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军坐在藤椅上，面前的麻将桌上放着五扎百元大钞。他的对面坐的是杨壮。
“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游戏厅我也有股份，出了事儿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尧十三虽然跟我不对路，但是江湖上的规矩他想要随随便便的踩在脚下不理，恐怕也没那么容易。”一边说一边把钱推到了杨壮的跟前。“这钱你拿回去，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再有下次别怪老子翻脸。”
杨壮脸上笑得开怀，伸手又将陈小军推过来的钱又推了回去。
“陈哥，你别急啊！谁说了这钱是给你的？你都有股份了，我又不是钱多了没地儿花，可没想过给你多分红啊！”
陈小军明显愣了一下。他之前拿到周三益塞过来的钱的时候以为杨壮是害怕他不管这事儿，想要用钱的让自己出面摆平尧十三。在他看来杨壮这是不信任他，所以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他自己想的那样。
杨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继续道：“陈哥。那尧十三怕是不好对付吧？而且要是你不管不顾的跟他正面干，估计最后这事儿谁也讨不了好。”
从刚才陈小军的话里杨壮就能听出不少东西来。要是那尧十三徒有虚名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被陈小军手下的马仔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可现在陈小军没有动手，而说话也不是那么硬气。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尧十三真不是软柿子。
陈小军点上烟，不说话了。杨壮说得意思他明白，这也是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的原因。
现在比不得以前了。以前对于江湖上的事儿，政府管得不严，只要不出人命，混混打混混警察是不怎么管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政府已经开始整治这一块儿了，地方也好中央也好，对于江湖的管理越收越紧。陈小军觉得再向以前一样提着刀在大街小巷的砍杀早晚得吃子弹。所以他开了网吧，有意识的将自己从江湖的烂泥里拔出来。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陈小军的年纪有些大了，三十七岁在这一行已经算是老头了。他有些厌倦了以前那种日子。不愿意跟尧十三甩开膀子火拼了。真要是这么干了，结果只会像杨壮说的那样：两败俱伤。
“你想怎么办？让我拿着这些钱去跟尧十三何谈？小事化了？”陈小军撇撇嘴，语气有些调侃的对杨壮道。
“陈哥，你这是在开玩笑吗？他尧十三砸了我的店，还打了我的人，我还要给他送钱去？这怎么可能。这五万块钱不是给尧十三的，而是我给他准备的上路前。”
“上路？”
杨壮点了点头，恶狠狠的道：“对，送他上西天的路！”
“哐当！”陈小军一下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用力过猛连椅子都撞倒了。伸手指着杨壮，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杨壮！你特么的知道自己在说啥吗！你，你居然为了这事儿想要买尧十三的命！？不行！这绝对不行！过线了！要人命的事儿不能干！”
陈小军的情绪异常激动，几次握着拳头都想揍杨壮。最后叹了口气，扶起椅子重新坐了下来。
“杨壮，你不用说了。这钱你拿回去。这个忙我不会帮你的。你以为那些人都像电影里那样拿钱办了事儿然后两不相干？假的！你只要沾上了他们，你一辈子都甩不掉！一辈子都完了你知道不！”
杨壮愣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对陈小军说：“陈哥，你想哪里去了？你说的那些人是不是“杀手”？我又不是傻子，找他们干嘛？这以后我可是没想过入江湖的，你让我找我都不去找呢。”
陈小军捂着额头，再也忍不住了，一抬手就重重的在杨壮的脑门上拍了一巴掌。怒道：“你这小王_八_蛋，你今天说这些混账话来是寻老子开心的是吧？”
“谁寻你开心了？这五万块真就是拿来帮那尧十三上路的钱。陈哥，你为什么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我艹！你特么的刚才不是才说打死都不会去找那些人的吗？你......”
