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很清楚，一旦对方叫出声响，后果必将不堪设想，即使自己能够趁乱逃离，但这群姑娘的下场必然十分凄惨。
张孝义和老何都被杀死，消息一旦传开，对整个天水城来说，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张孝义这张网编织的很大，卷入其中的势力不在少数，他们也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寻到自己。
这帮人在天水城是一股极其庞大的势力，自己在这群人的眼中，如同蝼蚁一般，而这群姑娘也必然没有机会逃离凤仪楼，甚至因为有人要将此事湮灭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杀死一个张孝义，或许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但是要将这股从上到下的势力连根拔起，李澈自问绝无可能做到。
他快如猎豹，对面那人虽然察觉动静，却还没有看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一手按着腰间刀柄，一面往这边过来，猛地发现一道影子只往自己扑过来，大吃一惊，待要拔刀，却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即刀光一闪，喉头一阵剧痛。
李澈一刀便割断了那人的喉咙，那人抬手捂住喉咙，眼中充满惊骇，喉咙里发出“咕叽咕叽”之声，好在已经无力叫喊，身形晃动，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跟在李澈后面的姑娘见此情状，都是脸色惨白，捂住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李澈一刀斩杀那人，夜风一吹，才感觉自己后背都是冷汗，深吸了一口气，将大刀丢在地上，拖住那人的一条腿，往花圃后面拉过去。
他此时身体有些乏力，那人身体十分壮硕，颇有些沉重，绣绣见状，忽地跑上前去，拉起尸首另一条腿，帮着李澈一起将那人拉到了花圃后面。
李澈重新捡起刀，又过去拎起自己放下的那只包裹，向后面招招手，领着姑娘们进入到了后院之中，转到花圃后面，绣绣和几名姑娘跟上前去，就发现了墙根下的那处窟窿。
姑娘们顿时又惊又喜，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处出口。
李澈做了个手势，示意众人从窟窿里出去。
对姑娘们来说，这宅子就宛若是人间炼狱，此时能够逃脱这人间炼狱，莫说眼前只是一处显得有些肮脏的窟窿，便是刀山火海，那也要搏一搏了。
李澈此时已经拿着大刀，站在院门处警戒，等了许久，直到后面再无动静，回头看时，瞧见已经没有人影，这才过去，见姑娘们都已经从窟窿出去，当下也屈身从窟窿钻了出去。
狭窄的巷内一片拥挤，姑娘们排成一排挤在巷内，等李澈钻出窟窿，才发现所有人都在瞧着他。
李澈站起身来，绣绣却已经率先跪倒在地，其他姑娘也不犹豫，纷纷跪下来，李澈一怔，随即立刻拉起那姑娘，低声道：“这里不宜久留，你们赶紧离开这里。”
今夜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自己事先的设想，只是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
他很清楚，自己出手帮着这群姑娘逃离魔窟，很可能会改变其中许多人的命运。
“小哥哥，如果不是你，我们......！”绣绣声音哽咽，“你是天上派下来的神仙，我们一辈子也记着你。”
李澈笑着轻声道：“北疆仗差不多已经打完了，你们很快也都能够返回家乡，以后好生过日子。”打开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一只小袋子，将那大包裹递过去，“这里是些银钱，你给每人分发一点，银两不多，不过却也足够挺上一阵时日，那几个爹娘不在的，你就多分一些，大家好好照顾她们。”
张孝义手里的银子都是不义之财，这些姑娘都是流落至此的难民，将这些不义之财赠予这些姑娘，帮她们渡过难关，自然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小哥哥，这......！”
李澈摇头道：“不要多说了，天快亮了，赶紧离开这里......！”将包裹塞进绣绣怀中，又将那小钱袋揣入自己怀中，那把刀也丢进臭水沟内，这才挥手，示意姑娘们赶紧离开。
姑娘们都是面露感激之色，却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下分两队向巷子两头过去，李澈等她们出了巷子，这才整了一下衣衫，也摸出巷子，见到姑娘们在巷外，皱起眉头，有些着急挥了挥手，姑娘们这才趁着夜色而去。
