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皇上下旨令佟兰亭回承乾宫思过。回到承乾宫后,佟兰亭一病不起。太医说是忧思伤身,须静心调养。佟兰亭受罚,许多妃嫔幸灾乐祸。钮祜禄氏由皇贵妃晋升为皇后,已是喜不自胜,见到佟兰亭冒犯皇上,料想佟兰亭在后宫将永无翻身之日,不禁心花怒放。唯有一事让身为皇后的她心中不悦:皇上不准她迁入坤宁宫,仍令她居于翊坤宫。坤宁宫历来是皇后寝宫,皇上的做法虽不合规矩,她也无可奈何。
过了一月有余,佟兰亭的身体已无大碍。她收起掺了黄土的脂粉,不再浓妆艳抹,像入宫前一样略施粉黛。她的生活又回到了入宫伊始的样子,每日读书练字。天气好时,便到庭院中走走。
已是深秋时节,落叶飘然而下,随风沉浮。太子胤礽在太监、宫女、乳母的陪护下从御花园返回太子的居所毓庆宫。太子时年三岁,乳母将他抱在怀中,徐徐前行。承乾宫与毓庆宫相邻,行至承乾宫附近时,太子偏要自己走路。乳母本不想放下太子,唯恐太子跌倒,无奈太子哭闹,只得将其放下,小心翼翼地跟在其后。太子非常欢喜,边走边跑。经过承乾宫宫门时,他忽然改变方向,有些费力地迈过了门槛,进入了承乾宫。承乾宫中的太监宫女见太子驾到,连忙行礼,赶紧去禀报佟贵妃。佟兰亭来到庭院中,胤礽正向她走来。他走到佟兰亭跟前,伸手拉住佟兰亭的裙摆,抬头望着佟兰亭。佟兰亭抱起胤礽,微笑地看着她,胤礽紧紧地抱住佟兰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胤礽是皇上与已故仁孝皇后唯一的孩子,他出生时仁孝皇后难产而亡。皇上深爱仁孝皇后,极为疼爱胤礽。胤礽出生一年后,皇上不顾大清生时不立储的祖制,册立胤礽为太子。佟兰亭觉得胤礽虽然如众星捧月,却从未见过额娘,是个可怜的孩子,心中对他产生了深深的怜爱。侍奉太子的太监向佟兰亭禀报:皇上过会儿将去毓庆宫看望太子,请太子尽快回宫。佟兰亭对胤礽说:“太子,皇上要见你,先回宫,好吗?”胤礽不肯,偏要留在承乾宫。佟兰亭和其他人继续哄太子回宫,太子仍然不肯回毓庆宫。皇上到了毓庆宫,得知太子在承乾宫。皇上不愿看到承乾宫,不愿听到承乾宫,承乾宫会让他想起先帝董鄂妃,想起那些年额娘被冷落、自己被忽视。在他的内心深处,令他童年寥落到人便是曾经住在承乾宫中的董鄂妃。他已近二十年没有进入承乾宫,他也不想让他最疼爱的胤礽在承乾宫停留。听说胤礽不肯离开承乾宫,皇上心中不悦,亲临承乾宫外。他站在承乾宫外,差人去请太子出来。佟兰亭准备带太子出去给皇上请安,可是太子不愿离去,拉着佟兰亭的手哭闹不止。胤礽的哭声传到了承乾宫外。皇上想立刻带胤礽离开,又不愿进入承乾宫,只得站在宫门外。他在宫门外站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胤礽仍不肯出来,他终于决心迈过承乾宫的门槛,进入了承乾宫。胤礽见皇上走过来,躲到了佟兰亭的身后。佟兰亭向皇上请安,皇上没有理会她,拉起胤礽的手打算离开。胤礽哭闹得更厉害,皇上和蔼地哄他,却无济于事。佟兰亭来到胤礽面前,用丝帕为他拭去眼泪,胤礽抱住她不肯松开。佟兰亭对皇上说:“皇上,能否让臣妾送太子回毓庆宫?”皇上点了点头。于是,佟兰亭对胤礽说:“太子,本宫陪你回毓庆宫,好吗?”“娘娘要留在毓庆宫陪胤礽。”胤礽小声地说,露出了笑容。
