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吃过苦的人是不会明白现实和理想存在什么样的区别的。
匡磊吃过苦，所以他知道只有在吃饱了肚子之后才有资格去谈论什么理想。
他记得清楚，三年前，家里的老父老母算是求遍了家里的所有亲戚朋友才凑够了供他读大学的第一学期学费，三千六百块。而后，他每年都勤工俭学，加上向学校申请困难学生减免，这才磕磕碰碰的读到了现在。屁股后面还欠了学校不少钱。
可是天赋这玩意儿不是说你努力了就有的，没天赋你就算是头悬梁锥刺股也没个卵用。匡磊这三年就是例子，三年间吃的是最便宜的饭菜，做最多的工，读最多的书。什么挑灯苦读之类的对于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但是成绩却一直在年级的中游稳如泰山，一点也没给他面子。
都是学计算机的，自然是奔着这个国内越来越火的行业来的。最开始的时候匡磊也梦想着自己能在学校里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然后毕业就能进一个世界五百强之类的大公司，再然后一路在公司里高歌猛进最后成为所有年轻人效仿的正面榜样，衣锦还乡，美人得抱。
可中游的成绩让他从理想或者说梦想里猛的醒了过来。
醒醒吧！没希望的！家里老父老母还等着你赚钱回去还债呢！还等着你让他们享清福呢！
于是匡磊早早就开始考虑自己的将来了。不为什么狗屁理想，就为赚钱！谁给钱多，老子就跟着谁走！
所以当陈小军在学校里撂下一个月600块的高工资的时候，匡磊立马就决定了。实习半年，以他的专业水平弄个网站问题不大。包吃包住不说还有一个月600块好拿，半年就能有3600，这些钱寄回去，家里就能少好大一截负担。
而且匡磊不是年级上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清贵学生。他晓得这年月一个月能给你600块钱的工作岗位有多难找。他自己班上的辅导员，一天到晚累死累活的工资才400块，就这已经算不低了。
匡磊还有一个同伴，一个女生，之前他是不认识的。现在知道这女生叫禾苗，成绩跟他差不多，甚至还好那么一点点。也是偏网站建设和规划的。还比他多了一个网站设计。这次一起答应了陈小军的邀请来川县实习。
两人在学校报备之后，也就是陈小军来学校后的第三天赶到了川县。两人都是第一次来。比起渝市来说，川县要老旧得多。也要落后很多。
陈小军带着黄毛去车站接的人。一路上陈小军说了不少话，也让两个才跨出校门的学生对他有了一个更贴近的了解。
这，这人看上去不像好人啊！旁边那黄毛看着也一样。咱们这次不会被骗了吧？
面对两个满嘴脏话的人，匡磊和禾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些惊慌。
陈小军是好人吗？怎么可能。光看外表这货就跟好人完全不沾边。之前在学校招人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现在近距离的一接触，话也说了不少，自然就能清晰的感觉到陈小军身上的那层入了骨髓的匪气。
没去别的地方。陈小军带着两学生直接就奔着他自己的网吧来了。因为那台架设网站的服务器就放在网吧里。
“陈先生，您带我们来这里干嘛？”
“你们不是说想要先看看网站的设备吗？这家网吧是我开的，网站的服务器就在里面。走吧，咱们进去看看。”
强压着心里的不适应和落差。匡磊和禾苗跟着陈小军就进了网吧。在一个角落的小房间内两人看到了那台老旧的服务器。
黄毛作为之前的网站负责人，跟着一边给两人介绍。屋子不大，陈小军没有跟进去，站在外面抽烟。
黄启山瞄了一眼外面的陈小军，拍了拍匡磊的肩膀，说道：“兄弟，这东西你们能搞定吧？我是没招儿了，这特么的怎么全是英文呢？看都看特么不懂。你们能看懂吧？给我说说？”
两个学生本来就对一身匪气的黄启山心里发虚，要是在街上碰见这货，两人一定绕着走。现在没法子了，不能躲。见对方问自己，只好一边摸索服务器和网站的情况，一边给黄毛解释。
这一弄就是一个小时。两人在这小房间里憋得难受，一身都是汗。可总算是把基本情况给搞清楚了。
黄毛也是一身臭汗，可这家伙一点不在意，瞪着眼睛看得很是认真，脑子转得飞快，就想把匡磊和禾苗给他说的那些东西全记下。
“黄哥，这里的情况我们都清楚了，咱们出去吧，这里面太闷了。”禾苗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就搞清楚了？厉害啊！走走走，这里的确是喘不过来气。咱们出去再说。”
一出门，就看见陈小军正叼着烟拿手一巴掌一巴掌的抽一个混混打扮的年轻人。嘴里还不停的骂着脏话。
黄启山嘿嘿一笑，对着两个已经脸色发白的学生道：“没事儿，大哥在教训人。咱们先等等再过去。”
