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谁也不会想到一家不小的游戏厅每天的流水跟那些小一些的赌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两个多月的时间，这间店面都是周三益一手一脚一点一点的打理出来的。店里所有的客人他都叫得出名字。每次来了都会上去散几根烟，聊聊闲话。有时候相熟的客人输红了眼周三益还会拉他们离开，让他们别把饭前都给输了。
这听上去似乎有些匪夷所思。说白了游戏厅也就是挂了一个招牌，里子里跟赌场是一样的。哪有不让客人赌的东家？
周三益最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杨壮要他这么做，觉得这是在断自家财路。可后来捏着鼻子试着做了两三次之后，惊奇的发现，自家的生意非但没有因为制止了三两个输红眼的赌棍输钱而变差，反而生意还有略微的上涨。
到现在周三益已经把杨壮的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三子，咱们这不是赌场，而是用适当金钱娱乐的游戏厅。赌场的斩尽杀绝不适合咱们这里。细水长流才是咱们要做的。维持和客人的良好关系很重要。”
日子长了，周三益有些明白杨壮的话了。说实在的，来游戏厅里玩的人虽然都是那种很有赌性的人。可是却又都保持着一些克制，不至于真把自己赌得家破人亡。赌瘾上来了要是去赌场，一个不好就得输掉裤子。可游戏厅不会，运气再差一晚上也就三四千到头了。这才是来游戏厅玩老虎机的人的心态。
既然来之前就想着不愿意输太多。周三益觉得自己自然就应该像杨壮说的那样把那些已经晕了头的家伙拉走。等他们自己清醒过来根本不会有意见甚至还会心里感激。
这样一来二去，客人的习惯也就被培养起来了。到时候就算稍微的把难度往上提一点也不会有一点问题。
说道生意手腕，周三益现在墙都不扶，就服杨壮。
昨天一大早，周三益拿着这段时间的账本就在平时等杨壮的那处街角等他。准备把收支给杨壮说说。本来杨壮说过不需要看，可周三益依旧每个星期都会把新的账目拿来给杨壮过目。
可没想到杨壮又给他下了新的活计。这下可就让他忙得跳脚了。
新的网吧的门店已经看好了。地段很好，隔着不到五百米就有一所初中和一所职高院校，后面一公里就是两个服装厂的宿舍区，还有几十栋居民楼，而周围方圆七八公里愣是一家网吧都没有。
门店的开间也很好，四四方方的很好布置，而且面积足足有五百多平米。以前是个国营的服装市场，后来倒闭了，空留下一个门店。
本来人家是不想租的，这个门店位置好，很多人都看上了的。可是这门店不是个人的而是那倒闭的国营企业的。人家说了，要租就要连着这栋楼上下四层一起租，只租这么一间门店人家懒得跟你签合同。就这作风，倒闭简直就是顺应天意，绝非偶然。
陈小军的面子很大，至少在这小县城里一般的门路他都能走得通。所以，他出面，这处门店还是谈了下来，而且租金绝对很低廉。每平方米每月租金：七元。
而周三益的任务就是要将杨壮对这间门店的装修想法彻底实现！
桌上厚厚的一叠稿纸周三益已经翻了不下十遍了。脑袋涨得厉害。不是他看不懂，而是真因为他看懂了上面的意思才会这样。
从装修的材料到装修的风格，到预留的电脑位置，再到各种线路的布置。杨壮都用画图加文字说明的方式写得清楚明白。可让周三益脑袋痛的原因就在于他找遍了整个县城，就特么没有一个能完成这种装修的施工队。要求太多了，细节太多了，材料要求太奇葩了，很多方面施工队根本就没有接触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本想着去找陈小军商量，可是谁知人家更忙，去了夏门都好几天了，说是也在为网吧的事儿忙活。也不知道一个网吧而已，跑夏门这么远的地方干啥。
嘴巴油滑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最起码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比如说，一家施工队的人告诉周三益，这种高档的装修要去市里找人才行，县上的装修队都是工程队，拆拆墙，贴贴瓷砖还行，细致的活计做不了。更何况周三益还对强弱电线路走位有极高的要求。
没法子，周三益就只能晚上在家里看店，白天打起精神跑到市里去找能够兜得住场面的专业装修公司。
1998年，装修工程队不少，可装修公司却不多。特别是内地，对于居住和店面的装修要求都不高，自然也没多少市场。
川县所属的市是渝市，是全国最大的一个直辖市了。虽然直辖时间还很短，经济水平比起沿海还说还差得远，可是先天优势在这儿里摆着。所以不少脑袋瓜灵光的人早早的就来到了渝市，准备借着渝市直辖的东风大发一笔。