皇上、胤礽和佟兰亭一同回到毓庆宫。没过多久,胤礽在乳母的怀中睡着了。佟兰亭觉得皇上对胤礽非常和蔼,可是胤礽却很怕皇上。皇上离开毓庆宫之前,冷冷地对佟兰亭说:“以后不许太子再到承乾宫。”佟兰亭听过皇上的倾诉,知道承乾宫是他的伤痛,她平静地回答:“臣妾遵旨。”皇上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以后你可以到毓庆宫来照料太子。”佟兰亭欣然回答:“臣妾会好好照料太子。”
缘,妙不可言。所以才会有一见倾心、一见如故。佟兰亭和胤礽之间有着妙不可言的母子情缘,自从见到佟兰亭后,胤礽对她便非常依恋,佟兰亭也时时挂念胤礽。佟兰亭每天到毓庆宫陪伴胤礽,胤礽对她的依恋与日俱增。佟兰亭深知皇上极为疼爱胤礽,可是不知为何胤礽却怕见到皇上。一日,她问胤礽:“太子是不是怕见到皇阿玛?”胤礽点了点头。她继续说:“皇上很疼爱太子,太子不要怕皇上。”胤礽伏在她耳边说:“皇阿玛的衣服很吓人,胤礽害怕。”佟兰亭听后笑了,原来胤礽害怕绣在皇上袍服上的龙。
皇后和僖妃又有了一件烦心事。皇上身边的太监刘公公将辛者库宫女卫氏引见给了皇上。皇上非常宠爱卫氏,见过卫氏之后便不再召其他妃嫔侍寝,夜夜与卫氏相伴。一个月内,卫氏由宫女晋封为贵人,又由贵人晋封为良嫔。辛者库中都是做粗活的宫人,其身份比寻常宫女更加低微。将身份如此低微的卫氏封为良嫔,后宫诸人无不惊讶。见过良嫔之后,皇后、僖妃、德嫔、惠嫔恍然大悟,卫氏的容貌与已故仁孝皇后颇有几分相似。佟兰亭见过仁孝皇后的画像,觉得确有几分形似。
皇后、僖妃一反常态,对良嫔非常友善,赏赐给她许多首饰、锦缎。皇后特意安排良嫔去长春宫与德嫔同住。德嫔也主动搬出长春宫正殿,将正殿让与良嫔居住。良嫔出身低微,见到这么多金玉珠翠、绫罗绸缎,她无比欢喜,迫不及待地将喜欢的首饰插满了发髻,又差人尽快将锦缎做成华服。几日后,皇上宣良嫔去乾清宫。良嫔满头珠翠,身着艳丽的翠绿色华服乘辇前往乾清宫。途中,她遇到了从御花园返回毓庆宫的佟兰亭和胤礽。见到太子和贵妃,良嫔本该下辇行礼。可是,不知是不懂规矩还是恃宠而骄,良嫔依旧坐在辇上,漫不经心地说:“见过太子、贵妃娘娘。”抬辇的太监正要给太子和贵妃让路,被良嫔阻止。良嫔仰着头对佟兰亭说:“皇上召见本宫,请贵妃让路。”佟兰亭无心与她计较,带着胤礽站到一旁,让良嫔乘坐的辇先通过。佟兰亭带着胤礽继续向前走,胤礽轻声对佟兰亭说:“刚才那位娘娘头上有红色、黄色,身上是绿色的,像鹦鹉。”佟兰亭被逗笑了,轻声说:“太子,不能说别人像鹦鹉。”胤礽点了点头。
乾清宫中,皇上看了良嫔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退下。”良嫔不知何故,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皇上提高了声音,厉声说:“退下。”良嫔赶忙退下。
