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粘稠的像涂满墨汁的幕布一般，只能依稀分辨出个把人儿和两个幽深的大坑。
卫若雪明亮的眼睛冷漠、淡然。
她的确记得陈霸天以前的相貌，好像还算不赖，从他的面目变的十分可憎的时候，才开始注意到这个人。
因为他的变化太让人吃惊，什么样的功法会令人容颜尽毁？
“你现在不仅长得难看，心地也坏透了。“卫若雪平静的说道，语气中甚至带着少许的惋惜。“总会有些人不走正道。“
这句话好像惊雷在陈霸天心中炸响，如果她早点说，哪怕出言讽刺，而不是一贯的高高在上的冷漠模样，自己也许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想到自己原本白净、俊美的脸，现在却是沟壑纵横，泛着死沉沉的黑色，他的情绪变的异常激动。
双眼的血红之色越来越浓，黑夜之中呈现出两个诡异的红点。
卫若雪知道，他入魔越来越深，迟早会丧失心智，自己想要脱身就会变的更加不容易。她下意识的移向森明所在的大坑，里面气息全无，她想看看森明是否有活着的可能，除非亲眼看到，否则她不会放弃。
“天霸，杀了她，成就你的心魔。“乌陀阴森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
卫若雪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却一点也不像待宰的羔羊。
陈霸天一怔，反倒是感觉自己很滑稽，很可悲。
眼前的白衣少女圣洁高贵，她只要站在那里，就会让人有种要顶礼膜拜的感觉。
陈霸天手中的阔剑缓缓抬起，遥指那个美丽的身影，手心已然沁满了汗水。
“我不想杀你，但我也不会放过你，你也绝无逃走的可能，是死是活，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陈霸天说道。
卫若雪沉默不语，不是在犹豫，而是根本不需要选择。
良久，开口说道：“这两条路我都不选。你就这么有信心能杀了我？“
秋风微凉，毫无阻隔的吹拂而来。
陈霸天的脖颈之上沾满了细小的水珠，天光未开，不是晨露，而是冷汗。
手腕微颤，剑柄微动，沉重的阔剑剑尖指指点点。
乌陀悄无声息的挥出一拳，正好打在陈霸天的肘臂，陈霸天连同那把阔剑一同向前刺了出去。
陈霸天吃惊的张大了嘴，眼看粗重的阔剑就要刺中眼前倩丽的身影，眼中泛起一片悔意。
他不想看到卫若雪被一分为二，他不忍心，即便魔心深种，那个绝美的身影依然深深印在他的心中，令他不能忘怀。
他仿佛看到卫若雪凄美的死去，血水淌了一地，更是从自己心中流出。
决然之后，便是释然。
陈霸天大声吼道：“我不能杀你。“
最后一刻，阔剑离卫若雪只有寸许，陈霸天拼尽全力控制住了阔剑。
卫若雪微恼，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玉掌连动，陈霸天带着一幅绝望的表情飞了出去。
陈霸天扑通一声砸在黑石地面上，痛的牙关紧咬，脸扭成一团。
卫若雪一愣，自己身负重伤，真气少的可怜，陈霸天怎么会一幅不堪一击的模样。
魔功霸道诡异，最重成就魔心，陈霸天幡然悔悟，魔心遭受重创，魔气在经脉之中乱成一团，经脉正在承受反噬之苦。
卫若雪自然不知，只道是天道使然。
乌陀摇了摇头，说到：“真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你魔心深种，却半途而废，如今魔气反噬，与废人无疑。“
乌陀叹了一口气，幽红的眼睛看向那两个大坑。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们，将你们一同葬于坑中。“
乌陀说完，挥动黑棍，砸向卫若雪。
卫若雪岂是他的对手，眼见黑棍挑起黑色的罡风，呼啸而来，身影忽然消失，落入坑中。
乌陀没有停手的意思，黑棍威势不减，只不过是对着坑中落下。
一面白色光罩突兀的出现，将深坑围在其间。
黑棍罡风骤起，白光大盛，砰的一声大响，紧接着发出如同瓷器不断碎裂的声音。
白色光罩一点点龟裂，细如蛛丝罗网，最后彻底爆碎。
乌陀落回坑边，对那光罩毫不意外，手中黑棍在次抡了起来。
卫若雪落在漆黑的坑中，只能看到点点星光，仿若井底之蛙。
手中一块精雕的玉质法器瞬间脱手，在半空中就变成了粉末。法器吸收了大部分的力量，就破碎掉，但仍有一部分传入坑中，如果不是及早脱手，手骨一定会碎裂。
卫若雪没有一丝等待，手中再次出现一个法器，真气注入，瞬间形成白色光罩，将坑口封住。
乌陀知道卫若雪法器甚多，心中暗想，那又如何？依靠外物，终不能逃出自己的手段。
不知挥出多少黑棍，打碎多少白色光罩，晶莹的法器碎了一地，卫若雪始终没有放弃。
