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里,凉意刺骨,月儿跪在晟崇的帐外,寒风肆意穿透她单薄的衣服,也欲穿透她单薄的身体。看到月儿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唇,和被冻得随时都能昏睡过去的样子,站在晟崇帐外的两名侍卫不禁动容。他们暗想,崇王殿下怎么对一名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这般残忍,这不符合崇王一向的行事作风。正想得出神,突然感到脖颈处一阵刺痛,像被针扎了一下,将手抚上疼痛处果然有个东西,可还未等看清是什么,人就直直地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宫主,快醒醒。”来人悄声唤着月儿。月儿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看到三个蒙舍侍卫打扮,却说着么些语的人。
“阿玉将军?你没死?”看清来人后月儿又惊又喜。
“属下幸运得人相救。后来回到宾川,听闻宫主逃离了蒙舍,就一路打探,没想到宫主又被抓了回来。属下来迟了!属下现在就带宫主走。”
“不!”月儿上一刻还欣喜逃离的机会,下一刻立刻出声拒绝。因为她想起上次被劫走以后,晟崇对她的报复。那连累了不计其数的无辜者受害,月儿此刻还心有余悸,懊悔不已。她不能让相同的事情再次发生。“不,会连累其他人的。你们快走,别管我。”
“宫主放心吧,已经有人去救柳絮儿了。他们得手后会与我们在约好的地点汇合。”阿玉只当是月儿担心柳絮儿。边说边开始解月儿脚上的锁链,进行的不是很顺利。虽然他们在军中都曾受过无钥开锁的训练,怎奈这锁太过精密。本是秋寒冷夜,三个人却因为焦灼和恐惧,额间都急出了汗。
见此情形,月儿按住自己的脚链,不准他们再开。
“不是的,你不明白。听我的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月儿已不止一次领教过晟崇的手段,无论逃不逃得走,最后都会害了别人。而这几个来救她的人,要是被抓到,更会生不如死。
“如果救不出宫主,就算我们逃出去了又有什么意义?我们就是为宫主而活的。”阿玉不顾阻止,继续开锁。
“不。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于赠哥哥怎么样?”
“属下还没有见到诏王,但听说诏王受了重伤。不过所幸,及时坐上了最后一艘去龙佉河的船。”阿玉见这么久还未打开脚锁,却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耽搁,对月儿说:“宫主,失礼了,让属下抱您走吧。”
“我不走。你放开我。”一听到于赠受了伤,月儿知道晟崇没有夸大其词。那么就算自己真能逃回龙佉河,晟崇一定会像他所说的,打到龙佉河去。她不能冒险连累越析和于赠。
“什么人!”过来巡逻的罗时和夜神翼发现了月儿这边的异常。
月儿心头一惊:“你们快走!放我下来。”
帐内本还在伤神费思的晟崇,隐约听到帐外好像有些异样。一想到跪在帐外的月儿,心中就极为不快。白天拒绝他的食物,到了晚上,肖蛊拿来一些药,说走了一天,她的脚一定磨破受伤,需要敷一敷。他好心想给她上药,换来的却又是冷冰冰的拒绝。他一气之下将她赶到帐外,连披风也没给她一件。他不是不知道外面寒夜冻人,只是等着她向他低头。可是这么久了,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这一丝异样,让他有点借口出去看看。
晟崇刚一掀开帐帘,就看见两个侍卫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再一抬眼,看到罗时正与三人对峙,而其中一人正抱着月儿。晟崇的眼睛里顿时升起肃杀之气。
“拿开你的脏手,把人给本王放下!”
“你们带柳絮儿先走,不要管我。”月儿惊呼,挣扎着让那个侍卫放下了自己。
此时的晟崇已经拔出剑,他的身手月儿是见过的,这三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有这么多人包围着。月儿千钧一发之际上前抱住晟崇“让他们走.....你们快走啊。”月儿的声音是在哀求。
“还不快我给我拿下!”
晟崇挣脱不开月儿,向一旁的罗时命令道。
没过几招,三人就被夜神翼制服。而这时救柳絮儿的人和柳絮儿也被押了过来,侍卫抓到人后,来请示晟崇的发落。月儿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求求你,放过他们吧。”月儿知道,他们凶多吉少,内心十分惶恐。
“姐姐,不要求她们,柳絮儿不怕死。”
“放过他们?然后再让他们来救你?本王没有闲工夫陪你们玩游戏。”
“我不会走的。我愿意留下来。”
“本王凭什么相信你?来人,将他们活活打死。”晟崇指着阿玉和他的随从说。然后指向柳絮儿:“这个,就赏给抓她回来的人好好享受。”
“不要,你杀了我吧,我来替他们,他们都是为了救我。放了他们……”月儿在晟崇身前祈求阻止他,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去,尤其是因她死去。
“小奴隶,你竟敢从本王的手上逃走,看本王怎么收拾你。来人,把这个小奴隶带走,本王要好好教训教训她。”成进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个人赶来,一见柳絮儿就气急败坏地喊。声音大到可是使每个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晰。晟崇感到一丝非同寻常,但瞬间被月儿的哭喊声转移注意力。
“不要,柳絮儿,柳絮儿。”看到被带走的柳絮儿,月儿喊道声嘶力竭。
那边成进推搡拖拽着柳絮儿走远,这边抽在侍卫身上的皮鞭声撕裂漆黑的夜,混杂着人的惨叫。
成进将挣扎的柳絮儿拉进帐内:“放开我,放开我。”柳絮儿在成进的怀中挣扎,时而拳打,时而脚踢。成进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如果任由她胡闹下去,落到三哥手里不死也得重伤。他三下两下将柳絮儿捆个结实,把她的嘴堵上,柳絮儿挣扎了几下,大概是筋疲力尽,渐渐安静下来,愤怒地瞪着成进。成进也不看她,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他跳到榻上安然歇息---这个女人,绑她可比杀只羊累多了。
外面,惨叫声始终没停,此时的侍卫已经皮开肉绽,看得月儿心如刀绞。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他们。”月儿跪在晟崇面前苦苦哀求。
“宫主,不要求他,我们么些男儿死也不会低头,只是没能把您救出去.....”