消息传到翊坤宫,皇后和僖妃颇为得意。僖妃道:“皇后高明,略施小计就让皇上对卫氏生厌。”皇后道:“皇上宠爱卫氏,不过是因为卫氏的容貌与仁孝皇后有些相似之处。本宫观卫氏言行,料定其为庸俗之辈,便赏赐她些华贵首饰、鲜艳锦缎。不出本宫所料,卫氏果然打扮得花哨艳俗。仁孝皇后穿着素净,与卫氏的穿着南辕北辙。皇上见到卫氏艳俗,必会对其生厌。”僖妃道:“皇后此后不必再因卫氏费神了。”皇后道:“就此作罢岂不便宜了她。”
良嫔见皇上数日不曾召见她,心中烦闷,此时,宫女过来禀报:“德嫔前来看望娘娘。”与良嫔闲谈几句后,德嫔问道:“良嫔妹妹看似闷闷不乐,可有心事?”德嫔对良嫔向来恭敬,又将正殿让与良嫔,良嫔便将她视为亲近之人,对她说:“不知何故,皇上数日不曾召见本宫。”德嫔说道“后妃妃嫔众多,妹妹得设法博得皇上欢心,才能圣宠不衰。”良嫔道:“如何才能博得皇上欢心?”德嫔道:“妹妹可会歌舞?”良嫔道:“本宫入宫之前学过舞蹈,可是已经生疏。”德嫔道:“妹妹何不精心练习,如能在皇上面前一展舞姿,必定更得皇上宠爱。”良嫔想了片刻,说:“可是本宫只会汉人舞蹈,不会满蒙舞蹈。”德嫔道:“汉人舞蹈柔美,妹妹不妨为皇上献上一支汉舞,如果妹妹以汉人装扮起舞就更妙了。”良嫔听后心中欢喜。
这日,皇上与后宫妃嫔饮宴。席间,良嫔起身道:“启禀皇上,臣妾愿献舞助兴。”皇上皱了一下眉,并未言语。佟兰亭知道皇上不喜歌舞,她不想良嫔因起舞触怒皇上,便起身说:“启禀皇上,太子身体有些不适,臣妾想先行回毓庆宫照料太子。”听闻胤礽身体不适,皇上心中挂念,便说:“朕与贵妃同去毓庆宫。”随即离开。
良嫔未能御前献舞,心中失落。德嫔暗示她:佟贵妃是故意让皇上去毓庆宫,目的是阻止她在皇上面前一展才艺。良嫔对佟兰亭心生恨意。良嫔苦于见不到皇上,无法献舞,德嫔提示她请刘公公相助。
刘公公收了良嫔的礼物,答应帮忙。这天,皇上兴起,想去御花园赏菊。刘公公差人告知良嫔。皇上信步于御花园中,忽见一人花间起舞。走到近处,看到良嫔穿着轻薄纱裙,梳成汉人发髻,摇曳起舞。见此情景,多年前董鄂妃轻歌曼舞的景象又浮现在皇上眼前,他勃然大怒,大声呵斥良嫔:“停下来,以后不准起舞招摇,哗众取宠。”说罢,愤然离去。
翊坤宫中,皇后、僖妃、德嫔拿良嫔的事说笑。僖妃道:“良嫔虽然舞技不佳,那身汉人装扮也足以让皇上想起先帝董鄂妃。”皇后道:“德嫔聪慧,想出此法。”德嫔答道:“为皇后娘娘分忧,为臣妾份内之事。良嫔如此愚蠢浅薄,也是自作自受。”皇后道:“自此皇上必定彻底厌恶了她。”僖妃、德嫔随声附和。
如同其他曾经得宠的小主一样,皇上对良嫔的宠爱转瞬即逝。
毓庆宫中,佟兰亭和胤礽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胤礽起初称呼佟兰亭为“贵妃娘娘”,后来常常称佟兰亭为“额娘”。佟兰亭再三嘱咐胤礽,不要称她为“额娘”,可是胤礽不肯听话。佟兰亭只好和胤礽约定:在皇上跟前,称她为贵妃娘娘,周围无人时才可以叫额娘。
皇上因为胤礽不愿和自己亲近,心中非常烦闷。佟兰亭知道胤礽害怕皇上袍服上绣的龙,却不便向皇上明言,担心皇上责怪胤礽怯懦。她只好慢慢劝胤礽,对他说龙是保护皇上和胤礽的,并不可怕。胤礽见到刺绣的龙还是有些胆怯,却不再躲避皇上。