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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孝恭救女

夏日来临,燥热的长安城笼罩上一片沉闷。

但坊间内外的百姓总有办法让生活过得惬意。

听说了吗?最近城里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鸡毛蒜皮?哈,这可了不得,河间郡王把英国公给打了!

讲述故事的是一名长安花商,罕见的贵族趣事令百姓们无比躁动。

原来,河间郡王酷爱养花已是人尽皆知,近十年来郡王府中的百花园算得上长安一景。

那是一个夏日清晨,王爷照例请许多长安花商花匠到府中盘桓,商议今年夏日该新育何种、加种几何,百花园中人声嚷嚷。而恰在这时,宫中忽然传来旨意,令王爷入宫觐见。

初见旨意时,王爷也不怎样,入内室沐浴焚香,更换朝服,随后令众花商花匠留府候命,等回府后接着商议。可是,就当一个宫中内监把一物交给王爷后——

啧啧,你们是没见那位内监大人,果然和传言中一样,白净的面皮,玲珑的身段,那可真是……

花商在肆意吹嘘那貌美如花的太监,直到旁听众人提醒,这才恍然大悟:

哦,对不住,对不住,说正事。

话说那内监交给王爷的其实也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事物,模糊见到是一张图纸,上面画着张画儿,可是你们猜怎么着,王爷一见之下不得了了,当场嚎啕大哭,抱着那画儿使劲抹眼泪,到最后竟又闯入自家的百花园中又哭又笑,疯疯癫癫。

唉,其实大伙儿都心知肚明,王爷是什么人?

今上同宗兄弟!开国功臣!战功赫赫!说到底如今也才四十岁上下,往街上一站,谁认不出那是历经百战的将军,可是有谁料到竟突然间像是发了羊癫疯!

那日我们几个花商花匠都是在场的,你们不信可以去问。当时王爷哭闹一阵便随内监去了,去了好长时间,我们几个不得命令,只好一直等候。

等到王爷回府已是傍晚,那时虽不哭闹,但一会儿仰天长叹,一会儿纵声大笑,倒似比之前更疯了些。

我们自知王爷没工夫接待,借机告个罪便要各自回家,那王府管家十分客气,直把大伙儿送到门外。

嗯,关键就在这时候了,管家一边送我们出去,一边和王府侍卫们闲聊,大概听说是在宫里把什么人给打了,到底打了谁也不怎么清楚。

当时大伙儿就想,堂堂王爷,就算打了人又怎样,陛下都管不着,京兆尹可有胆来查问?

可事情没这么简单,恰恰刚走到门口,只见王府外有一伙儿人拥着位贵妇上门理论,那伙儿人自称英国公府上的,据说那哭哭啼啼的贵妇还是英国公夫人。

这也罢了,再没过片刻,皇宫里居然又来了旨意,这次是陛下口谕,说让王爷一月内不得擅自出城,还要等次日亲自登门向英国公致歉!

唉,你们瞧着,这前后联系,可有差错?那画儿看来八成是女子之物,王爷一看之下就打了国公,到头来还是国公夫人上门来哭啼问罪,这其中莫不是——

人民的想象力总是丰富的,原来“前王妃当了国公夫人,一纸情书引发朝堂大战”这种事自唐朝就有先例!有些话不好出口,大伙儿都是会心一笑。

只有一人甚是不服:“莫不是什么?这也太玄了,准是你姓刘的又在胡扯!”

花商闻言恼了:“看见的不止我一个,你说谁胡扯?”

“好端端的,王爷为什么要打英国公?”

“我怎么知道!”

“那张画儿就有那么厉害?上面画的什么?”

“你要看怎么自己不向王爷要!”

“我就说你胡扯吧。”

“好!王爷打没打国公我不晓得,今天你曲阿三要被打倒是真的!”

喧嚣的打闹声响起了,其中夹杂着怒骂声、劝阻声、起哄声,好不热闹。

没有人注意,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咕噜噜’从坊间驶过,车厢内传出一阵可笑而无奈的叹息……

空穴来风,必有出处。百姓们的议论并非毫无来由。

当房玄龄的马车停在英国公府外,他的脑海中依稀回响着刚才与李世民的对答:

“玄龄,你且代朕到英国公府慰问一番。”

“陛下所为何事?”

“李勣被孝恭打了。”

“什么!这——”

“唉,玄龄不必多问,总之你是文官中少有和武官交好的,此事朕只有麻烦你。幸好英国公伤势不重,你代朕传旨给他,伤愈之后仍要给朕出兵救人。”

王爷打了国公!这事儿的确棘手,怪不得连皇上都没辙,还得麻烦自己这个老好人!