“哈…哈，“乌陀大笑，发出低沉、嘶哑的声音。
“小姑娘，你的这些法器没有什么用。不如留些给老夫如何？“
卫若雪对着漫天繁星叫道：“你想要这些法器？我都送给你。“
乌陀表情疑惑，“你岂会将法器无缘无故的送给我？你想算计老夫？“
卫若雪嘴角微翘，说到：“你怕了？“
乌托一声冷哼，手中黑棍黑光流转，竟是十分警惕。
趁着乌陀疑心大起，卫若雪一直在漆黑的坑中摸索，忽然摸到一个手臂，心中黯然，莫非是森明的一节残肢。
“难道你真有攻击型法器？“乌陀的声音再次响起。
卫若雪无名火起，怒道：“死黑鬼，你再敢过来，我就送你攻击法器。“
当然不是真的送，乌陀脸色一变。
卫若雪继续摸着，沿着手臂向上，心中忽然一阵高兴，竟然不是残肢，只感觉胸部中的心脏跳动稍缓，却很有规律，一个念头闪现，莫非他还活着？
“就算你诸多法宝在身，也逃不出去了，只要你将所有的法宝送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如何？“
卫若雪没搭理他，洁白的玉手向上探去，触着森明的脸颊，手指有些发热，双颊立刻飞满霞丝。
她却没有缩回手臂，而是按在森明的脖颈血窍，真气缓缓而入。
坑中没有声音，乌陀疑惑之心更甚。
“小姑娘，你再不答应，我可就要进去了。届时，你必死无疑。“
卫若雪依然没有回答，眉梢却翘了起来。
通过真气的不断探索，返回的感应十分奇怪，他身上的伤势以外伤为主，经脉强健，真气充沛，自己的真气竟然被他体内浩荡的真气反弹而回。
卫若雪十分吃惊。
他竟然通过天罚而不死，反而有功力大增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卫若雪实在想不明白。
坑外的乌陀已经耐不住性子，喝道：“真是不知好歹，既然如此，老夫这就送你上路。“
黑棍罡风缭绕，带着呼呼破空之声，砸向坑中。
坑中漆黑一片，连星光都不能投射进来，乌陀却自有感应，硕大的棍首直奔卫若雪头顶。
一把雪亮的小剑，长不过三寸，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在黑夜中却十分明亮。
乌陀大惊，竟然真的是攻击法器，奈何黑棍之势极盛，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势必受到灵力反噬。
黑光霎时大盛，覆盖在黑棍之上，与黑夜连成一片，仿佛将整个夜色一同搅动起来。
小剑微弱朦胧的光芒几乎被黑光埋没，点点的光芒时隐时现，好像天上的星辰。
那一点星光破开黑暗，撞入黑色罡气之中，瞬间光芒大盛。
小小的灵剑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逼退了无尽的黑暗，仿佛一轮刺眼的太阳。
黑风呼啸，白光闪耀，磅礴的灵力相互挤压，一阵阵爆鸣声响彻黑石山脉。
灵剑在空中碎成粉末，微风拂过，晶莹的粉末随风飘散，消失无踪。
乌陀倒飞而回，手中的黑棍震颤嗡鸣，差点脱手而飞。心下骇然，这柄灵剑至少是通灵初期的灵器，威力极大，如果不是早有防备，岂不是就此负了重伤。
然而，这种通灵初期的灵器也只能勉强逼退乌托，根本伤不了他。
乌托退回坑边，准备再次出击，就在这短短的片刻时间，一个白色身影飞身而出。
卫若雪拎着森明，从坑中跳了出来，她积攒起来的真气全部运行起来。要用这短短的空隙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卫若雪飞出深坑，一旦落到地面，隔着大坑，就能够拉开足够远的距离，借着夜色隐藏起来。
乌陀岂能不知道，眼看白色身影即将没入黑幕之中，心念一转，手中黑棍笔直的掷了出去。
卫若雪身负重伤，又带着森明，虽然全力催动真气，但速度不及全胜的十分之一，忽然感到身后黑风呼啸，莫非乌陀追来？后背激凌凌冒出冷汗。
她此时身在空中，无处着力，心中黯然一片，临近生死之间，仿佛看见天国的大门正在敞开，道心竟然通明透彻起来。
黑棍未至，周身忽然布满鲜红的血液，血液鲜红透明，闪耀着火焰，仿佛燃烧一般，却不是真正的燃烧。
生死存亡之际，卫若雪竟然跨过了那道门槛，玄鸟真血突然觉醒，火红的火苗散发着清淡的光芒，火苗簇成一团，将卫若雪围在其中。
黑棍带着乌托的磅礴灵力，撞在了火团之上，火势瞬间爆燃，仿佛一个在空中燃烧的巨大火球。
一声长鸣划破天际，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一条黑色双翼散落几根黑色的羽毛，觉醒中的卫若雪再次负了不轻的内伤。
乌陀抛出黑棍，几乎同时跃入空中，跟在黑棍后面。
他要做出必杀一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