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瑞风对施红红的感情从起初的感谢与好感发展到后来的同居关系,期间只用了半年的时间。男女间的事情一旦双方都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大家又都无所顾忌的话,就必定发展神速。起初华瑞风还稍稍对妻子有些愧疚,后来便慢慢地释然了。这本就是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年代,更何况自己虽谈不上有钱有势,但至少也算事业小有成绩吧。再说秦玉妹本来就不是他心目中妻子的合适人选,跟她结婚本来就是迫于无奈。华瑞风在心中反复劝说着自己,再说自己婚后的事业一直稳步向前,从没让玉妹受过苦,如今家里还请着钟点女佣帮她打理家务。在自己对自己一次次地劝说中,华瑞风原谅了自己,甚至觉得自己是位对妻子、孩子、家庭都很有责任感的好丈夫好父亲。
施红红呢,她当然有过挣扎的,毕竟她是个姑娘啊!况且家境贫寒从小吃过苦的她是渴望正常的家庭生活的,没有哪个女人是生来就愿意做妾的。但是她还是争不过内心的情感和命运,她是爱他的,爱他的聪明睿智,儒雅端庄、高大健壮。放眼望去,整个工厂里除了那些洋派大学生,谁也比不上他。在涉世未深的施红红眼里他是多么有思想有见地的一个人,在她的方寸天地,她的世界里哪见过这样的才俊。而且她也穷怕了,自小三餐不继、饥寒交迫的日子让她害怕,虽然目前家境有所改观,但是也只是刚解决了温饱,离华瑞风为她提供的日子还是很远的。华瑞风让她见识到了另一个天地,他带她去鸿翔做旗袍,去红房子吃西餐,去凯瑟琳喝下午茶,去百乐门跳舞。她发现自己是再也离不开她了,她沉迷于他为她设定的生活中。于是她拼命地打扮自己,她本来就擅长这个,生来就无师自通。现在有了经济能力,她就更有底气了。她综合了电影杂志上的中国明星和好莱坞明星的打扮要领,再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加以适当调整。于是华瑞风整天能看到一个时髦可爱、小巧动人的上海小家碧玉在眼前晃动。他也是很着迷的,妻子玉妹虽然也是眉清目秀,但是生性忠厚老实,又在农村长大,对于打扮化妆这类的事情是一窍不通的。而且红红是灵巧的,虽然只读了几天书却能靠着自学读报,并看她最爱的电影画报;红红又是那么费劲心思地要讨他的欢心的,每次相聚她总是变着花样做各种小点心,春卷、汤圆、馄饨、排骨年糕、甚至跟厂里的山东阿姨学会了做包子,上海人是很少在家自己做包子的。华瑞风感觉到红红对自己的用心良苦,那时的他还太年轻,年轻的不明白妻和妾的本质区别是:妻在常年的日常生活琐事的压力下会渐渐失去讨丈夫欢心的能力,而妾是靠这种能力生存着的,所以她必须把这种能力发挥到极致。
华瑞风在离家不到三公里的地方为施红红买了间房子,开始了同居生活。自此华瑞风变得更忙碌了,一个礼拜总有那么两天他会在早晨离家时告诉玉妹,今天晚上需要值班,不回家睡觉了。开始玉妹并没有在意,也无暇顾及,此时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老三是个女孩取名圆英,意为家庭和谐圆满的意思。讽刺的是,圆英刚出生不久,华瑞风就娶了妾。
玉妹是从二儿子的口中发现事情不对的。二儿子子民六岁了,生得俊朗,性格活泼,可爱得不得了。华瑞风常常带他去各种场合。工厂有什么联欢会新年晚会之类的,华瑞风总带着这个长相出众的儿子。一开始子民老在玉妹面前提到红红阿姨这个人,玉妹问红红阿姨是谁?子民回答是爸爸工厂的同事。后来有一天子民不肯吃家里的饭,他嚷嚷着:“妈妈,你给我做排骨年糕吃吧,红红阿姨做得可好吃了,还有虾仁小馄饨,还有春卷。”玉妹开始惊觉,她不是个特别敏感多事的人,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不对了。玉妹没有问丈夫,她不知该怎样开口,而且随着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她更不知道遇事时怎样向他倾诉,更何况这事跟他有关。
她变得终日惶惶不安,心神不宁。她做错了所有的家务,把饭烧糊了、把菜炒咸了、把醋当酱油放进菜里、把丈夫的衣服烫坏了.....那天华瑞风又带子民出去玩了,父子俩刚欢天喜地地出门,玉妹就尾随着他们。那是个初冬的日子,玉妹连外套都没穿,也完全顾不上冷,她叫了辆黄包车一路跟着。父子俩一路说笑谁都没注意到她,很快到了,他们走进一栋石库门,玉妹跟着上了二楼。她亲眼看到丈夫拿出钥匙要开门,她紧张地嗦嗦颤抖,一颗滚烫的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她多么希望里面住着的是一位久未相见或者素未谋面的亲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