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达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呢!这吃苦头,又没有好处的事,谁会去做。仅靠强力压迫,那是不行的。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即使没法反抗,也能给你磨洋工。可如今,当官的,只要家资丰厚的,那个不是丈着财力支持,到偏远之地主政。用低息贷款招揽佃农,支持他们购买自己的土地、农具,开垦荒地,从而增加鱼鳞册上耕地和人口数目,达到增加政绩,求得爵位的目的。这收获政绩,就好比农夫开荒。想要从两百斤的亩产增长到两百三十斤,不仅要大量的投入,还要精耕细作,耗费大量精力,才有可能成功,增加的也不过三十斤的产量。可开荒就不同了,就是草草了事,也能轻轻松松有个五六十斤的亩产,只要肯认真对待,往后增长的空间更是巨大。所以,以前的蛮荒之地,人人避之不及,现在却成了金疙瘩。三五一伙,或本钱小的,多找人合伙求取政绩,或本钱大的,少与人分摊,独揽大部功劳。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各的招。”
彭漾得了如此内幕,先是瞪大眼,惊得不知所以,而后眉头越皱越深,面露苦涩,最后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我道最近为何偏远之地的职位变得如此吃香抢手,原来竟然有此内情藏在其中。今日若不是兄长点破,像我这样家境不富甲的人,还险些被蒙在鼓里。可惜,囊中羞涩,没有雄厚的本钱,又没有富豪作朋友,可以筹措本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眼前流过,却别无它法。”
孟达却是笑劝道:“贤弟何必如此,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贤弟若能主政一方,虽然没有本钱又如何,但以贤弟你的智商,这空手套白狼的事还不手到擒来。倒时只管把人哄骗过去就行,等到了你的辖地,还不是要圆要方,任你拿捏......”
孟达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劝彭漾。彭漾却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让孟达不要乱说。孟达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遵从好朋友的意志从事,不再往下说道,只是奇怪看着彭漾,那神色仿佛在问,怎么了?
彭漾挥袖,让侍酒的佳人退下,方才压低嗓音,道:“你想害死我呀,有些话,可以发发牢骚,可有些话却是万不能宣之于口。”
孟达忽然间也被这神经兮兮的气氛感染,也压低了嗓音,紧张的问道:“不会吧,即使我们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会被人拿住痛脚。”
彭漾冷哼了一声,问道:“你可知最近几个月,发生什么轰动全国的大事?”
孟达松了口气,心道你问这事呀,谁能不知。遂笑指彭漾,将手频点,道:“永年老弟,你这是要考我呢!这轰动全国的大事,也就那么两件,一件是贵族大会议,商议封建立国之事;一件是大王下诏,重整截教,改截教为道教,遵老子为道教先师,同时剔除其军事职能,专职精神信仰之事。”
彭漾冷眼看了孟达一下,低声道:“那你可知,那道教内的护教组织,其实并未消失,只是由明转暗,被改编为锦衣卫,名义上归羽林军统辖,实际上只对大王一人负责,由大王心腹负责掌管,专司暗中探查国内不法之事。与都察院一明一暗,时刻监察国内政治动态。如今,锦衣卫依托道教众多的信徒,在国内几乎无孔不入,谁也不知道我们身边是不是被锦衣卫埋了钉子。说不定,家中一个不起眼的仆人,酒馆里一个温驯的沽酒女人,就是一个信徒兼暗探。这事,也只有少数人知情,大部分人还都被蒙在鼓里。有的人如你刚才所言,自作聪明,却不知蠢得要死,不知多少知情人,暗中在看他们笑话,等着他们倒霉,好光明正大地消除一个竞争对手的同时,顺便接收他们的成果,坐享其成。这些人,莫看如今个个跳得欢,其实是一个赛一个的作死,日后必定会被拉清单的。”
