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榻上走了下来，眼睛微红，颤抖的手停在我的耳边。我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固执地躲开了他的手。然后盈盈欠身，“阮玥容貌有损，无颜见圣，望皇上恩准臣妾回宫。”
他点了点头，我向慕容燕施了一礼，便退了出去。出来后，一路上思雨也不说话。回宫后，我只想一个人待会儿，所以径自躺在床上。思雨屏退了所有的人，把我从床上扶起来，轻声问我。“贵人，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我知道瞒不过她，只好向她坦白。于是从身上取出了那个小药瓶。她接过药瓶，显得很生气。“贵人，你为什么要这样？”
“不为什么，只是不想以容貌取悦他，既然他看重女人的容貌，我就随他去，总之我不会取悦他的！”
“贵人也太任性了，皇上看重贵人，又怎么会只是因为容貌呢！”思雨着急道。
“他如果看重我，就不会娶慕容燕；他如果看重我，就不会故意冷落我；他如果看重我，就不会勉强我去给慕容燕贺寿！”我心里气闷，一口气吐出了这几日连番的怨愤。说完这些话，我赌气又躺了下来。
她仍旧把我拉起来，“贵人真是心宽，再怎么怨皇上又怎么能把自己的脸弄成这样，这么放着怎么行，我去请太医！”
“不必了，容貌而已，大不了我一辈子都戴着面纱！”
思雨看了我一眼，没有理我，应该仍旧是去请太医了。
只是没想到，思雨请来的不只是太医。一道来的还有皇上。太医在外面侯着，我看见他，所有的怒气又涌了上来，盖上被子，扭过身子不去看他。
“让朕看看！”他用力的拉着我的被子，我则用力的拉紧。打定主意不见他。
“太医还在外面，你的脸总要医治的！”他喊道。
我仍旧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牢牢地拉紧被子。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不见声音，偷眼去看，皇上已经走了。我掀开被子，心里有些失落。思雨走进来，将我扶起。稍事整理之后，让太医为我诊脉。太医低着头，隔着丝纱为我请脉。
“臣想看看贵人脸上的症状。”
我揭开脸上的白纱，太医审视了一下，点了点头，退到一边道。“贵人脸上的红疹，应是药物过敏！臣可不可以看看娘娘服用了什么药？”思雨将那个小瓶递与太医，退到一边道。“贵人误食药物，臣开一副方子，请贵人早晚服下。除此之外，还有一剂外敷的药。这药有些繁琐，夫人须每隔一个时辰敷上一回，晨昏不断，敷上三天。”
“如此，夫人脸上的红疹就能消除吗？”思雨心急道。
“这～贵人脸上的红疹原本无大碍，只是贵人饮了酒，脸上的红疹出得更厉害，敷药的时候，药量、时辰要特别的注意，否则也许会留下小的疤痕！”
“如果一切妥当呢？”
“臣不敢断言！是否会留疤，还要看三日后的效果。”
思雨她们送太医出了月华轩，又忙着给我煎药。屋子里只剩我。我一个人躺在那里，不知怎么了，居然留下了眼泪。突然一只手温柔地拭去我眼角的泪。那只手的大小、温度、感觉我都太熟悉。我没睁眼，躲开他的手往里挤了挤头。他缩回手，静默着。
虽然我们都不说话，可我能感受到他注视着我，他叹了口气说：“当着那么多人，表现得那么谦卑，现在怎么不把朕当回事了！”
听他那么说，我倔强的起身请安：“皇上恕罪，是臣妾失礼了！”
他愣了一秒，想要将我扶起，我却避开了他。
“你有什么怨言可以对朕说，为什么这么不懂事，如果不是你说～朕也不会娶慕容燕，现在为什么这么闹！”他有些生气。
“皇上说得轻巧，慕容贵嫔德荣兼备，身份贵重，皇上想纳她充实后宫，到说得是为了臣妾。如此，臣妾应该谢皇上看重臣妾了！”我反唇相讥。
“你不要一口一个臣妾，朕听得不舒服！”
“皇上听得不舒服，就要臣妾不要说，那皇上封她为贵嫔的时候，难道不是故意让臣妾不舒服吗！”
“你不高兴，就把自己的脸弄成这个样子吗？”
“皇上若是嫌弃，大可不来，或是把臣妾赶出宫，反正有我没我都一样！”
皇上怒道：“朕不是嫌弃，朕是心疼你！”，然后拂袖而去。
我愣在那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倒是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无理取闹了。思雨进来给我敷药，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知道我消了气。“怪不得皇上生气，你既服了这药，把自己弄成这样子，怎么还能喝酒呢！”思雨也埋怨着。
我也觉得理亏，心里很愧疚，看着她们忙前忙后，只为了我，心里又感动，又自责。
“贵人，皇上这几日其实很烦，他会娶慕容贵嫔，多半与这件事有关。”
“什么事？”我关心道。
鲜卑人虽同属一个族群，但部落繁多。各部落之间互有争斗。皇上当然不希望他们联合，所以想要笼络他们中的一支。近年来河西一带，连年大旱。那里汉人和鲜卑人杂居，十分复杂。皇上已经派了胡烈将军为秦州刺史镇守河西，恐防有变。
“既然河西一带连年大旱，百姓一定饱受饥寒，只派去军队，却不赈灾，恐怕适得其反吧！”我有些担心。
“皇上既派去了胡烈将军，一定经过了深思熟虑，而且这位胡烈将军曾立过赫赫战功，有他镇守应是无忧了！娶慕容燕，皇上自然是为了笼住慕容嵬。
思雨一心为皇上解释，我却生出了几许寒意。这些女人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可却不知掺杂了多少算计。我既猜疑他，又很心疼他。这一夜，每隔一个时辰，都要换一次药。所以睡得极不踏实，也为让他们这么辛苦感到愧疚。
我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地都是他的那句话。然后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