房玄龄心中只有苦笑。

不过宫中的传言毕竟要比坊间真实得多。听闻昨日一早河间郡王奉旨入宫觐见,恰好碰上英国公也在两仪殿中,便不知因何事争吵起来。两人在陛下面前还不敢放肆,但一到承天门,李孝恭的一记黑拳便径直印在了李勣脸上,李勣猝不及防,代价是两颗门牙和半截鼻梁骨。

好一个河间郡王,当年攻略巴蜀、叱咤江南的气概可还没丢啊……

听闻马车声,国公府内出来好多人,仔细一看,无不是卢国公、翼国公等武将,至于文官及皇室宗亲等并无一个。房玄龄心下就是一沉,想来此事若处理不好可真不是闹着玩的。

“玄龄,你来了。”

“嗯,各位国公原来早到,陛下有句话要我来告知一声,”

匆匆见过礼,房玄龄迎着对面那许多黑脸苦笑不已:“陛下知英公气愤,不过请英国公好好养伤,不可躁动。还有,此事也请国公府和诸位国公不必大肆宣扬,毕竟……”

“毕竟如何?”

“毕竟国丑不可外扬。”

武将们听了个哭笑不得,想陛下和文官的心思就是和自个儿不同。

尉迟黑子向来胆大:“敢做便不敢让人说,他姓李的也太霸道!”

这话当然不冲着李世民,但房玄龄闻言急道:“人言可畏,还请国公顾及皇室颜面。”说着把适才坊间听闻之事隐晦告知。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心想这话要不是寻常百姓说出,怕要被英公暗地里烧了房!

此时都是一个心思,想到底昨日两仪殿中发生了什么,李孝恭无缘无故动手,这也实在匪夷所思。

“前日刚刚朝罢,陛下宣英公何事?”

“据说要英公出兵向南。”

“怎地,陛下终于决定向岭南用兵?”

“不,据闻英公与任城王一般,仍是受命前去接应,诸位国公应知陛下始终要顾及皇后娘娘的心思。”

哦的一声,众武将言下不无失望,紧接着道:“英公向来谨慎,出兵之前要如何行事,如何两全,总得到两仪殿向陛下探问个清楚。”

“嗯,不错,可是河间王又为何……难道他身子骨歇得久了,也想活动活动?”

话一出口,众人轻轻摇头,想以李孝恭近年来之低调谨慎,此事并无可能。

房玄龄叹息一声:“此事说来古怪,我也在宫里听到消息。昨日河间王是奉命前去觐见的,且不论何事奉诏,刚一进宫便嚎啕大哭,直到两仪殿内仍仪态大失。陛下却也奇了,见他进来,首先笑问当年开国时太上皇赐予皇室亲族的龙形玉佩何在,他支吾不语,紧接着陛下又令他看了封岭南来的密信,河间王羞愧万分,这才更加哭声不绝。”

龙形玉佩?岭南密信?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想此事与出兵岭南有关,否则也扯不上李勣。

“玄龄可还知道其他?”

“嗯……没了,只知当时英公正与陛下商议在岭南如何行事,河间王似乎有所误会,当即与英公大吵起来,而后在承天门便……”

从头到尾仍是半知半解,听来更像是李勣无辜受累,受了河间王一顿老拳!

众人听得实在纳闷,再联想坊间百姓们流传的版本,终于忍不住满脸通红,哈哈大笑:“哈哈!难道……难道果真是……”

话到半途,突然听一声暴雷般怒喝:“你们说什么!”

扭头看去,只见李勣脸上带伤,口中露出黑黝黝的两个门牙洞,原来早已在旁听了许久。

众人急忙收口,满脸通红,只见他至今气愤不平,以其深沉内敛的性格,被气到如此地步实在少见。

“英公伤势如何?”

“不妨!你们可知河间王因何事误会于我?”

“正要请教。”

“昨日我与陛下商讨如何驰援岭南,王爷误听‘用兵’二字,当即大怒!”

“此话不通,王爷早已多年不入朝政,何况未定之战事?”

“哼,那是你们不明内情,当年太上皇钦赐龙形玉佩乃皇室宗亲必有之物,连陛下都保存至今,可王爷为何不见?这玉佩一没就是十年,据说是当初攻破萧铣时弄丢。王爷撒的好谎!而今……嘿嘿,而今却忽然有人画出这玉佩图影来找到陛下!王爷闻之便大动悲声,加之误解陛下欲用兵岭南,这才与我厉声争执!”

众人愕然相对:“难道那玉佩是丢到岭南?可是这又与用兵有何关系?”

“因为这玉佩现如今在一位女子手中。”

“什么女子?”

“当然是他的私生女儿!”李勣气得直跳脚,须发皆张,连连怒吼:“诸位怎么还不明白!他河间王**成性,多年前丢下人家母女二人,还以为早已死了,如今忽闻女儿尚在人世,怎肯让陛下对岭南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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