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些因夜风沙沙作响的树叶，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秦医生，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麻烦您跟我走这一趟。”
男人局促的搓着手，同样的话，这已经是他今晚说的第三遍。
“无妨，看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说话间，汽车在午夜的街头转个弯，绕开那一团漂浮着的虚白。可怜的男人，没有了头，也就找不到家，只能被困在原地，永无休止的打转。将视线从后视镜中收回，对着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宽慰的一笑：“况且，我出诊是收了钱的。”
男人憨实的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话是这么说，可还是麻烦秦医生您了。”
午夜12点37分，汽车稳稳的停在了新华小区的门前。这是一处较老的小区，房子多是九几年的时候盖的，靠着马路的这几栋，还是典型的红砖青瓦。借着门卫处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外墙壁上被岁月侵蚀的斑斑痕迹。
“秦医生，您请进，我家在这几栋房子的后面。喏，那盏还亮着灯的就是。”
男人说着，指了指远处。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隙，隐约可以看见一点昏黄暗淡的灯光。
习惯性的点了支烟，连带着夜里薄凉的空气一同吸进肺里。
男人是从外地来洛城打拼的，省吃俭用十几年，终于买下了位于新华小区里的这栋二手房。
交房的当天，男人就喜滋滋的给妻子打了电话。打扫房间、收拾家具、摆放家电，累了一天的家人，很快就入了梦乡。
半夜时，妻子晓敏忽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给吵醒，她睡意朦胧的睁开眼，听到那个声音似乎是从客厅的方向传来的。于是摸索着穿上拖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朝客厅走去。
皎洁的月光穿过玻璃溜进房间，月光中一群黑漆漆的影子，正悠闲的散着步。他们或高或低，没有五官，看不清男女，就像是被人提着的黑色的影偶。于是，在静默了仅一分钟之后，晓敏发出了一声饱含惊恐的，却又明显因为恐惧而努力压抑着的“啊~”
男人瞬间就惊醒了过来，他快速的奔向客厅，紧张中连拖鞋都没有穿。
妻子晓敏跌坐在墙角处，明显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老婆!你怎么了?”
晓敏眼睛直直的盯着客厅，右手慢慢的抬起，然后一脸委屈和惊惧的看着男人：“那里~有鬼!”
“鬼?”男人摸着脑袋，疑惑的看向客厅。白炽灯下，不足二十平米的小客厅一览无余。
男人心疼的蹲下身子，伸出手，轻轻的将妻子揽进怀里：“傻媳妇，科学频道都说了，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可是，我刚刚明明看见了。”
晓敏低声的咕哝着，视线越过男人的臂膀，小心翼翼的环视着客厅。
“一定是你白天太累，这又是搬家，又是照看孩子，又是收拾的，所以出现了幻觉。电视上都说了，这叫什么疲劳综合征。好好的睡一觉，就没事儿了。”
听到男人这么说，晓敏瞬间松了口气，“疲劳综合征，有这个病吗?”
“有的，还是首都电视台上的专家说的，可权威啦”男人说着，指了指窗户外面的那棵杨树：“一定是你太累了，走到客厅的时候，又看到了那棵杨树的影子，一时没看清楚就给吓着了。其实，我小时候也给吓到过。”
“可能吧，但是我刚刚真的看到……”想到卧室中还睡着的孩子，再看看丈夫温厚老实的模样，晓敏把剩下的那半句话给咽回了肚子里。月光下，杨树叶子被细风吹着，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很像是晓敏在睡梦中听到的那个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