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县，西大街。
三个个子不高的半大小子快步的朝着街角走去。
刚到门口，三个小子脸色就微微一变。小跑着掀开门帘进了一家网吧。
“网管，还有机器没有？”
“没了。要排队。”
“排多少人了？”
“我看一下啊！”网管低头看了看收银台上多出来的电脑。接着道：“嗯，会员排了八个了。”
“会员？啥啊？”三个半大小子听楞了。完全不明白这网管在说啥。
网管估计已经懒得解释了。伸手指着墙上的一张大字海报。“自己看。”
三个半大小子围到墙边。海报没几个字。不到一分钟就看完了。三人回到收银台前，各自掏了五块钱出来拍台子上。
“给我们一人办一张会员卡！”
这特么的不办是傻子。很简单的一笔账谁不会算？办了会员卡可以在办理点白上一个小时的网，还能得一瓶饮料。一个小时的上网费是3块，一瓶饮料是两块。这尼玛不等于白得了一张会员卡吗？完全没有亏本啊！
“三张会员卡是吧？行，把姓名年龄给我说说，我把你们的信息录进去。”
没五分钟，三张白色的小卡片便到了三个半大小子的手里。
网管收了钱，好心的给三个小子说：“这卡要是掉了可以挂失，挂失也是要要收五块钱成本费的。自己揣好。”
“对了，这卡除了海报上说的十一家网吧能用之外，别的地方能用吗？”
“目前不行。那些小网吧能买得起这种高档机器？切。”网管的表情说明了一切。至少在他看来，也只有能置办起这一套刷卡设备的网吧才算是“高档网吧”。不过他也有底气，他所在的这家网吧有近三十台电脑，县城里算是有数的大型网吧了。再说了，没看见网吧门头上才贴上去的“川县网吧协会会员单位”的字样吗？就这，这就是正规军！心里自然就瞧不上那些只有几台电脑的散兵游勇。
三个半大小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觉得好像手里的卡片的确不是那种小网吧能用的。
不走了，三人就待在网吧里，找了一个正在玩星际的客人，站在后面，快乐的一边看别人玩游戏一边等着网管叫他们。反正免费上网，等一会儿就等一会儿，今天周末，就算去别的网吧也不一定就有位置。
心情好，白得了一张卡。做工还不错，看着跟银行卡一样，高级货！等周一开学了带到班上去，好好羡慕一下那些没见过市面的同学。教教他们什么叫做“会员卡”！
三人越想越是觉得兜里的会员卡办得太值当了！
川县，玉西广场。
陈晓军叼着烟，站在网吧门外，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身边还站在两个人。一个是黄毛黄启山。另一个就是陈小军手下负责放水（高利贷）的周兴。这两人脸上也挂着笑。
“陈哥，这一招厉害啊！我刚才去收银台看了看，光是今天上午就已经办了八十张会员卡出去了。下午来上网的人更多，今天办一百五十张应该没问题。”
“不错，陈哥，您可真是厉害啊！这种招儿都能想出来。嘿嘿。”
陈晓军吐了口烟。然后道：“我？我可没这脑子。这都是杨壮那小子想出来的。说是要最短时间内把这会员卡铺开。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其实算起来，每办一张会员卡陈晓军的网吧都是亏的。但是这点钱陈小军完全亏得起。而且往长远了看，会员卡铺开了，他以后会赚得更多。
自己一家网吧一个上午就办了八十张会员卡，网吧协会里另外的十一家网吧虽然生意不一定有陈小军自家的好，但是也不会差太多。估计一上午五十张怎么都能办到。这一天下来，一共十二家网吧，就能办出去一千两百张会员卡！这还只是第一天。
将黄毛打发走。留下周兴。陈小军拍了拍周兴的肩膀。说道：“你那边最近还稳当吧？”
周兴点点头“陈哥，还稳当。账目上这个月该平的都平了。有些烂账但数目都不大，兄弟们都在加紧时间追，争取翻年以前能追回来一些。”
“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账目上的事儿我放心。但是官面上的事儿你得多多留意。”
“陈哥。以前的关系我都在维系，该有的花销从来就没有短过。最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出不了问题。”
沉默了一会儿，陈小军又道：“周兴，你还记得不，以前那会儿，咱们两人一人一把西瓜刀就敢在这西门大街上追着王五砍，那次要不是王五运气好，爬上了一辆刚好驶过的货车，那混蛋早被咱们砍死了。”
周兴嘿嘿直笑：“哈，陈哥，这事儿怎么能忘了？当初我还是小混子，能跟着您一起提刀砍人那可是风光得很。就是当时体力差了点，追了半天差点没把自己累死。”