“我的陈哥也，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啊？”
陈小军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瞪着杨壮，那意思是你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出来老子今天就要你好看！
“陈哥。你说说，那尧十三手底下到底养了多少马仔？我是说那种全靠他吃饭，能打能杀的那种。”
陈小军没怎么想，张口就回道：“尧十三手底下最铁的马仔有八个，全是跟他同村的，知根知底，而且个个都是好手。”
“那要养这些人要花不少钱吧？”
“肯定的。这种铁杆必须要要留住。按咱们这里的规矩，一个月最少三千，出了事儿，安家费不少了三万。”
杨壮撇撇嘴，心道，难怪这么多人想着去穿黑衣服，这收入的确可观。现在这年月，公务员也才一个月不到800，混混就能一个月三千！唏嘘哟！
“那好，这样一来尧十三就最少一个月要赚两万四才能维系自己的班底。那他这些钱从哪里来？我好像没听说过尧十三有什么门店之类的产业。”
陈小军道：“你算少了。尧十三一个月要是没有四万的收入，他早就被人挤出县城了。你以为光靠他手底下那八个人就能镇得住场面。没钱，狗特么都不理你。”
“那陈哥，你知不知道尧十三是靠什么生意来钱的？”
“还能有什么？赌场呗。”
“只有赌场？没点别的？陈哥，你有什么不能给我说的？那尧十三根本就不给你面子，你还帮他藏着掖着干嘛？”杨壮不信单靠一个赌场尧十三就能混成大哥。赌场多了，可大哥又有几个？
陈小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还有粉。”
毒品！
杨壮啪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兴奋的在屋子里渡步。他没想到那尧十三居然会作死到这种程度。你特么的好好的混混不当居然跑去卖粉！这下老子看你不死都难啊！
这算是明白上一世，尧十三为什么跑路到YN了。原来这货特么的涉毒！
看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杨壮，陈小军憋得难受，忍不住问道：“臭小子，你这嘀嘀咕咕的干嘛呢？”
杨壮坐到陈小军身边，小声的说：“陈哥，你在公安局里有熟人吧？嘿嘿，你别不承认，这个我不问你。你说，你要是给你的那个熟人说，有一个抓获毒贩查获大量毒品的立功机会，你觉得他会不会帮咱们？”
陈小军眯了眯眼睛。冷冷的看着杨壮，说道：“你是要我当二五仔？”
“陈哥，你又不是他尧十三的收下，跟他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你怎么会是二五仔？再说了，你为什么开网吧？不就是想乘早跳上岸来洗白吗？管那尧十三死不死？”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江湖事江湖了！我去找警察算什么！再说了，你也想得太简单了。你以为我是谁？我张着嘴巴说了人家就能信？你醒醒吧！”
杨壮也不在乎陈小军的鄙视。陈小军讲江湖道义不假，可是也不是傻子啊，这讲道理也得看人的。杨壮不信尧十三这么堂而皇之的扫了陈小军的面子，陈小军心里能舒坦！现在咬着牙说道义，无非就是觉得杨壮的主意不靠谱罢了。
“陈哥，你说要是今天晚上尧十三正好来了，又正好被接到群众报警后赶来的警员抓了，他手下的那些混混会不会慌？”
“慌个屁！治安拘留也就十几天，尧十三进去就像度假，外面的人才不会慌呢！”
“那要是有消息说尧十三是因为被怀疑贩毒才被抓的呢？”
“你是说，放假消息？”
“对！陈哥这点小事儿应该难不倒你吧？”
陈小军默认了杨壮的话。然后问道：“然后呢？就算外面闹腾起来又怎么样？治安拘留就是治安拘留，你造谣还能把尧十三真搞成毒贩啊？”
杨壮哼了一声：“他要不是毒贩，咱们再怎么弄也没法子。但是他本来就是毒贩，那就没什么不好收拾的了！”
陈小军没说话，看着杨壮。等他接下来的话。
“陈哥。你说那些听到尧十三被抓起来而且是因为贩毒被抓的，他的那些跟他关系不是那么铁，但是却清楚这些内幕的马仔会不会把他卖了？”
“卖了？”
“两万块！买尧十三贩毒的证据，三万块买藏毒的地点。你觉得够不够？”