这场面黄毛见多了。一些不长眼的人总是惹陈小军发火。轻的就被叫到网吧来抽一顿巴掌。重的那就用不着陈小军动手了，手下的马仔会办的很好。
“哟！小匡、小禾看完了？怎么样？有什么问题没有？”陈小军一脚把那脸都被抽红了的年轻人踹走。一转头就看见了匡磊和禾苗怯生生的站在网吧门口。连忙换上笑脸招手让他们过去。
两人不敢犹豫。现在心里都已经明白了。这个几天前在学校把他们捞过来的陈先生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这特么不是江湖大哥才怪了！有了这个认识，两人更是不敢一点怠慢。小跑着就到了陈小军跟前。
“陈，陈先生。您的网站和服务器我们刚才都看过了。服务器虽然有些旧了，但是保养得还算不错，就单是挂一个网站的话目前来说还算够用。”
禾苗是女孩，面对一个恶脸恶相的江湖大哥根本就不敢开口。躲在匡磊的身后。所以只好匡磊来回答陈小军的询问。
“网站的规划我们刚才在里面也听黄哥介绍了一些。似乎不单单是一个专门提供下载的功能。后续还会添加新的功能或者栏目进去。这就需要重新设计网页。最好能跟您仔细沟通一下会更方便。
还有就是我们发现网站后台的下载量一直都在攀升，而且趋势很猛。我估计照这么下去很快咱们的网速就拖不动了。这会影响下载的质量和速度，也容易出现别的问题。所以，我们建议增加光纤的带宽，最好是单独的光纤，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跟网吧的局域网共享一个带宽。这样做也安全很多。”
陈小军很满意。这才看了一个小时就能得出这么多东西，真不是黄毛这种门外汉能比的。
“小匡、小禾。没的说！请你们来看来是请对了！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也不懂。下午的时候会有人来跟你们仔细的谈。现在也要中午了。我让黄毛先送你们去住的地方，再熟悉熟悉环境，午饭的时候咱们好好喝两杯！”
匡磊和禾苗连连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喝酒。陈小军也不以为意。又说了两句就让黄毛带着两人走了。
一栋居民楼。一间两室一厅的住房。位置很好，离陈小军的网吧也不远，走路只需要十分钟就能到。房子是陈小军昨天才叫人规整过的，很干净。房东就是他自己。是以前一个欠了赌债的人抵给他还债得来的。一直空着，现在拿来正好给匡磊和禾苗当宿舍。
黄毛态度很好。不看模样的话根本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混混。他之前就被陈小军交代过，要客客气气的对待这两学生。而且要尽可能跟他们待在一起，能学多少东西就学多少东西。
黄毛自己也知道，他自己不可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大哥陈小军都开始洗白自己了，他黄启山还能混多久？想要留在大哥身边喝酒吃肉没点本事可不行。再去上学有些晚了，他也不去，现在有这么个现学现卖的机会可得抓紧了。
“怎么样？还行吧？这两间卧室你们一人一间自己分。被子什么的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都是新买的。一天三餐你们都可以到楼下的餐馆吃，挂账就行了。厨房的东西也齐备，你们要是不想在外面吃也能自己做，记个账，到时候在我这儿报销就行。水电费之类的我会按时去缴你们不用管。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给我说，我今天就给你们置备齐。”
匡磊对自己的新宿舍满意极了。学校的宿舍是八个人一间，空间狭小还还脏乱。现在一个人一间屋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在学校吃的是食堂，现在是餐馆，满意极了。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没什么需要的。禾苗也一样，只不过没匡磊这么激动。
一间安静宽敞的宿舍，让两个刚才一直心里七上八下的学生稍微有些安定了些。能专门给自己安排这么一个住的地方，看样子还真是很重视自己两人的，骗子可没这么舍得下本钱。
黄毛见两人都没什么要求了。笑眯眯的从兜里拿了两个牛皮纸信封出来，一人递了一个过去。
“拿着。大哥说你们初来乍到，又是学生，身上不能没点钱应急。这是这个月的那什么生活补贴。你们数数。”
两人没想到这才到呢，就拿到工资了？带着惊喜打开了手里的信封。六张一百的钞票躺在里面。是真的！真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