“哈哈哈。差点好，差点好啊！这人啊，时也命也。当时没把王五给砍死，现在看起来说不上到底是他运气好，还是咱们运气好哟。”
周兴不笑了。他能听明白陈小军的意思。
“是啊陈哥。真要是把王五给砍死了，咱们现在估计不是已经被政府毙了就是早跑路不知道在哪儿了。”
“这世道越来越不好混了。你瞧瞧，以前县里周边多少赌场？城里多少小发廊、洗浴中心？只要有三两个人结伙就敢开张干。可你看看现在，这才几年啊？”
陈小军这话让周兴沉默了。是啊，这才几年啊。每次政府有动作，这县城就会被挂掉一层皮。没底气，只知道争勇斗狠的家伙死得最快。然后就是那些关系结得不够深的人，也跟着进去了。到了现在，剩下的真没多少人了。
“你看今天的报纸没有？晨报。头版头条就是要保护改革开放的胜利果实。这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又要整顿了，而且是下重手整顿！”
周兴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飞快的转过头看着陈小军，一脸惊骇。下重手？这话听着让他有些发虚。政府永远是最大的，平时没搭理你，你可以得意洋洋的满街窜，可真要是想要收拾谁了，你就算是藏在下水道里也得把你揪出来。这个道理周兴清楚得很。
陈小军的心里也很郁闷。报纸他是早上的时候看的。他以前从来不看。是周三益一大早给他拿来的，说是杨壮要他好好看看。并且还附了一页纸，上面是一些杨壮想要给他说的话。
先看了报纸，再看纸条，然后又返回去看了报纸，又看了纸条。越看陈小军越是觉得心里虚得慌。
泡在江湖里已经二十好几年了。从十五六岁到现在三十九岁，陈小军经历了太多。看到过太多。
八几年的时候政府也来过一次严打。那次可谓是惊涛骇浪啊！秋风扫落叶都没这利索。也正是那一次，陈小军第一次进了监狱，在里面足足住了大半年。出来之后他发现江湖上的大佬们都不见了，吃枪子的吃了枪子，牢底坐穿的还在里面待着，剩下的全是些渣渣。这才有了他竖大旗的机会。也让他知道在政府面前，他们这样的混混根本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
这些年陈小军从来没有做过过分的动作。花大价钱到处托关系拉关系，给自己找门路。暗地里也谨守底线，毒品、人口之类的事儿边儿都没敢沾。一步步谨小慎微的才走到今天这地步。
可是这又怎么样？陈小军知道，只要他还穿着黑衣服，戴着黑帽子，那就依旧是一块靶子，越是有江湖地位越是目标明显，越是重点“照顾”对象。除非他把身上的黑衣服脱了。
“周兴。这个月的账目你封了。从下个月开始水钱（高利贷）就不要继续放了。那些烂账能收就收，不能收的就先放着。这门行当我准备在过年前退出来。”
周兴脸上很平静。他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了。陈小军今天专门把他叫过来，他就猜到一定有事儿。只是没有想到是这件事情罢了。
“陈哥，退出来倒是容易。账目上没有问题。只是，那些兄弟怎么办？”
高利贷本就是充满暴利的行当，有暴利自然就少不了暴力。周兴负责放水出去，收水回来自然用不着他出手，手下七八个专门吃这碗饭的杀才就会帮他摆平敢赖账的人。
现在要收手了。周兴知道自己以后的路陈小军一定有安排。可是那些除了吃喝嫖赌就只知道打架砍人的家伙怎么办？放着不管的话，周兴敢肯定，要不了一个月，这些人绝对会组团进监狱斗地主去。
义气，陈小军就是讲义气，这是江湖上有名的。他手下的人自然也会受到影响。周兴就是，他不忍心看着跟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们折掉。
“大活人还能缺了事情做？放心，我有安排。这事儿你今天回去就开始办。消息就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别说。等过段日子我这边的事儿理顺了，会给你说后面的安排的。”
十几个人好安排。又不是什么有大案在身的家伙。陈小军也不止一个高利贷行当。下面这么多酒吧、KTV、洗浴中心，一个地方按两个就行了，不麻烦。
周兴走了。陈小军又点了一支烟。看了一眼身后门庭若市的网吧，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
“陈哥！”
远远的走来一个光头，尖嘴猴腮，目光猥_琐。是陈小军手下看洗浴中心的头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