李澈心知张孝义之死在天水城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事，此人在天水境内人脉深厚，不但有白道的关系，连黑道也与他有瓜葛，等明天被人发现尸体，必定会是一场大风暴。
自己虽然趁夜出手，一时半会不会被人发现，但是张孝义的党羽最终还是会查到自己身上，如今的秦州，对自己来说已经是十分的凶险。
他趁着夜色，迅速回到了山神庙。
还没进去，就看到老乞头和赖子坐在庙门口等候，见到李澈回来，老乞头忙起身迎上来，低声问道：“见着清姑娘了？她现在怎么样？”
李澈笑道：“见着了，这几天她也生病，刚刚好一些，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心中暗想，若是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这两人，这两个家伙也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老乞头松了口气，道：“那便好。我这担心了一晚上，看你回来，那就好了。”
李澈知道老乞头对自己的关心确实是出自真心，微微一笑，心下颇为感激。
赖子倒显得有些尴尬，讪讪道：“那个.....那个我瞧你半天也没出来，所以.....所以就先回来等着.....！”
李澈只是笑笑，也不多言，心中却知道这小子是怕被牵连，早早逃离是非之地。
他自然没有心情与猴子计较，回到庙里，见到其他几名乞丐睡的正浓，进到侧屋，老乞头跟着进来，李澈在房门前往外面瞧了瞧，见赖子也已经一头躺下，看上去也是十分疲惫，这才转身到了草堆边，拉过老乞头的手，压低声音道：“老乞头，你要离开这里了。”
老乞头一怔，李澈已经拿出那只小钱袋，从里面的一封信拿出，又拿了一片金叶子，这才将钱袋塞进老乞头手中。
老乞头见李澈又是碎银又是金叶子，已经呆住，等缓过神来，手中已经拿着钱袋，借着微弱的火光，瞧见钱袋里面是些碎银子，还有几片金叶子在其中，更是大吃一惊，失声道：“这是......！”还没说完，李澈已经伸手捂住他嘴巴。
“你不要说话，先听我说完。”李澈凑在老乞头耳边，压低声音道。
老乞头点了点头，李澈这才松开手，低声道：“张孝义和他手下那帮捕快贩卖人口，清姑娘已经被送到了京城长安.....！”
老乞头身体一震，目中显出惊骇之色，随即握紧一只拳头。
“我也不能详细向你解释。”李澈低声道：“张孝义已经被我杀了，不出意外，他手下那帮人很快就会查到我的头上，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们查到我，定会牵连到你。”
老乞头全身一震，他当然知道李澈这样做的后果，惊骇道：“你.....你杀了张孝义？”
李澈微微颔首，神情严肃，轻声道：“天快亮了，城门马上就会打开，我不能置濯清不管，所以要去找寻濯清。老乞头，你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这些银钱你先拿着，如今战事已息，你找一个地方，置些薄产，再找个媳妇安生过日子......！”
“傻狍子......！”老乞头眼圈一红，“张孝义那狗杂碎，丧尽天良，多少人想杀死他，你.....你这是为民除害。你要去找濯清，我跟你一起走，多个人多份力，或许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李澈温和一笑，握住老乞头的手，柔声道：“往京城去路途遥远，而且连我也不知道是否能找到她。老乞头，你为人善良敦厚，如果不是你悉心照料，我只怕也活不下来，你这份恩情，我不会忘记。”
老乞头正要说话，李澈摇头轻声道：“时间不多了，张孝义的尸首一旦被发现，天水城很可能就要被封锁。你可知道城门何时打开？”
老乞头立刻道：“城门开关与季节有关，这个季节，卯时三刻就会打开城门！”
李澈对于古今时辰的对应还是颇为熟悉，想了一下，才道：“你现在就准备，往北城门方向去，只要城门打开，立刻出城，有多远走多远，再也不要回来。”
“那你......？”
“我从东城门出城。”杨宁轻声道：“赖子他们对此事一无所知，此事一旦爆发，他们必受牵连，不能留在城里，天亮之后，我先带他们出城。”
老乞头低声道：“现在不能告诉他们，万一他们害怕被牵连，背地里出卖你，那可就......！”
“我明白。”李澈含笑轻声道：“出城之后，我再让他们去逃命。”
老乞头见得李澈安排妥善，微微点头，他当然知道，李澈只让自己单独离去，显然是担心若与赖子等人在一起，那几个家伙很可能会见财起意。
他将手中包裹放在地上，忽地抱住李澈，李澈被这老乞头抱住，顿时有些不自在，但却也知道今次一别，可能永远再难相见，只能轻轻拍了拍老乞头背脊，低声道：“你多多保重，若是缘分未尽，还有相见之日。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你快些走吧！”
老乞头松开手，收好包裹，拿了木棍在手，抬步便走，到得门前，回头看了李澈一眼，李澈含笑挥手，老乞头强忍泪水，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