须抓住机会努力求生。
夜,很黑,无一丝的生气。万物皆凉薄,寂静的夜犹如死神的影子将苏长风与苏七静静包围。前方的路如同走向无底深渊的黑洞,后方的光亮又有如催人死亡的地狱焰火,让人空生绝望。
苏长风与苏七的身影渐渐湮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就在两人身影均被暗黑的夜空吞没之际,若隐若现的声音被丝丝寒风送到两人耳中——
“对了,忘了告诉您们我的名字,我叫柳成,嘻嘻……本是苏氏家仆呢……”
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但仍然准确无误的传到了苏长风的耳中,记到了苏长风的心底。
借着柳成所指的道路,苏长风与苏七巧妙地摆脱了一拨又一拨的搜寻,同时也在一个又一个的树林中得到了点点的喘息与休息。
后来,后来的后来,自从自己抵达京城,总有那么一群人在暗中帮助自己,帮助自己在京城立足,帮助自己见到陛下,甚至帮助自己取得新皇的信任……
苏长风时常猜测这个帮助自己的人会不会就是柳成派来的人,然而没有一个人透漏过关于他们背后主子的任何信息。这个组织神秘而庞大,隐藏却十分的深。他们出现时便犹如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而他们隐匿时则如同水滴入海,了无踪迹。
苏长风知道,此次前来,遇到难事将会有一个人出现在自己身边帮助自己,这都是背后那群神秘人的关系。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柳成。
这个人,在自己初次见面时便让自己种下了深深地疑惑。不只是因为他曾经是苏氏家仆,还因为他的姓氏以及每次帮助自己是那发自骨子里的不情不愿。似乎,是有人在勉强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又或者是他在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真实想法。只是,无论怀疑与否,此刻的自己只能选择相信这个人并依靠他的力量。
柳成的出现让苏长风内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或许一直帮助自己的另有其人。说不定柳成也只是那个帮助自己的组织的一员而已。
回转过心思,苏长风慢慢站起身形,踱步至门口,未等出屋,便遇上了迎面而来的苏七与天香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