孟达听了,大吃一惊,寒毛卓竖,没想到事实会是如此残酷。刹那间,他仿佛感觉到有无数双幽绿阴森的在暗中窥伺着他,不由压低声音道:“如此,岂不是形如坐牢般,时刻受到监视。”
彭漾见孟达吓得不轻,就好言安抚道:“这个,你倒也不用担心。只要行得直,坐得正,一切不违礼背法,那就万事大吉,那些锦衣卫也拿你没法。毕竟当今,圣主在位,正道大昌,仁义行于天下。不论文武百姓,还是善恶鬼神,行事都得依礼法而行。从者得善赏,违者得善罚。他们这些暗探也不能例外,只有探查不法的职能,没有逮捕、审判的权利。不过你也不能像刚才一般大放厥词,那般作死肯定会被锦衣卫重点关注。虽然一般情形下,即使道德上有些瑕疵,做事有些欠妥的地方,只要没在礼法这等底线上没被人拿住痛脚,就能一切无虞。可如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子,那可就怨不得人了。这祸从口出,一但被锦衣卫重点关注,那你可就惨了。毕竟人无完人,难免会有疏漏之时,如果没人关注,还能悄悄掩盖过去,可若被人一天到晚盯着,就捂不了盖子了,死得不能再死。”
孟达得了教训,郑重地向彭漾拜谢道:“多谢老弟提点,否则日后非得吃个大亏不可。”
彭漾摆了摆手,道:“好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咱拣点高兴的话题聊。你可能还不知道,虽然大王没有北伐中原的意思,也只不过是因为中原魏齐两国军事实力不差,颇为强横,又君主贤能。就如这做买卖一般,竞争对手强悍,强行打价格战占领市场,不仅投入的本钱大,而且又没有成本优势,利润不多不说,还有亏损的可能。所以,我们的大王把眼光投向了新的领域,期望找到一片没有开发的处女地,去获取超额的利润。而南中地区,正是这样一片理想的地方。我方的下一步军事战略,也将要围绕于此展开。你想,南中以及更南的地方,如今不过是一片蛮荒,多是一些部落野人生存的地方。用的多是青铜武器,甚至有未开化的,还用着石器,在这样的地方用兵,更有开拓先锋道教门徒的情报支援,最大的敌人也只是当地恶劣的环境,那些部落野人根本就不值一提,你想不建功立业都难。”
孟达喜忧参半,道:“如此一来,开疆拓土,岂不是殊为容易。只要为将者,不是太过愚蠢,能够按照条令行事,就可以顺顺当当的把功劳拿到手,等于是白送一场功劳。在这种情形下,又如何体现出个人能力如何,我岂不是要与庸将为伍。”
彭漾有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种事情,枢密院的各位都督又岂会考虑不到,这次的南征之事,可不是你想参与,就能参与得了的。据内幕消息,马上将要举行一系列的军演,通过贴近实战的演习,从排兵布阵,到步骑结合,在各个方面综合评比,以检验军事改革的成果。这次军演成果,不仅是会授予一些先进部队荣誉番号,也会淘汰解散一批军力不强的部队,重新组建新的部队代替。自然,依附于各支部队的主官,该升官的就会连同部队一起轮流被调往南方,去建功立业博取功名。该降职的自然是降职留用,以观后效。那些实在是不堪用的,自然是削职去官,一撸到底。所以,老哥你若有闲功夫,不妨抓紧自己的主业,把部队训练好,也好在这次评比中得个好彩头,有机会到南方锻炼镀金一番,挣个爵位回来。如此,也不枉我冒着极大的风险给你透漏了军事机密。”
孟达得了讯息,欣喜不已,道:“老弟,多谢提点!大恩不言谢,日后有用得着老哥我的地方,不用客气,尽管提来。”
这时,孟达不由的有些得意忘形,遂大声招呼酒馆侍酒女,道:“上酒,店中珍藏的美酒,尽管端上来,今日非要一醉方休,喝个痛快不可。”
彭漾狠狠的剜了孟达一眼,道:“醉酒误事,还是适当为好!”
孟达赔笑道:“贤弟说的是,醉酒误事,还是适当为好,为兄方才有些得意忘形了!”
旋即,孟达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喜为愁,为彭漾前途担忧,道:“贤弟,文官有文官的路数,武官有武官的通途。就是贤弟你,说是文臣,却又是沾了军旅之事,多以出谋划策为职责,既不触碰政务,又不涉及军务,如此上下不靠,又拿什么来建功立业,去求取爵位。”
彭漾却是神秘一笑,略带得意之色,道:“烦劳兄长费心了,只是当今圣人在位,又如何不会思虑周全,给予我们这些贤才以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