陈小军咽了口口水。他心里知道。这江湖上的安家费才三万起，现在一个消息就能换三万块，这不说那些不讲道义的混混，就连铁杆也不一定能受得住。毕竟杨壮之前说了，这是在尧十三被疑似贩毒被抓之后的情况，这种情况，没多少人会死跟着尧十三的。他太清楚什么叫树倒猢狲散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只需要将你得到的消息转给你在公安局的熟人就行了。其它的人家比咱们熟，自然知道怎么把案子办成铁案。咱们的事儿到这儿就算是完了。对了，去买这些证据的人你最好找个信得过的生面孔去办。”
陈小军听完之后久久没有开口。沉默了足足一刻钟才点了点头。挥手让杨壮可以走了。
“陈哥，等你消息。”
出了茶馆。杨壮脸上也是一片面无表情。他两世为人，第一次把主意打到一个人的性命上去。这种心理矛盾让他的内心其实并没有像刚才面对陈小军时那么淡定。
尧十三是得罪了他杨壮，可是真要算起来的确不至于杨壮这么下死手要把他的命除掉。可是杨壮明白。尧十三不是陈小军，不会跟你讲规矩。这一次就算陈小军出了面，或者杨壮花了钱摆平了。可以后呢？杨壮敢保证，尝到甜头的尧十三一定还会再一次出现，然后周而复始，贪婪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而陈小军愿意为了这个小店的三十股份跟尧十三火拼？杨壮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不可能。
那怎么办？游戏厅又关系到杨壮今后所有计划的实施，根本就不能有差池！思来想去，唯一的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将尧十三除掉。
他相信，陈小军能在这县城里滋滋润润的这么多年，上面没人罩着那根本就不可能。这种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看手够不够快了。
而同样的，尧十三的头上也应该有一个靠山。但是靠山归靠山，帮你遮掩一些打架斗殴的小事那是没问题的，但要说帮你脱“涉毒”的帽子，没哪个人敢这么干。风险太大。
所以杨壮相信，只要陈小军的动作够狠够准，那一定可以在尧十三的靠山站出来说话之前就把“涉毒”的帽子给尧十三坐实了。到那个时候，尧十三就是一坨臭狗_屎，他的靠山躲都来不及断然不可能为其出头。
回学校之前，杨壮还特意去一趟周三益的家，给周三益又交代了两句。这才回到学校......
晚上十二点。
六个穿着短打，手上拿着铁棒、砍刀的混混带着面巾出现在了巷口。一路快步的走到了一家紧闭大门的门店跟前。
当头的一个人见门店居然没营业，骂了一声“艹！”然后一把扯掉脸上的面巾。露出下面一张有些苍白消瘦的脸。脸上嘴角处有一块大指姆大小的黑色胎记。
这人就是尧十三。
本来这种小事儿用不着他亲自动手的。可是他在下午的时候被手下的马仔告知，同样是江湖大哥的陈小军放了话出来，说他尧十三只会虚张声势，根本就不敢在对他的店动手。还说他尧十三人怂嘴巴大，只会打嘴_炮，根本就没这胆子。
这些话尧十三怎么听得下去？当时就燃了。行，你不是说老子不敢动你的店吗？昨天老子让人砸了你机器，今天老子就亲手烧了你的店，看你敢跟老子倚老卖老装老资格！
可尧十三没想到自己憋了一肚子的气准备大干一场，到了才发现，这店尼玛连门都没开，里面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在！
“艹！撬开！锁了门老子一样要把你的店给烧了！”
马仔对于撬门的手艺还是很熟练的，两分钟就把卷帘门给撬开了。里面黑漆漆的果然没半个人影。
“嘿！里面有人吗？说话！不说话老子烧店了啊！”吼了两声，确定里面没人了之后，尧十三接过手下递过来的一支可乐瓶。瓶子里装的不是可乐而是小半瓶汽油。一根布条插在瓶里充当引线。点燃后，尧十三随手就将瓶子扔进了黑漆漆的门店里面。
“嘭！”一声爆燃的响声突然响起，一大团烈焰瞬间就在门店里燃了起来。
“我艹！这么大的火！你特么的装了多少汽油！你想把这条街都烧起来啊！？”
“大哥，没啊，就小半瓶，这玩意儿咱们从来不敢多装啊！这，这火不应该这么大的！”
“快走，先离开这儿！”
这时候想要跑已经来不及了。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响起，还没等尧十三几人反应过来，十几个警察就从周围角落里冲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