张晶是岭南人。从他爷爷那辈起家里人就是石匠，一直传到他。张晶前二十年也是在老家当石匠，后来进了工程队，发现原来自家手艺还是紧俏货色，然后脑子灵光一闪，立马回了乡下，把乡里乡亲的手艺人都集中了起来，成立了个包工队。本想着接一些工程，带着相亲一起发财。可谁知道自己想得简单了。工程队成立了大半年一个像样的大生意都没有接到，日子过得凄惨。
后来无意中接触了“精装”这个概念，张晶本能的觉得有搞头，然后专门跑去学了半年。而后重新注册了一家公司专门给有较高品质要求的客户提供精致的装修服务。
公司成立了，生意也出奇的好。两年间业务根本就接不过来。装修队伍也越来越壮大。最后还有了名气，开起了分公司。分公司的地点就选在才成立两年的直辖市渝市。
渝市的客户比起岭南来说要少得多。不过张晶却很有信心。他觉得这里很快就会迎来高速的发展期，就像前几年的岭南一样。到时候自己的精装修公司就会因为提前进入这个市场而占尽便宜。
本着亲自打前站的想法，张晶亲自坐镇渝市的分公司已经有两个月了。大多数的业务其实算不上“精装”。他觉得渝市这个市场想要火起来还得再培养大半年才行。
“你好，我想找一下你们的负责人。我有个装修的活计，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下来。”
“小兄弟，有什么需要可以去跟我们的业务人员沟通。他们就能给你满意的答复的。”
“不行，我这活计有些麻烦，我都跑了十几个装修公司了，都接不了。还是把你们负责人叫来我跟他说快些。要是你们不行我也好再去找别人。”
刚进公司，准备去自己办公室的张晶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小少年背着一个背包一脸疲惫的在跟前台的员工说话。头一句就勾起了张晶的兴趣。这少年的口气不小啊。
“小伙子，你好。我叫张晶，就是这家装修公司的负责人，你有什么事儿可以跟我说。”
周三益看了一眼张晶就跟着进了对方的办公室。刚坐下，接过张晶递过来的水杯，一口就将里面的温水抽干了。他实在是渴了。一个上午三个小时，在市里跑了十几家装修公司全都没敢接他的活计。这一家已经是第十五家了。
“张老板，我的要求是……”周三益把自己从杨壮的那些稿子里理解的东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顺畅无比，没有虚话全是干货。这些话他已经说了十几遍了。
张晶淡定的心情在听周三益说了三分钟之后便不得不收了起来。从抽屉里拿了一个小本子，认认真真的在本子上做着记录。越到后面越是惊讶，甚至还有些疑惑和慎重。
“张老板，怎么样。你们能不能接下这个活计。”这句话周三益同样也是问了十几遍了。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抱希望。
张晶没有回答，反而是拿着手里的小本子，仔仔细细的问了周三益足足十分钟。然后想了想才道：“周先生，你的这个案子的确要求很高，也很吃手艺。涉及了一些我们以前从没有接触过的范畴。比如说你要求的强弱电走线布局，我从业快十年了也是第一次遇见。还有你们要求的那种装修材料也属于冷门，进货渠道很麻烦，而且费用不低。”
周三益当然知道费用不低。他虽然不懂，但是却知道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杨壮的这个方案已经难住了这么多装修公司了，难度可想而知，自然也就要烧更多的钱进去。
不过这不是周三益需要考虑的，他现在就想知道面前的这个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的张老板能不能接下这份活计。
“张老板，你就给句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张晶又想了五分钟才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兄弟，这么给你说吧。这这个生意难度大，估计你自己也清楚。我在岭南还有一家总公司，我把那边的骨干抽过来的话你这个活计也能做。不过价格方面我现在好不能给你落实，得到实地看看，然后我会做一份报价给你。你觉得能接受咱们再签合同。你看怎样？”
周三益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还是有些急了。不过他听这外地人的口气好像不小，而且也一板一眼的没跟他打马眼。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找到接招的了。
“张老板，你要是有空的话咱们今天就可以去现场看看。”
张晶哈哈一笑，说：“当然没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