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牧曾经看着唱台上的七七出神,七七有着淡淡的酒窝,一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深秋的冷霜,她的眉毛带着一点英气,蒋牧看着七七在台上唱歌的时候,一旁的杜微就在想,这一辈子,她是永远学不会唱歌了。
杜微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喜欢蒋牧,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是高三,而那时候,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漂亮的姐姐忽然有一天就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杜若比杜微大五岁,在杜微的印象里,杜若一直是很好看的,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就像沁满水的天空,杜若很爱笑,笑的时候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细白整齐的牙齿像月牙,不像杜微,脸颊肉肉的,笑起来的时候两个尖尖的虎牙看起来有点像动画里的小怪兽一样。为此杜微一直向母亲抱怨,母亲听了,只是摸了摸杜微的头发,说,但是我的微微就是一个小怪兽,一个最好看的小怪兽。
这个时候,杜若总是站在一旁笑的温婉。
蒋牧一直都知道,杜微的记忆里,有一段很模糊的过往,曾经医生说过,不是因为碰撞,而是她潜意识里排斥这段记忆,所以选择性的忘记。
杜若被带走的那一天,杜微跟在车子的后面一直跑着,蒋牧心里着急,却唤不停早就陷进自己情绪的杜微,所以当杜微从那条小道上滚落到一旁的树林时,蒋牧的脑袋有一刻钟的空白。
清醒过来的杜微问杜母姐姐呢,杜母安抚的拍了拍她的额头。
你姐姐啊,她的朋友临时有事情去上海,一个人不敢,就叫你姐姐去陪她了。
蒋牧站在一旁看着脸色苍白的杜微心尖一抽一抽的。
杜若走了,七七带走的,离开的,还有蒋牧的表哥。
但是杜微一直都以为杜若是去了上海,然后在上海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和蒋牧的表哥就在上海生活了。
但是蒋牧知道,七七带着杜若回到了她亲生父母的家里,七七就是杜若的亲妹妹,而杜若,则在上海彻底的定居下来,似乎小城之前的一切回忆都不会存在,只有身边的男孩,才会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原来很早之前,她生活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家庭,清淡快乐。
关于七七,蒋牧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雾霭深重,所以当看见七七坐在那一辆带杜若离开的车里的时候,蒋牧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的疼。
他不知道,原来杜微口中的有一点熟悉,原来是这个结果。
七七和杜微同岁,比蒋牧小一岁,自第一次在过去与七七打招呼交谈之后,杜微总是喜欢拉他去过去,蒋牧记得第一次看见七七,是他陪杜微翘掉了她最讨厌的英语课,她拉着他从学校后面的高墙翻过去的时候,蒋牧记得下一节课是变态数学老头的。摇了摇头,蒋牧将老头咄咄逼人的模样试图摇晃出去。
因为是早上,过去很冷清,三五服务生在摆桌打扫,杜微早已经跑到吧台后面去找可乐了,那是蒋牧的表哥特地为他们准备的,看他们馋的厉害了,就搬出来,到如今,杜微早就已经熟车熟路的找到在哪里了。
蒋牧摇头,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环视了一周,才发现唱台上坐着一个女孩子,灯光不太明亮,只能昏暗的看见个大体轮廓,穿着宽大的牛仔外套,头发很长,大概到了腰的位置,怀里抱着一把吉他,低头调弦的时候,黑色的长发顺着脸颊倾泻而下,挡住了大半个脸,更加模糊不清。
她似乎没有发觉蒋牧对她的好奇,调好了弦,将话筒摆到舒服的位置,便开始低声哼唱。
“一粒尘埃随风飘飘荡荡,风停落花上和她一起芬芳,被鼻尖托起有浸在眼泪里,忧伤。钻进书里的时候,问过书香,热烈的旋转在一张唱片上。”
2016年,王菲《尘埃》是蒋牧的最爱,那年的深冬,七七在过去的唱台上轻轻吟唱,声音婉转空灵,蒋牧想,模仿的太像。
蒋牧知道喜欢王菲的人太多,可是他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将王菲的歌唱的如此的贴合他的所有要求,七七是第一个。
所以当杜微将一瓶可乐放在蒋牧面前的时候,蒋牧看到杜微眼睛里似乎有一些东西不太一样了。
“蒋牧,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
蒋牧皱眉,看向唱台,却发现台上的女子对着他们微微浅笑,小小的酒窝带着温婉的安宁。
“蒋牧,蒋牧,醒一醒。”身旁有人在使劲的摇他,蒋牧迷迷糊糊睁眼,看了一眼床对面墙上的时刻钟,2020年七月一日凌晨三点四十一分。
“怎么了?”蒋牧习惯性的将身旁的人拉到怀里,但是眼睛却半合着,神志也未完全清醒过来。
“蒋牧,我梦见上海那一年你娶我的时候下的大雪了。”
“恩,是啊,那一年的雪很大呢。”
“蒋牧,我觉得我认识你好长时间了,好长好长。”
“是啊,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从青葱岁月到人到中年,甚至更远。想着,便将怀里的人拥的更紧了。
“乖,睡吧,明天还要回宿城呢。”说着吻了吻怀里人的额头,熟稔却又自然,平淡却又带着惊心动魄的深情。
“恩。”
蒋牧只觉得唇瓣被温软的东西轻轻碰触,扯了扯唇角,这才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像是哄婴孩睡觉一样,沉沉的睡过去。
上海的夜里,繁星点点,像是被眼泪洗过一样纯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