“死到临头还这么多废话,给我狠狠的打。”晟崇的话刚落,皮鞭声更加响亮,也更加急促,眼看那几名侍卫就要气绝。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跪在地上的月儿突然双手握住晟崇的右脚,将额头贴在上面:“求你放了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月儿的泪水浸湿了晟崇的鞋面。晟崇楞了,月儿的这个礼是六诏中奴隶对主人行的礼,她的举动表示,她愿意做晟崇的奴隶。晟崇脑中一片空白,,他之前对她百般为难都没能使她屈服,现在为了几个俘虏,她宁愿做他的奴隶。他此刻真想把那几个越析侍卫千刀万剐。
沉默了半晌,晟崇还是拦腰将月儿抱起,而她没有任何反抗,只是默默不停地流泪,慢慢将头靠在晟崇的胸膛。进入帐前,晟崇留下一句话:放了他们。
进入军帐,晟崇将月儿轻轻放到榻上。
“本王说的没错吧,你终究还是要求本王。”晟崇的话中有些得意。“本王已经表现了诚意,你的诚意呢?”
“你想让我做什么?”
“呵~”晟崇嗤然一笑,表情暧昧。
男子的炽热索取,女子的被迫回应,凄然的呻吟,绝望的眼泪。
“月儿,月儿。不要……”身受重伤的于赠自龙佉河回来就一直昏迷。此刻他终于有了反应。令守在一旁的御医和大臣欣喜不已。
“诏王。”
“啊~”于赠惊起,伴随着口中吐了一口鲜血。“月儿,月儿回来了吗?”于赠面无血色。
“这,”见周围的人面有难色,于赠知道,月儿一定是还没有回来。他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月儿被一只黑虎拖进丛林。这让他产生很不好的预感。黑虎,是蒙舍王族的图腾。这个梦是否要告诉自己,月儿又被蒙晟崇抓走了吗?
“元要去找她。”于赠感到事不宜迟。
“诏王,万万不可啊。”清平官阿加递抱拳跪在于赠床前,“您伤还没好,况且泸水对岸全是蒙舍的军队,正等着诏王您自投罗网呢。”
“是啊,诏王,泸水上中下游的渡口已经全被蒙舍掌控,对每一个过往的行人都严加盘查,只怕您还没有渡过泸水,就被密密麻麻的利箭射杀在泸水中,臣不能看您去送死……”大军将阿雄也在一旁补充。
“这么说,月儿想过来也是不可能了?”于赠首先想到的不是对岸的危险,而是月儿的处境,“还是她已经被抓了?”他不敢往下想。
“元要去找她!”于赠不顾众人阻拦,强撑着起身,踉踉跄跄地下了床。
“诏王,阿玉将军已经去寻宫主,一有消息就能立刻回报。您万不可意气用事啊。外一宫主他们回来,却见不到您,该有多着急。”
“是啊,诏王,他们肯定是带着宫主藏了起来,等机会再来与诏王汇合。”他们二人一唱一和,企图阻止于赠自投罗网。
“不要拦我。她一定是出事了。”于赠坚信自己的预感。
“诏王。”阿加递见无法阻止于赠,对御医使了个眼神,御医立即会意,用一根银针在于赠的脖颈处扎了一下,于赠立刻失去了清醒。
月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否则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深夜,晟崇躺在床上安稳地睡着,月儿则蜷缩在离床最远处的角落中,默默流泪。
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家,国,自己,还有于赠哥哥。她甚至都不能确定他的生死。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这个正肆无忌惮躺在床上酣然入睡的蒙晟崇。想到这里月儿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悄悄站起身,走到晟崇床前,轻轻拿起立在床边的佩刀。
这么重。月儿没有想到,看着晟崇平日挥洒自如,拿到自己手上却那么吃力。她费力地抽出刀,却不小心将刀鞘掉在地上,弄出了声响。这声响吓得月儿立即僵化,脑中闪过许多种晟崇醒来,将她碎尸万段的可能。可是,意外地,床上的晟崇竟一点反应也没有。也许是太过得意,所以才一点防备都没有吧。稳定了一下心神,月儿双手吃力地举起刀。只要这一刀下去,蒙晟崇就没命了,越析的仇就能报了。月儿心中默想。可是,双手却迟迟没有落下,而且还越来越抖得厉害。终于在双手再也举不动的时候,将刀落下……刀并没有落在晟崇的身上,而是落在自己身旁。这也是一条人命。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月儿暗骂自己没用。她悄悄又将刀装回刀鞘,然后放回原处,转身欲走回原来呆的地方。忽然身后传来声音:“这可是你杀死本王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晟崇躺在床上悠悠地说。月儿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一直都醒着,这个无耻小人,是要故意捉弄她吗?虽然晟崇知道,以月儿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下手,但是她的行为,却让晟崇明白,月儿是有多恨他。晟崇心中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